166第165章

玉旈雲這一天的确是去畫舫上找翼王了,也的确是被人帶上了小船,然而,經過卻和翼王所叙述的完全不同。

她的三個暗樁子跟蹤翼王近半個月,足迹遍及江陽的大小酒樓茶肆,一直毫無收獲。直到這一天,才有了發現——他們見到兩個年輕人來到了翼王的畫舫。前面那個高大挺拔,穿長衫,後面那個膀闊腰圓,着短打。從打扮來看,好像是一個尋常的商人,帶着一個小跟班兒。玉旈雲的三個暗樁子訓練有素,一看這主仆二人的身形就覺得大有蹊跷——這兩個人的步伐輕捷穩健,走路不帶風,在這料峭的春寒裏,雖然衣着單薄,卻也沒有絲毫瑟縮之态——顯然是會家子。三人便警覺了起來,将他們平日藏身的那艘小船悄悄駕到畫舫旁邊,讓其中兩人以賣花爲名,和翼王請來的歌姬舞娘搭讪,吸引畫舫諸人的注意,另外一人卻悄悄登上畫舫的頂棚,悄悄監視下面的動靜。

隻見翼王對那長衫青年甚是有禮,大家分賓主坐了,他便問道:“怎樣?上次給你的半部書你已經檢查過了吧?本王沒有騙你吧?”

“那半部書的确是真的。”長衫青年道,“多謝王爺。”

“那我的建議,你考慮得如何呢?”翼王問。

“我覺得王爺的如意算盤,未免打得太精了。”長衫青年道,“你讓我派人去襲擊羅滿,然後将那半部書交給我——幫你做一次事,就給我半部書,這價錢倒合适。但現在你竟然說,要用另外半部書換我和我弟兄們下半輩子的效忠,這未免把我們想得也太便宜了吧?”

襲擊羅滿?玉旈雲的暗樁子尚不知此事乃是出自翼王的授意,不由吃了一驚——其實,若不是玉旈雲命他們去監視翼王,這三個暗樁子還一直都把此人當成一個令人生厭的纨绔子弟,也暗自奇怪爲何玉旈雲會與這樣的人締結婚約。既接到了這樣的命令,三人才覺出事有蹊跷。不過,他們謹守本分,并不打聽。如今,赫然聽到翼王竟買兇加害羅滿,怎不感到膽寒——翼王的真面目究竟是何?玉旈雲又爲何要和這樣危險的人定親?

暗樁子不敢分心,凝神細聽下去。

“烏大俠此言差矣!”翼王笑道,“我倒覺得是你把這本《綠蛛手》秘笈想得太便宜了——此書既是尊師渴慕之物,我原本可以一頁一頁的給你,每一頁讓你幫我辦一件事——我甚至可以一個字一個字的剪下來給你,每個字讓你替我辦一件事。若是那樣,我看烏大俠不僅下半輩子,隻怕是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要爲我效力了呢!但是我卻沒有這樣做。很爽快的就把半部書給了你。可見我的誠意——烏大俠,難道不想也表達一些誠意嗎?”

“我是個江湖人。”長衫青年道,“逍遙慣了,你讓我爲你效力,做你的奴才,時刻聽你的吩咐,我做不來。我的兄弟們,也都過慣了無拘無束的日子,不願意做人家的奴才。不信你問問阿占,看他願不願意做你的奴才——”

“不願意!”那短打青年阿占立刻表态。

“怎麽能說是做奴才呢?”翼王道,“烏大俠,你和你的弟兄們在浪尖兒上讨生活,雖然有時收入頗豐,但始終是違法的勾當,一不小心,就成了朝廷圍剿的對象。如此風險,如此勞苦,相比那一點點收益,值得嗎?将來老了,又怎麽辦?倘若你們爲本王效力,那就不同了。本王願意付你們每人每月五十兩銀子——無論當月是否有差事給你們,五十兩銀子都照給不誤。将來弟兄們老了,本王還照樣付給每人每月五十兩——朝廷新近提出要給兵卒們發養老銀子,但和我這五十兩比,那簡直還不夠塞牙縫呢!”

“每人每月五十兩這麽多?”阿占很是驚訝,“還不管有沒有差事都給?王爺就不怕我們海龍幫把你吃窮了?”

啊!海龍幫!頂棚上的暗樁子心頭一震:這人姓烏?難道就是海龍幫的首領“烏老大”?他冒險偷窺一眼,可惜距離太遠,看不清長衫青年的面貌,何況那天在海上與海龍幫交手,也沒看清哪一個是烏老大——不過,單憑翼王如此客氣的态度,就知此人必是海龍幫舉足輕重的人物——既然海龍幫在替翼王做事,莫非連搶劫運送重石的貨船,都是出自翼王的授意?翼王要收買整個海龍幫?做什麽?

當下繼續屏息聆聽。

“不管有沒有差事都有五十兩。”翼王笑嘻嘻地回答阿占的問題,但是雙眼卻望着長衫青年,“若是差事辦得好,另有獎賞——銀子就是拿來花的,值得就行!這就叫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原來王爺是想養兵。”長衫青年打了個哈哈,“你樾國不是有很多兵麽?聽說王爺的未婚妻也是個将軍呢。她的兵不就是你的兵?何必還來找我們海龍幫?你的人馬一人吐一口吐沫,也夠把我們整個海龍幫淹死了。”

“她的兵怎麽會是我的兵呢?”翼王道,“再說,我想要的是像海龍幫這樣的,個個都身手矯健,做事幹淨。始終有些事情,那些平時種田戰時當兵的人,是做不來的。”

“王爺也太擡舉我們了。”長衫青年笑道,“我們海龍幫不過是一群海盜。和你們大樾國的軍隊怎麽能相提并論?”

