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眼看向林興武的當口,湖水當中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滔滔水波向東西兩邊開裂而去時,烈烈狂風卻由北向南暴卷而起。
乍看上去此時此地的情景就像是甬道中乍起的狂風将水面吹開一道裂痕,事實上,我卻能感覺得到那是蛟龍想要将獵物卷進口中而掀起的飓風。
狂風乍起之間,我僅僅考慮了不到三秒就猛然抽出長刀,借着風力在空中轉身,雙腳禦風而行,直奔湖面的方向沖了過去。
按照我的估計,蛟龍應該已經到了湖邊,可是我轉身之後,才知道自己失算了——蛟龍與我相距太遠,我根本就不可能借着狂風飚起的力道在一瞬之間沖到對方面前對其發出緻命的一擊。
當我一口真氣消耗殆盡時,呼嘯的狂風也再支持不住我的重量,我頓時不由自主地往水裏落去。
與此同時,半浮在水面上的蛟龍也在蓦然之間貼在水上蜿蜒而動,直奔我身前狂沖了過來。
短短片刻之中,我的雙腳就貼在了水面上,腥風四溢的蛟龍在瞬間逼近我三米開外。
就在我準備拔刀一擊時,卻忽然感到自己的雙腳像是碰到了什麽的東西。我下意識低頭看時,卻看見被狂風卷開的水面下露出了四排碗口粗細的石頭樁子。
四排石頭樁子,每根相聚半米左右,極爲整齊地排列到了湖心的方向。那條猙獰的蛟龍正用兩隻前爪按着石頭樁子,在距離我三米開外的地方昂起了門扇大小的頭顱。
如果算上龍頭的長度,蛟龍正好跟我保持着一刀一步的距離,也就是說,無論我們誰上前一步,都能向對方發出緻命一擊。這個距離正好是施展“百步生死刀”的最佳位置。
百步生死刀!我終于知道無相先祖的後手在什麽地方了。
無相先祖已經算準了蛟龍出水之後,必然要有人落在石頭樁子上才能與之争鬥。四排石頭樁子就是他确定來者是不是展家後人的關鍵。
百步生死刀是展家的獨門秘籍,每踏一步都很有講究,出腳、落腳、立腳必須一氣呵成一往無前,才能把對手逼得步步後退,讓展家人在百招之内刀刀都占據上風。
但是,天下修煉腿功步法的高手不知凡幾,有些門派就是先亂敵下盤,而占據上風。所以,展家的百步生死刀真正的秘密不在刀上,而是在腿上。如果沒有展家先輩一步步的傳授,不可能有人學會百步生死刀。所以說,百步生死刀也是驗證展家後人的一個關鍵。
如果我沒猜錯,隻要我按照百步生死刀的步法踩下去,步步逼退蛟龍,我腳下的石頭樁子就能根據步法打開某個機關,把我們送進不死淵。
“百步生死刀!”想到這裏,我猛地一提真氣怒喝出刀,凜凜刀光直奔蛟龍狂擊而出的瞬間,對方果然在迎頭而下的刀光面前倒退了一步。
果然有效!我大喜之下再次出刀時,卻猛然聽見顧不上在我身後喊道:“兄弟,我來幫你!”
不好!我一個人走完百步,足夠打開密道,如果讓顧不上參進來,就算他僅僅是在旁邊輔助攻殺,也必須踩在石頭樁子上才行。
古代機關之術又不是智能電腦,分不清踩在上面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它隻跟根據樁子沉落的順序去開啓機關。一旦被顧不上打亂了腳步,導緻機關無法開啓,死的可不光是我一個。
“回去!”我第十一刀砍出去之後,顧不上卻一下落到我邊上。我眼看着兩根石頭樁子在他腳底下猛地一沉,心裏頓時就是“咯噔”一聲。
完啦!機關被他打亂了!
這個念頭還沒等從我腦海中完全消失,我眼前的蛟龍就忽然發狂,轉動龍身向我狂擊而來。已經擋在我面前的顧不上怒吼一聲,揮動戰斧發瘋似的往蛟龍身上劈了下去。
潑風似的斧影鋪天蓋地往蛟龍身上覆蓋而去之間,顧不上整個人把我擋在後面。我急得放聲大吼道:“你給我讓開,我自己來!”
