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腳步剛一挪動,就聽見有人厲聲喊道:“顧家子弟聽令,全力擊殺顧家叛徒顧不上!”
原本拖着步詩文想要沖出重圍的顧不上一瞬間失去了理智:“老子是叛徒?老子今天反了又怎麽樣?”
“胖子……”我剛喊了一聲,顧不上就已經松開了步詩文,轉頭往回殺了過去。
步詩文伸手抓住顧不上的胳膊哭喊道:“胖子,你幹什麽?你不能動手啊,他們是你的親人!”
“狗屁的親人!”顧不上哈哈狂笑道,“他們想讓我死,我就先讓他們死!老子今天不殺他們,難消心頭之恨!”
我趁着顧不上轉身的當口,飛快看了一眼綠園中的情景。
屠城屍瘴兇名昭著,我卻從來沒見過有誰真正陷入屍瘴當中,恰恰是這一眼,讓我覺得好一陣心驚膽戰。
原先吸入了瘴氣顧家長老已經化成了半僵。剛剛化形的僵屍手腳關節尚未僵直,眼中卻泛起了嗜血的冷光。我眼看着一頭半僵抓住了縮在空地邊緣的顧家子弟,張口往他頭上咬了下去,在那人的慘叫聲中,血淋淋地撕下了一塊頭皮……
顧家人亂成了一團,有人在尖叫逃命;有人在奮起抵抗;還有人捂着鼻子縮在角落當中一動不動,可等他起身時,雙瞳卻變得血紅一片,不顧一切地撲向了身邊的活人……
顧不上眼看着綠園當中血腥四溢,卻哈哈狂笑道:“殺得好,殺得好!全都給我死吧!”
顧不上瘋了!
這個念頭從我腦袋裏冒出來之後,我忍不住狠狠打了一個寒顫。
顧不上平時看上去雖然大大咧咧、什麽都不在乎,但是他的感情卻很細膩,甚至可以說有些脆弱。這一次,他本來是滿懷着對愛情和生活的憧憬趕回了顧家,卻遭到了無情的遺棄和背叛。他被刺激瘋了嗎?
我凜然看向顧不上時,他已經歪歪斜斜地舉起戰斧,想要沖進毒氣彌漫的綠園,不管身後的步詩文怎麽哭喊,他都不肯回頭看上一眼。
“顧不上——”我運起内力蓦然怒喝之間,顧不上終于頓住了腳步。我跟着上前一步,舉掌劈上了顧不上的後頸,趁着對方軟倒在地時,把他橫着抗在了身上,回頭向步詩文喊道:“快點抓一個人過來!”
步詩文這才反應過來,伸手從地上撿起顧不上的戰斧之後,縱身越上了附近的二樓,沒過一會兒的功夫,就抓着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從窗戶裏跳了出來。
我厲聲問道:“怎麽能從顧家出去?”
“那……那邊……”女人伸手往遠處指了一下,步詩文馬上拖着對方往她手指的方向跑了過去。我跟在步詩文身後跑出去差不多三四百米,忽然看見一座被圍牆隔開的懸崖。
顧家是依山而建,這附近有一座懸崖十分正常,可我卻沒看出來這裏哪有生路。我轉身怒吼道:“你想死吧?”
那個女人強忍着恐懼道:“那……那是小胖……就是顧不上經常玩的地方,他小時候就喜歡從這裏往下跳。下面肯有生路,真的……”
我探頭往懸崖下看過去時,身後卻響起了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那是有大批高手在向我們逼近。
我僅僅一個轉身的功夫,就看見顧盼帶着顧家高手從三面圍攏了過來,不多時,就把我們幾個堵在懸崖邊緣。
步詩文抓着斧頭壓在了那個女人的脖子底下:“别過來,誰過來我就殺了她!”
顧盼冷笑道:“你想殺就殺啊!你知道她是誰嗎?是我小姨,也就是顧不上的親姨媽。我哥小的時候,爸媽一心想要閨女,顧不上去管我哥,都是小姨在照顧我哥。我哥對小姨比我媽還親,你殺了小姨,我哥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顧盼說話之間,步詩文握着斧頭的手掌已經顫抖了起來,鋒利的斧子刃瞬時間刮開了那女人脖子底下的皮膚,吓得對方忍不住一陣尖叫。
“閉……閉嘴……”步詩文已經連話都說不利落了。
我閃出一步擋在步詩文身前:“顧盼,你要不要賭一下,我手裏還有一瓶屍瘴?僵屍劇毒可不管你是男是女,是俊是醜啊!”
顧盼笑道:“你身上就算有十瓶屠城屍瘴又能如何?你覺得我是怎麽從瘴氣之中走過來,把你們圍堵在了懸崖上?”