“烏大俠何必過謙?”翼王道,“海龍幫在東海上可謂所向披靡呢!本王聽說,蓬萊國和伽倻國都曾派出水師想要剿滅貴幫,結果都一敗塗地,差點兒沒全軍覆沒。可見海龍幫的厲害。”

“呵呵!”大概對于這恭維的話十分受用,長衫青年和跟班阿占都笑了起來,“蓬萊國和伽倻國這種彈丸小國派出來的那也叫水師麽?和漁船也差不多。不過,聽說最近你們大樾國的水師也在到處找我們——嘿嘿,你們人多,我們可不敢硬碰。”

“這是一場誤會。”翼王道,“貴幫最近打劫了一艘船,上面有一些我未婚妻從楚國運來的東西。隻要你們肯物歸原主,她自然不會再追究。”

“你說玉旈雲從楚國運東西?那整船的銀兩、石頭什麽的,都是她的?”長衫青年奇怪,“堂堂樾國的内親王,還缺什麽東西要從楚國運的?别告訴我你們堂堂一對樾國親貴夫妻竟還學人家做私幫生意!”

“銀兩你們可以拿去。”翼王道,“我相信内親王想要追回的,是那些石頭。隻要你們把石頭還給她,本王可以擔保,她不會爲難你們!再說,隻要烏大俠答應我的條件,就算内親王要找你們的麻煩,我也會攔住她。怎樣?烏大俠意下如何?”

長衫青年低頭不語,似乎還在考慮翼王提出的條件。而阿占顯然是早就被 “五十兩銀子”打動了,低聲在長衫青年耳邊說着什麽。長衫青年就顯出不耐煩的神态,推開阿占道:“我理會得,别吵吵!”跟着自己站了起來,道:“王爺,明人不說暗話——你當日求見我師父,也曾經派人把這些條件和他老人家說了。相信他老人家已經給了你答複。你今日又來和我說,難道指望我能給你個不同的答案?”

翼王愣了愣:“烏大俠肯和本王見面,難道不是因爲你已經在考慮會給本王一個不同的答案嗎?”

“我想王爺搞錯了。”長衫青年道,“從王爺找上我的那一天開始,我和王爺的交易就是那本《綠蛛手》秘笈。這是我一個人和王爺的交易,不關幫裏其他弟兄事。什麽每月五十兩銀子之類的,我完全沒有興趣,我所想要的,就是那本秘笈。王爺若要有事差遣我辦,隻要我力所能及,自當盡力而爲,好換取那本秘笈。但是,要海龍幫從此效力王爺,我還做不了這主。”

“做不了主?”翼王眯眼看着對方,“你是指尊師況老前輩麽?本王初來江陽之時,的确以爲整個海龍幫是況老前輩統領,所以當時才會派人打擾他老人家。不過最近本王才慢慢了解,其實,況老前輩早就已經不理幫中事務。現在上上下下所有的事都是烏大俠你在料理。那打敗蓬萊國和伽倻國水師的兩場戰鬥,都是烏大俠所指揮——你不僅重創他們的水師,還在伽倻國登陸,把他們的海岸防勢搗毀,糧倉也搬空。”他頓了頓,呵呵一笑,道:“還有,本王才了解到,就連當初我和海龍幫結緣的那一場沖突,也是烏大俠親自帶着全幫弟兄打的漂亮仗——你們搶走了我從西瑤運整船軍械,還把随船押運的所有高手殺得幾乎片甲不留。我放眼整個樾國,還沒有那一位将領的身手高過烏大俠,也沒有那一支隊伍能骁勇過海龍幫——烏大俠若是做不了主,海龍幫怎可能在你的指揮下戰無不勝?”

“王爺對海龍幫的事情知道得很詳細嘛!”長衫青年——看來果然就是海龍幫的領頭人烏老大——負着手道,“看來咱們幫裏,已經有人給你做了奴才?”邊說邊看看自己身邊的阿占。

“老大,”阿占招認道,“我覺得王爺提議的又不是壞事——你想想,咱們好多弟兄都是在中原犯了事,沒可奈何才逃到海上,就是掙了金山銀山,也不能回鄉帶給妻兒老小。要是咱們做了王爺的手下,那就不同,至少……”

“我又不是傻瓜!”烏老大道,“但無論如何,現在師父還沒有正式把幫主之位交給我,我不能公然做違背他老人家意願的事。”

“這有何難?”翼王笑道,“況老前輩年歲大了,也該安享天年了。你不是說,他的興趣就是研究武功秘笈嗎?你将《綠蛛手》交給他,讓他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研究,将海龍幫交給你,不就行了?”

“那也得王爺将《綠蛛手》秘笈交給我才行。”烏老大伸出手去。

翼王的目光從他的臉上移到他的手上,複又移回他的臉上,嘿嘿一笑:“烏大俠現在就要拿走《綠蛛手》秘笈,本王豈不是虧了?本王怎知道你拿走了那下半部秘笈,将來還會不會信守諾言?”

“可是王爺若是不把下半部秘笈給我,我如何回去說服師父呢?”烏老大道,“再說,我聽說你們這些大人物常常說,用人毋疑,你若是不相信我姓烏的,将來你派我出去辦事,就不怕我胡來?你放我在身邊,就不怕我造反?”