顧不上卻連半步都不肯挪動:“兄弟,放心,一條小蛇難不倒我,等我累了你再上。”
“趕緊滾下去!”我差點被顧不上氣得七竅生煙。他明明好心,可是這樣下去,我們肯定要一塊兒死在這裏。
換做平時,我這樣翻臉,顧不上肯定會聽我的話,馬上離開。可是現在顧不上卻等于是抱定必死的決心擋在我身前,對我的話充耳不聞,隻顧着瘋狂拼殺。
我幾次想要點住顧不上的穴道把他給扔到後面,可是,他正在跟張牙舞爪的蛟龍火拼,我現在點了他的穴道,下一秒他就能被蛟龍活活撕成兩半兒。
我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的當口,卻忽然看見剛剛已經分向兩邊的湖水在一瞬之間如同漲潮一樣掀起了一米多高的浪頭,往石頭樁子的方向狂湧了過來。
不好!我心底不由得狠狠一顫。
石頭樁子不僅僅是一個機關那麽簡單,它還控制着水流,踩對了前面的樁子,水流自然會向兩邊流動,給我讓出繼續踏步前行的空間。
如果有人踩錯了樁子,湖水就會在短時間内恢複到原位,連人帶樁一塊兒淹沒在水裏,那時候,這片水域就成了蛟龍的天下。除非我和顧不上已經達到了陸地飛仙的層次,否則,别想在水裏跟蛟龍争鋒。
我眼看一場滅頂之災向我們兩個狂襲而來,再也沒有時間去考慮其他什麽了,雙腳猛地一點石樁,從水裏飛身而起,越過顧不上頭頂,揮刀往蛟龍身上狂斬了過去。
暴烈至極的刀鋒連續剁在蛟龍頭頂時,後者不得不再次往後急退而去。
我雙腳剛剛落在石樁上,顧不上的戰斧兜起的狂風就往我背上狂劈了下來。
顧不上一直都在拼命,招招一往無前,戰斧一旦劈出,就再難收回。
我落在他和蛟龍中間,是冒着生命危險去賭顧不上能及時收手。
勁風刮向我背後的一瞬間,我本能地閉上了眼睛,要麽是等顧不上及時收手,要麽是我被對方一斧子給砍成兩半兒。
千鈞一發之後,我隻覺得自己的衣服被勁氣劃開了一道口子,冰冷的戰斧卻貼着我的皮膚停了下來。
顧不上驚叫的聲音還沒落下,我回手一指點中了對方的穴道,抓着顧不上的衣領,把他往自己肩頭上一扔,扛着顧不上飛快地往岸上跑了過去。
我每一步都是按照百步生死刀的步法反向踩回,這樣做雖然速度上要慢不少,但我隻能去賭,反踩百步生死刀能不能讓蛟龍暫時停止追擊。
我雖然看不見身後的情景,但是眼角的餘光卻能掃見石頭樁子兩邊原先還在咆哮湧動的湖水,在我連續幾腳之後忽然停住了返潮的勢頭兒,慢慢向遠處退了回去。
我這才稍稍松了口氣,看來我賭對了。
當初我爺爺教給我百步生死刀的時候,就跟我說過,展家祖上最爲看重的就是百步生死刀,每一代展家都給立下了一個規矩——就算累死,也得一正一反把百步生死刀學個滾瓜爛熟。
我那時就問過我爺爺:正着往前是爲了殺敵,反着往後是什麽意思?
我爺爺說不知道,但是展家祖訓決不能更改,硬是逼着我把反走百步給學了透。
現在看來,那時無相老祖故意留下後手,爲的就是讓後人走進不死淵。
我幾步沖到最後一根石樁子上,擡手把顧不上給扔進了水裏:“小螺号,拽他回去!”
小羅浩飛快地跳進水裏,拎着顧不上的衣領把他往岸邊拽了過去。
小羅浩人雖小,但是力氣卻大得出奇,那是僵屍的特性,隻要他能抓住顧不上,我就不用擔心顧不上會被淹死在水裏。
我看小羅浩把人拽走,才轉過身去,看向追來的蛟龍。
蛟龍果然又停在了距離我兩米開外的地方。原來先祖早就想到有人打擾的可能,隻要我清除了障礙之後,還有機會再次出手重新開啓機關。
我再次猛吸了一口真氣,出刀往蛟龍身上狂斬而去。我一刀刀地将蛟龍逼向遠處時,卻忽然聽見顧不上喊了一聲:“兄弟,小心身後!”
身後?
顧不上雖然被我點了穴道,但是并不代表他不能出聲,而且他是先天高手,又有夜視如晝的本事,乞活軍在夜裏看不見的情景,他卻能看得清清楚楚。他既然出聲示警,就說明我身後肯定出了問題。
我在狂吼之中奮起一刀把蛟龍逼得連退了兩步之後,猛地一轉身往自己身後看了過去。
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仍然被捆着雙手的林華清竟然會出現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兩隻腳分别踩着一根石樁子微微發力。兩根樁子已經在她腳下向湖中沉落了幾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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