我不禁微微一皺眉頭。顧不上摔碎屠城屍瘴的時候,顧盼就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就算她能及時閉氣,也應該吸入了一部分毒煙,可她不僅沒有化僵,還帶着人馬穿過了毒瘴,這好像并不符合常理。
顧盼微笑道:“放手吧!乖乖束手就擒,免得我誤傷了我哥……”
顧盼僅僅把話說了一半兒,臉色忽然一變,指着我身後尖叫道:“你幹什麽?”
我還沒來得及轉頭,一蓬熱乎乎的鮮血就從我身後迸射過來。
步詩文把人殺了!我心電急轉之間,目光也跟着掃向了身後。
步詩文已經把戰斧割進了那女人的喉嚨,自己也被濺得滿身是血,尤其是一雙眼睛,就像是在血水中浸過一樣紅得吓人。步詩文陰冷道:“胖子說了要殺光顧家,就從這個女人開始吧!”
步詩文也瘋了?
不對!一個可怕的念頭從我腦中升起的瞬間,我已經出其不意地往後掃出了一腳,把步詩文從懸崖上給踢了下去。步詩文消失在我視線中時,我也背着顧不上縱身跳落到了崖下。
我人還沒落地,就聽見顧盼在懸崖上喊道:“放箭……”
“嗖嗖”……
我眼看着一支羽箭直奔我咽喉射了過來,卻偏偏不敢松手。我一松手,顧不上就會慘死崖下;可我不松手,自己就會被羽箭射死在半空。
千鈞一發之間,那支緻命的羽箭竟然在距離我幾寸左右的地方像是被風吹偏了方向,橫着飄向了一邊兒。
我身上的冷汗沒落,遮天蔽日的羽箭接二連三地從我身邊飛掠而過,我和顧不上在箭雨之中一頭紮進了一座水潭。
難怪那個女人說顧不上小時候就愛從這裏往下跳,原來山崖底下有一座水潭,隻要找準了角度,就算是縱身躍崖也不會有什麽大礙。
我在冰冷的水中下沉兩三米之後才慢慢浮了上來,與此同時,第二蓬箭雨也接踵而至。我來不及多想什麽,抓着顧不上再次沉進了水裏。
我們兩個剛剛入水不久,一支支帶着氣泡的羽箭就從我們身邊穿行而過,直入水底。
我在水下憋了好一會兒,才抓着顧不上浮上了水面。比我們先一步落水的步詩文正呆呆地坐在岸邊,直到看見我們浮上來,才喊了一聲:“顧不上!”
我拖着顧不上遊到岸邊時,步詩文卻忽然哭了起來:“展卿……我殺了胖子的小姨……怎麽辦?怎麽辦啊?”
我怒吼道:“别哭了,趕緊救顧不上,再過一會兒他就沒命了!”
步詩文這才吓得憋住了眼淚,幫我一塊兒把顧不上給拖了上來。步詩文忙着給顧不上人工呼吸時,我也拔出了匕首割開了顧不上的衣服,輕輕挑出了打進顧不上胳膊裏的毒針。
我聽說過追命閻羅針的兇名,也知道這種毒針一旦入體中者無救,可是等我用刀割開顧不上的傷口,想要放血逼毒時,卻看見他的胳膊上流出了紅色的血液。
暗器無毒?
不可能!顧千豪當時分明帶着殺意,他怎麽會用普通暗器暗算顧不上?
對了!我恍然大悟,張玄羽說過他不畏天下草木之毒,顧不上得了張玄羽的心血,自然也不會死于草木之毒,倒是讓我白白擔心了一場。
過了好一會兒,顧不上才幽幽醒了過來。等他看見我時,卻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兄弟,我家人……他們想殺我……我也殺了他們……”
我拉起顧不上道:“你實話告訴我,你剛才摔掉瓷瓶的時候,究竟在想什麽?”
顧不上嗚咽着說道:“我當時就是恨,恨所有人,我想看着他們死,隻有他們死了我才痛快……可我真不是這麽想啊!你相信我嗎?”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步詩文又哭了起來:“我們相信你有什麽用啊?人都已經死了!還有你的小姨也死了,死在我的手裏……”
顧不上頓時愣住了:“你殺了誰?”
步詩文哭着說道:“你的小姨……顧盼說的,說那是你親小姨。一開始我沒想殺她啊!那時候,我跟你一樣,就是想要殺人,就好像我不殺她,自己就能被活活氣死一樣。我當時隻想殺人!”
顧不上臉色慘白着道:“不可能!小姨她一直都在吃齋念佛,從來都不去綠園,你怎麽可能遇上她?她長什麽樣?”
步詩文大緻描述了一下當時的情景,顧不上頓時癱坐在了地上:“真的是小姨……”
“我不是……”步詩文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除了嗚嗚痛哭,再說不出其他話來。
我卻在他們兩個說話的當中,仰着頭從下往上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懸崖。直到他們兩個漸漸收住了哭聲,我才沉聲說道:“藏在附近的朋友,出來見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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