翼王一怔,繼而哈哈大笑起來:“說得好!好一個用人毋疑!其實這本《綠蛛手》的秘笈,本王自己留着也沒有用,應當送給烏大俠,讓你在況前輩面前盡點兒孝心。不過……不論俗話怎麽說,聖人又怎麽說,本王還是一個小心謹慎又斤斤計較的人。要我平白将這秘笈給了你,我覺得太虧了,隻怕會幾天睡不着覺。何況,你是真心答應,還是假意敷衍,我也不能一點兒保障都沒有,所以,我想不如咱們做這樣的安排,不知烏大俠意下如何——請貴幫即刻歸還我未婚妻的那些貨品,貨品到港之日,我就将《綠蛛手》的秘笈交給你。”

“這個好說。”烏老大摸着下巴,“反正那些石頭咱們也沒用——隻不過,物歸原主也得有個說法吧?難道要和玉旈雲說,貨物長了手腳,自己遊水回來了?”

“這個就不需要烏大俠擔心了。”翼王道,“總之,我不會說是我英明神武親自帶兵去你們海龍幫搶回來的——不過——”他忽然轉過臉來,盯着烏老大,似笑非笑:“如果烏大俠出爾反爾,非但秘笈我不會給你,我還會把你海龍幫的藏身之處告訴官府——你方才也說,蓬萊、伽倻彈丸小國不足爲懼,但我樾國水師人才濟濟,你不敢正面與我們爲敵。不錯,隻要大樾國水師找到海龍幫,将你們團團圍住,切斷你的糧源,海龍幫很快就會從東海永遠消失。”

“你——”烏老大瞪着翼王。

翼王依舊保持那半笑不笑的表情:“烏大俠若是個言而有信的人,何必擔心呢?其實我也不想讓大樾國的水師去包圍海龍幫——你們那片魔鬼海域,暗礁密布,光看那幅海圖,就已經讓人膽戰心驚了。把艦隊駛過去,還真要花一番功夫呢!是不是,阿占?”

阿占不敢做聲。顯然,将海龍幫位置洩露的人,就是他了。

“哈哈哈哈!好!好!”烏老大放聲大笑,“王爺你真夠狠毒,難怪我師父不肯出山幫你——不過,你知不知道我師父爲什麽一直不願将幫主之位傳給我?就是因爲他覺得我太狠毒,每次一出手,都要把人家殺個雞犬不留。既然王爺你欣賞我,我沒道理不領你的情。你等着,三天之後,我将你未婚妻的那船貨物運回江陽碼頭來!”

“感激之至!”翼王笑着,又和烏老大及阿占寒暄了幾句,便将二人送下船去。

頂棚上潛伏的暗樁子見狀,急忙打手勢給小船上的同伴。那兩人會意,立時便有一個悄悄跟上了烏老大。而另一個則大聲和翼王的歌姬舞娘打情罵俏,好讓頂棚上的那一個順利脫身。

“你在這兒繼續監視翼王爺。”頂棚上偷窺的那個一下了船便對同伴道,“我去禀報内親王!”說罷,飛跑來見玉旈雲。

玉旈雲聽了他的叙述,好不驚訝:她料到翼王和海龍幫有關,也大緻可以猜到翼王想招募些高手——諸如烏老大之流。不過,她沒有想到的是,翼王竟然會以每人每月五十兩——這是比羅滿的俸祿還要高的“天價”——來招募整個海龍幫!但她稍一思考,也就明白了翼王的用意——翼王是想募集一支私人的隊伍!他手下有再多的江湖高手,都隻是些雞鳴狗盜之徒,但能做的無非是偷竊暗殺窺探綁架之類的事,很是有限。如果收買一支亡命之徒成爲自己的隊伍,那就不同了。好像程亦風在鹿鳴山收複了殺鹿幫,還有崔抱月糾集的那一群民兵,不就在大青河一役中給樾軍帶來了許多的麻煩嗎?翼王想要從暗處走到明處,就一定要有一支隊伍!不知他何年何月從西瑤偷運軍械,結果在海上被海龍幫劫持,他就因此看上了這支在東海所向披靡的隊伍——将他們招爲己用,這就是翼王來到東海三省的目的!

豈能讓他得逞?玉旈雲冷笑:“聽你的描述,烏老大好像并不情願爲翼王當奴才,翼王就收買了他身邊的小跟班兒,還繪制了海龍幫藏身之處的海圖?”

“正是如此。”暗樁子回答,“王爺,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還怎麽辦?”玉旈雲笑道,“翼王既然已經連地圖都給咱們畫好了,咱們若是不去把海龍幫一網打盡,也太對不起他。”

“王爺,你莫非是要去向翼王也讨地圖?”暗樁子驚道,“他怎麽可能拿出來?一定矢口否認。”

“向他讨,當然不行。”玉旈雲道,“要逼他才行——你聽到他說,海龍幫藏身在‘魔鬼海域’?你立刻就去水師哪裏問問,知不知道魔鬼海域在哪裏。”

“是!”暗樁子答應,“不過,水師不見得知道。”

“不見得知道也無所謂。”玉旈雲道,“你去告訴羅滿,讓他張貼告示,在東海三省懸賞,并招募熟悉魔鬼海域的的領航人,就說我——我和翼王爺要親自率領水師剿滅海盜。隻要這個消息散布出去,海龍幫就會以爲他們的位置洩露了,而且多半是翼王洩露的。到時候,他們絕不會再接受翼王的招安,而翼王手中的地圖也就成了一張廢紙。唯一的價值,就是交給我——哼,如果他還想繼續和我維持所謂的盟友關系!”

原來是這樣的釜底抽薪之計!暗樁子點頭答應,立刻照辦。而玉旈雲,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動,出門去找翼王——長久以來,讓這條狡猾的豺狗小人得志,心裏憋着一口怨氣,這可終于到了報仇的時刻!

她來到畫舫停泊的碼頭,才過中午時分。這裏雖然和大青河相連,但其實是鄭國當年定都于此的時候開鑿的人工河,爲了引大清河水供城内人飲用,那一頭一直通到皇宮裏去,成爲形成無數的池塘與小溪。傳聞說,以前曾有白頭宮女和冷宮妃嫔将幽怨的詩篇用胭脂寫在紙船上,讓其漂出宮來。所以這河又有了一個風雅的名字,叫做“胭脂河”,後來河兩邊秦樓楚館鱗次栉比,成了鄭國著名的煙花之地。而今,僅因爲樾軍占領,又有“不勞動者不得食”的政策,這些尋歡作樂的場所統統銷聲匿迹,加上鄭國皇宮也無人居住,這胭脂河早已沒有了昔日的繁華。大部分的畫舫都殘破不堪,也沒有客人。河上多是些販賣魚蝦的小船,向沿岸的行人兜售。

在這蕭索的背景裏,翼王的那艘畫舫顯得十分突出——船身是新油漆過的,窗簾帷幔也嶄新。撐船的衣着光鮮。船頭甚至還靠着兩個妙齡女郎,在冷天裏穿着鮮豔的紗裙,讓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用嘩衆取寵來做僞裝,翼王深谙此道!

玉旈雲遠遠望見畫舫就下了馬。不過才走前幾步,就有人在小巷子裏喚她:“王爺!”正是她的另外兩個暗樁子。

“怎麽?”玉旈雲問,“聽說你們跟蹤海龍幫,找到他們落腳的地方了麽?”

“沒有。”那方才去跟蹤的人搖搖頭,“那兩個人的輕功都很好,沒走多遠就把卑職給甩了。也許,他們發現我了。”

“好,跟不上也無所謂!”玉旈雲道,“被他發現了倒更好——說不定他以爲你是翼王派去的人——翼王後來做了些什麽?”

“也就是喝酒聽曲兒。”留守的回答。

“他可真逍遙!”玉旈雲冷笑,“待我去叨擾他一杯酒。”

“王爺,你要去見翼王?”那兩個暗樁子變了顔色,勸阻道,“他居心不良,隻怕會對王爺不利。”

“怕什麽?”玉旈雲道,“他就算想對我不利,也隻敢背後暗算。我這樣堂堂正正地找他對峙,他還能殺了我?要是我在他的畫舫上出了什麽纰漏,他的那些春秋大夢也就完了!”說着,命兩個暗樁子原地等候,自己大步走上翼王的畫舫。

“王爺,好雅興啊!”她挑開簾子,隻見翼王橫卧在軟榻上,左擁右抱。見到她,顯得有些驚訝。

“啊呀,内親王!”翼王連忙将懷裏的美女推開,“快出去!快出去!”

“這裏又沒有别人,”玉旈雲冷冷的,“你做戲給誰看?”。

“這不是做戲。”翼王整整衣衫,走上前來,“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在你面前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總是不太好吧?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别跟我說,你聽說我最近很風流,就吃起醋來!”

“你也配?”玉旈雲看都不看他,“我們之間,不就是合作的關系嗎?不過我看,我們合作不下去了。”

“好好的,怎麽又扯出這個來?”翼王道,“你上次說,咱們各走各的,互不幹涉,到了有必要的時候,再聯手。我已經很尊重你,離開你遠遠的。怎麽你忽然又跑來說這樣的話?”

“各走各的,是井水不犯河水。”玉旈雲道,“離我遠遠的,是叫你不要來惹我,并不是說你可以在背後捅我一刀。”

“此話又從何說起?”翼王顯得十分無辜。

“你不用裝了。”玉旈雲道,“讓海龍幫把我的船和貨都還給我。”

“你怎麽……”翼王訝異。不過,她從何得知此刻已經不重要。“我不是讓他還給你了麽?”依然帶着笑容,“三天之後,就會運回來——你是我的未婚妻,你的東西被人搶了,我怎麽會袖手旁觀?一定要幫你要回來。你看,雖然你說要各走各的,我還無時無刻不爲你着想呢!”

對于他的廢話,玉旈雲懶得回應:“當然是要他們還回來,但是也要他們付出代價——我知道你已經查出了海龍幫的藏身地點,還繪制了海圖,不要等三天後,我們明天就出發,率領水師剿滅海龍幫。你不是一直很想做我的盟友嗎?我就成全你,和你共同帶兵,如何?”

翼王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我帶兵?那成何體統?”

“那你招募私兵就成體統了?”玉旈雲瞪着他。

“說好井水不犯河水。”翼王冷冷道,“我招募私兵,又關你什麽事?”

“你招募他們,讓他們去襲擊羅滿,那就關我的事!”玉旈雲道,“隻怕你後面計劃要做的也沒一件好事。”

“在你眼裏,什麽是好事?”翼王斜睨着她,“就隻許你爲了滅楚國不擇手段,旁人若是爲自己求一條生路,就統統不是好事了?我要的是樾國的王位,我不招募私兵,難道指望你日後調集軍隊幫我?你若是肯,不如現在就幫我奪了王位來,隻要我做了皇帝,你想要多少人、多少糧食,我統統給你,讓你踏平楚國,如何?”

“瘋子!”玉旈雲罵。

“别人做的事,就是瘋狂之事,你做的事就合情合理?”翼王冷笑,“你醒一醒,我們就是同一類人。有些東西,别人覺得不該屬于我們,但是我們自己卻認定那就是我們應得的,所以不惜一切,非要搶回來。你要楚國,我要王位。我不給你找麻煩,你也别擋我的路——除此之外,若是順手,就該互相幫忙,這樣才能得到最大的好處。”

我和你才不是同一類人!玉旈雲心中憤憤嘶喊,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好,就算我做的也是瘋狂之事。”她道,“但我就是這麽霸道——世上隻可以我一人瘋狂,凡是擋我的,我就要毀了他!你不願與我一同去剿滅海龍幫嗎?那很好,我已經傳令在東海三省召集魔鬼海域的領航人。我會親自去剿匪——重石能不能拿得回來,已經無所謂。反正楚國的重石礦還會源源不斷地開采出來。但是,我決不讓你招募到那群亡命之徒,再做危害樾國社稷之事。”

“你跟我說社稷?”翼王一把揪住玉旈雲的領子,将她按在花窗上——不料那窗戶是虛掩着的,這樣大力一推,玉旈雲半個人都跌出窗外,後腰狠狠撞在窗框上。“請問我大樾國的社稷和你有什麽關系?素雲公主殿下?”

玉旈雲的腰間疼痛,但是這狠毒的話語,更讓她渾身顫抖。

“你有什麽資格和我說樾國的社稷?”翼王又将她向後揿了幾分,“你若不做我的王妃,你有什麽資格?不如我把你們姐妹的身份告訴楚國人,讓你去議論楚國的社稷,如何?”

脊椎仿佛要被翼王折斷,玉旈雲痛得沒有了呼吸。但越是這樣的疼痛越是叫她清醒:翼王拿什麽來威脅她?當初她最害怕的是石夢泉的身份被揭穿,但是一次南方七郡之行,她已經借慶瀾帝的金口把石夢泉的身世“洗白”了,況她又求了一面免死金牌給他。翼王動不了他!而自己和玉朝霧的來曆,就算被揭了出來,樾國有幾個人會信?就算相信,又算得了什麽?現在已經沒有趙王的威脅了。她是樾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重臣,沒人可以利用這一點來對她不利。而且,玉朝霧是皇後,慶瀾帝和皇太後都不會允許此事被旁人拿來做文章。所以,她不怕翼王!翼王才是見不得光的那一個!

一想到這些,她心底豁然開朗起來:今非昔比,何必還要繼續和翼王演戲?這戲唱不下去的時候,翼王是最大的輸家!

于是冷冷一笑,道:“好,你就宣揚出去試試!我被楚國害得家破人亡,自來了樾國,就一心一意爲樾國的天子打江山。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倒是你,身爲皇上一母同胞的兄弟,卻不安本分,妄圖篡位。咱們不必繼續做戲了,索性把一切都說出來——看看是誰沒好果子吃!”

翼王愣了愣,虛起眼睛,目光好像薄薄的刀鋒:“你底氣很足呀!石夢泉的身世,如今死無對證了是不是?那麽他母親的死呢?”

玉旈雲瑟縮了一下,但是眼下她不想示弱,便冷笑道:“那件事根本與我無關。你要去他面前造謠,随便你——你覺得他是會信你,還是信我?”

翼王死死地盯着她,似乎沒想到她會如此豁出去。半晌才自語一般,喃喃道:“我想他會信你。”同時也松開了玉旈雲。

他會信你!

隻有四個字,即使是出自翼王之後,玉旈雲聽來還有有奇特的魔力。她最恐懼的夢魇,她最擔心的變數,需要一個确定,一種安慰。她不敢求問于石夢泉,這一輩子也不敢。而且不能。卻從來沒有想過,會在如此荒唐的情況下,從翼王那裏得到。不由失神。

但是才一瞬,忽然她又意識到情況有些奇怪——翼王看着她的眼神忽然變了。那種充滿威脅的陰森目光驟然變成了一種古怪的笑容。讓她猶如芒刺在背。

“你又要怎麽樣?”她問。

“我在想,”翼王道,“你剛才分析得句句在理。當時你和趙王角力,我用石夢泉來威脅你和我聯手,如今,時移世易,我手上的籌碼已經失去。看來沒什麽能夠脅迫你繼續和我站在同一陣線——咱們的婚約,要怎樣維持下去?”

那就幹脆不要繼續下去了!玉旈雲想這樣說。

然而翼王沒有給她機會,忽然抓住她雙肩,再次将她按在花窗上:“真爲難——可是我不能放你走!你是我手上最厲害的一件兵器,我怎麽能放你走?”

玉旈雲感覺一股寒意攫住自己,本能地掙紮:“你要幹什麽?”

翼王鉗住她的兩臂,整個人壓了上來。“當然是找一種别的東西來維持我們的盟約了。”他道,“我看,我們不必做有名無實的情侶了,我們就在江陽把大事給辦了,回到西京去,皇上皇後都不會怪罪我們先斬後奏的。”說着,向玉旈雲的嘴唇吻了下來。

“你——”玉旈雲惱羞成怒,極力掙紮,可是翼王的掌控就像鐵箍一樣。“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她咬牙切齒。

“你試試看。”翼王将她的手臂擰到背後,接着捏住她的下颌,讓她無處可逃:“我真的很欣賞你——你爲什麽不試着欣賞欣賞我呢?我們——”

才說到這裏,冷不防“砰”的一聲,整扇花格窗倒了下來,狠狠砸在他的身上。他哪裏防備會有此一變,不由打了個趔趄,玉旈雲也趁機一翻身,跳了開去。

“你這狗王爺,雅興不錯嘛!”一個高瘦的青年撲進窗來,“先是一群歌姬舞娘,現在又弄了個娈童來——嘿,我要是給你做了奴才,可惡心死了!《綠蛛手》的秘笈在哪裏?拿來!”

翼王穩住身形,即恢複了那種讓人辨不出虛實的鎮定:“烏大俠,你這算是什麽?”

“不算什麽!”這青年正是剛剛從翼王畫舫離開不久的海龍幫烏老大。他捋起袖子,叉着兩臂,道:“我想來想去,那個交易,我不和你做了。但是《綠蛛手》秘笈,我要拿走!識相的,你乖乖交出來,免得受皮肉之苦。”

“哦?”翼王挑了挑眉毛,“不知烏大俠想怎樣讓本王受皮肉之苦?”

“你想知道?”烏老大抓了抓後腦,顯得有些爲難的樣子。可是刹那之間,也不見他如何擡手動腳,他已經欺到了翼王的身前,翼王連架勢都還未拉開,已經被他反剪了手臂。烏老大還是保持着那種爲難的神情:“不怕告訴你,我其實很不想和人動手,因爲我和人動手,就難免會殺人。隻要我殺人,我師父就會罵我。王爺,你還想試試皮肉之苦嗎?”

翼王既驚訝又惱火——他對自己的身手頗有自信,玉旈雲、石夢泉這樣的普通軍官,他手到擒來,慶瀾帝身邊的護衛,他也沒放在眼裏,便是昔日趙王的門客,他也自信頗有勝算。卻沒有想到,自己被一個海盜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

是疏忽!他不肯就此認輸,一擰腰,以肩膀撞向烏老大的胸口,同時又企圖飛腿掃其下盤。但沒想到烏老大招式怪異,一邊抓住翼王的手臂不放,一邊翻身騰起。這就等于拎着翼王一起,在半空中打了個筋鬥,翼王的那一腿自然落空了。不僅如此,還被烏老大摁倒在地。對方以膝蓋壓住他的心口,以手肘卡住他的喉嚨:“别再給老子找麻煩了——《綠蛛手》的秘笈在哪裏?快拿出來!”

此時,外面的歌姬舞娘以及翼王的一些跟班們都被驚動了。紛紛到船艙裏來看個究竟,于是,女人的尖叫聲和男人的呼喝聲立刻響成一片。

“烏大俠,本王是誠心佩服你和你的弟兄們,才提出那交易的。”翼王道,“你若真不願意,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可以放你離去——你再厲害,始終雙拳難敵四手。”

烏老大掃視了一眼翼王的手下們,舔了舔嘴唇,好像看到美食準備饕餮一番似的,一笑,把翼王拎了起來,順手一掄,已經将沖在前面的三個人打得飛了出去。接着,他又将翼王像擺一尊雕像是的“擺”在了地上,自己依然抓着其手臂不放,身體騰空而起,雙腿連環踢出——翼王被他拽着,原地打了個轉兒,而他就已經将周圍所有人噼裏啪啦踢到,有的撞破船艙,摔得昏死過去,有的則摔出窗外,落入水中。隻是眨眼的功夫,船艙裏又隻剩下翼王、玉旈雲和他烏老大三個人。

玉旈雲遠遠地看見,外面岸上自己的兩個暗樁子正焦急地朝這邊張望。她還搞不清形勢,所以搖搖頭,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怎麽樣?”烏老大瞪着有些狼狽的翼王,“快把《綠蛛手》秘笈給我,大家都省得麻煩!”

“烏大俠,”翼王依然不肯就範,“你的武功如此高強,在弟兄們中的威信又這麽高,何必還要懼怕尊師?你爲了他,來向我要這本《綠蛛手》秘笈,甚至不惜大動幹戈——隻怕馬上就要驚動官府了。你真拿了這本秘笈回去,他會領你的情嗎?”

“你不用在這裏挑撥離間!”烏老大道,“我是不會背叛我師父的。不管他老人家領不領情,他想要的東西,我就非要幫他拿到不可。你的條件,我不能答應,咱們買賣做不成,我當然隻能搶了——快交出來!”

“烏大俠,這是在江陽!”翼王的臉色很難看,“這裏是有王法的——你别忘了,你們海龍幫的位置已經洩露,你就算拿着秘笈回去,隻怕很快朝廷的水師就殺到了。”

“哼,大不了就拼了!”烏老大道,“你指望誰給你領航?我告訴你,阿占已經被我殺了——沒有人領航,什麽水師,就等着在魔鬼海域喂魚吧!《綠蛛手》秘笈在哪裏?快拿出來!”

“烏大俠!”翼王還不甘心,“以你的本領,當真就像這樣做一輩子海盜?你若是爲朝廷效力……”

“羅嗦!”烏老大箍住了翼王的脖子,“我的耐性已經到頭了——你想拖延時間,讓老子和官府的打一架麽?我很喜歡打架,不過是在不想再被師父罵——最後再問你一次,你要是不交出來,我就擰斷你的脖子!”說時,手上加了幾分力氣,扭得翼王的頸椎“咔咔”作響,而他的臉也漲成了紫紅色。

這人是個亡命之徒,他真的會殺了翼王!玉旈雲想。在她看來,如果翼王死了,那就是爲自己消除了一個大麻煩,再好不過。然而,這個烏老大若是殺了翼王,隻怕下一個就要殺了她滅口。連翼王都不是此人的對手,自己又如何能保全性命?

“我給你!”翼王終于撐不住,連聲音都變了。

“在哪裏?拿出來!”烏老大并不放松他。

“在……在我懷裏……”翼王回答,“你放開我的手……我拿給你……”

烏老大皺了皺眉頭,疑心有詐,因沖玉旈雲道:“你,過來拿!”

這當兒,玉旈雲不知自己該幫翼王還是幫烏老大。但她明白,在烏老大面前,自己不能有任何小動作,否則就是自尋死路。所以,她也沒什麽别的選擇,隻能依言走了上來,在翼王裏懷裏一摸,果然找到用布包好的半本書。

“翻開給我看看。”烏老大又命令。

玉旈雲也隻能照辦,将書翻開了,送到烏老大的眼前。他便一目十行地看過去,如此一連看了幾頁,才松開了扼住翼王喉嚨的手:“總算這本書不假!我饒你一命!”說罷,一腳踹向翼王的後腰,将他踢到軟榻上:“你要是敢來找我海龍幫的麻煩,我可不會再放過你!”

這一踹顯然十分用力,翼王痛得臉孔扭曲。再加上他幾時受過如此奇恥大辱,一時間,隻能喘息,不能答話。

烏老大将半本秘笈放在自己懷中,轉身看到桌上還有些酒菜,就順手撕下一條雞腿來啃了兩口。其嚣張放肆,顯然是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方才的一幕,對于翼王,是生死一線,對于玉旈雲也可謂驚心動魄,然而烏老大卻滿不在乎,好像他根本就是到這裏來吃喝的。

“好吃,好吃!”他在綢緞桌布上擦了擦手,“王爺,希望我們永遠不要再見!”他說着,輕輕一推那桌子,人已經蹿了起來,卻不是直接躍出窗去,而是撲向了玉旈雲,在她的後心一抓,将她整個人提了起來,才跳窗而去。

玉旈雲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呆了,全然沒有任何反擊的機會——其實,當她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時,已經被烏老大帶上了一條小船。烏老大用竹篙一點,小船就像離弦之箭,分水而去。

“你……你抓我做什麽?”小船在浪裏搖晃,玉旈雲感到一陣眩暈。

“我不是抓你,我是救你!”烏老大升起船帆來,“你說你好好的一個爺們,怎麽落到給那狗王爺做娈童的地步?我看你也不是自己願意的,有什麽别的苦衷?”

玉旈雲一愕:娈童?這人莫非還不知道她是誰?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默不作聲。

烏老大回頭望了她一眼,笑笑道:“怎麽?你不想說?不想說就算了。總之我看那狗王爺不順眼。他欺負你,我就幫你一把——不過,你以後可别再做這些糟蹋自己的事了!”

玉旈雲還是不作聲——從暗樁子們的口中,她已聽說這個烏老大能指揮海盜打敗蓬萊和伽倻的水師,方才又親眼看見此人出神入化的身手。要想從他的手裏脫身,隻怕十分困難。不知翼王那邊會怎麽交代她被綁架的事?如果照實說了,羅滿派水師來營救,大概隻會造成更大的混亂與犧牲。爲今之計,她萬萬不能讓烏老大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那樣還有機會能全身而退。

“你怎麽不說話?”烏老大皺眉頭,“你想到哪裏去?我送你去。”

“我就是江陽人。”玉旈雲道,“你帶我上岸就行了。”

“最近還是不要回江陽比較好。”烏老大搖頭,“我把那狗王爺打了一頓,他知道你回去了,隻怕要尋你的晦氣呢。”

聽他說得如此誠懇,玉旈雲幾乎忍不住要笑出來。好容易才闆起臉,道:“烏大俠你也夠沖動的——你不知道翼王是皇親國戚嗎?而且他的未婚妻麾下有百萬雄師。你這樣把翼王打了一頓,就不怕他讓他的未婚妻發兵去尋你的晦氣?你海龍幫不過是倚仗藏身一片暗礁遍布的海域罷了。而樾軍的兵艦這麽多,隻要把你們包圍起來,你們能讨得什麽便宜?”

“你倒也懂兵法!”烏老大驚訝地瞥了她一眼,接着又忙着拉帆掌舵,“翼王的未婚妻玉旈雲,我也聽說了。一個女人,竟然能号令這麽龐大的軍隊,而且還沖鋒陷陣。我這幾天在江陽聽了不少關于她的傳聞,倒是很想見見這個人。不過——嘿嘿,她怎麽就選了這麽一個叫人倒胃口的丈夫?既愛美色又好男風,真他媽的是個禽獸!還整天動些歪腦筋——我看,如果玉旈雲知道她的未婚夫是這樣一個人,非但不會替他出頭,還會親自拿起家法來,打他一頓呢!”

這下,玉旈雲可真忍不住笑了:“不錯,翼王就是個敗類!人人見了他,都會想打他一頓。你剛才應該打狠一些——不過,看他那模樣,我已經很解氣了。”

“哈哈哈哈,是麽?”烏老大也笑了起來,“我也真的很想再打狠一點兒,不過怕打死了他——我師父不喜歡我殺人。今天已經殺了阿占那個叛徒,回去隻怕要被師父罵了。”

玉旈雲看他的樣子,應該和自己仿佛年紀。方才見他差點兒折斷翼王的脖子,覺得他是個出手狠辣之人。但是此刻講到對師父的敬畏,他又全然像個小孩。不禁覺得有趣,道:“你這麽大個人了,還怕被師父罵?再說,殺叛徒的事,隻要你不說出來,你師父又怎麽會知道呢?”

“嘿嘿,你不曉得,我師父可厲害了!”烏老大道,“别說我殺人,就算我在外面和人打架,一回去,他就能聞到血腥味。”

“就算知道了,我想他也不會不問青紅皂白就責備你吧?”玉旈雲道,“叛徒洩露你們的位置,等于是将整個海龍幫置于危險之中,你也是爲了保護大家,才出手殺了他。我想,你好好解釋一番,你師父也是通情達理的人。”

“我師父的想法可和你不一樣。”烏老大道,“不過,反正被他知道了,也不過就是被他打一頓,沒什麽大不了的——對了,你不能回江陽,要去哪裏呢?”

“随便哪裏都好。”玉旈雲回答——她須得快點兒回去,否則就要出亂子了。

“前面再有十幾裏水路就是沙灣鎮。”烏老大道,“不如在那裏讓你上岸吧——我前些天在那裏買了些東西,越好今天去拿,正好去取來。”

十幾裏路,玉旈雲心中計算,倒也不算遠。她可以立刻飛馬回到江陽去,免得翼王胡說八道,引起恐慌。即點頭道:“那多謝烏……烏大俠了。”

當下兩人也都不再說話,烏老大專心駕船,天色開始昏暗下來的時候,便見到了沙灣鎮。與江陽比起來,是個偏僻而蕭條的地方,碼頭上幾乎一條船也沒有,破敗的棧橋上,隻有一盞剛剛點起的燈在風中搖曳。

烏老大全然不被昏暗的光線所限,技術娴熟,很快就把小船靠了岸。到了棧橋邊,才看見那燈下有一個人,抄着手在寒風裏發抖,一見到烏老大,就立刻興高采烈地跳了起來:“啊呀,烏大爺,您總算來了!可讓我好等!”

烏老大眯縫其眼睛:“咦,趙掌櫃,你怎麽來了?”

那趙掌櫃道:“還不是因爲知道烏大爺要來拿藥材呢。所以我就親自來等着麽?烏大爺買的都是名貴的藥材,小店可不敢怠慢。”

“呵呵。”烏老大笑道,“那可真是有勞掌櫃的了!下次我還和你做生意。”

“多謝,多謝!”趙掌櫃雙手捧上一個包袱來。将要遞到烏老大手中時,他忽然猛地一抛,那包袱即朝烏老大的面門撞了過去。烏老大一驚,本能地劈手推擋,包袱就抖開了,一蓬白粉飛散而出。烏老大身手敏捷,早已在推開包袱的時候,平地縱起一丈多高。旁邊的玉旈雲卻全然沒有料到有此一變。那些白粉撲面而來,她立刻感到雙眼火辣辣地疼,便什麽也看不見了。

是石灰!她心下一慌,什麽人來暗算她?不!目标應該是烏老大。啊,是了,她方才怎麽沒有想到——烏老大在沙灣鎮買東西,隻怕用的是搶回來的楚國官寶。那麽,沙灣鎮的官府早就接到了羅滿的命令,已經布下天羅地網,要抓捕使用楚國官寶的人。這趙掌櫃才在此守株待兔!自己和烏老大一同出現在碼頭,就不幸被殃及!

思念間,已經聽趙掌櫃的呼聲:“官爺!官爺!土匪在這裏!快來!”接着,棧橋那一頭就傳來了嘈雜的呼喝與腳步聲,兵刃“嗆嗆嗆”全都出鞘。

“好你個兔崽子!竟敢暗算我!”烏老大斥罵——他的聲音由遠而近,玉旈雲猜想,他應該又從半空撲下。接着,便聽到那趙掌櫃的慘叫,以及“撲通”一聲,想來是被烏老大踢下了水。

“歹徒還要行兇!”那邊的官兵們喝道,“你後面沒有退路了,快快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烏老大冷笑,“我就算綁起手來,你們也别指望抓得着我!”說時,又是一陣噼裏啪啦亂響。玉旈雲隻剛剛摸索到水邊想洗一洗眼睛,棧橋上倒已經沉寂了下來。她不由怔了怔:現在是怎麽了?

“别動!”聽到烏老大的聲音,“千萬别拿水洗!”話音落下,他已經來到了她身邊,一把扯住她的手:“石灰沾了水,會把眼睛燒壞的,千萬不可用水洗。”

“那……那怎麽辦?”玉旈雲雙目刺痛,忍不住想用手去揉。

但是烏老大阻止她:“别揉——你拿着這個!”

玉旈雲眼不能視物,不知他要自己拿什麽。直到他将那物件交到她的手中,暖融融的,她才知道是那盞挂在棧橋頭的燈。

“此地不宜久留。”烏老大道,“先上船,我幫你把眼裏石灰清理幹淨。”

“你……你知道怎麽做?”玉旈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助過,雖然不相信這個海盜頭子,卻别無選擇地被他扶上船去。

“我是個土匪盜賊。”烏老大道,“這種下三濫的伎倆,還有誰比我更清楚。”他攙玉旈雲坐下,自己點開了船。

夜裏的大清河起了風,波濤暗湧,滾滾奔向東海。

“對不起,連累你了。”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本書最後一個重要配角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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