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與唱失蹤,我看似冷靜,其實早已經心急如焚。
獵屍人不但不出手幫忙,還在這個時候出來拆台,頓時把我的情緒推向了崩潰的邊緣。如果沖突再度升級,我隻怕真會把他們全部斬于刀下。
顧不上連聲怒吼道:“你們趕緊走!”
呂欣然冷聲道:“走什麽?今天展卿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誰也不走!”
對方的态度頓時讓我怒火中燒:“那我就給你們一個交代!”
顧不上急得滿頭是汗:“兄弟,你别沖動。姓呂的,你别不知道好歹……”
顧不上大概覺得自己的話有點火上澆油的味道,話說到一半兒就改了口:“你們趕緊走,給老子滾!”
“我們……”
呂欣然的話沒說完,我就聽見步詩文說道:“胖子,你攆他們做什麽?就算你喊破了喉嚨,他們會走嗎?”
“你還沒看出來,他們過來的目的,就是打算要挾展卿,讓他讓出自己的權力。展卿、久雪靈這兩個年輕、沒資曆的人爬到了他們這些老油條的頭上,他們受不了了,所以才會不顧大局想要逼展卿給他們一個交代。”
“放屁!”呂欣然勃然大怒道,“我是一心爲了獵屍堂!獵屍堂還有多少人馬,還有多少家底兒,你們就敢拿出來闖不死淵?”
呂欣然說着撕開了自己的衣服,指着胸前蜿蜒的傷疤怒吼道:“你們自己看看,這就是當年我跟随孫昊強闖不死淵留下的傷疤!當年獵屍堂有多少兄弟留在了大漠裏,你們知道嗎?”
呂欣然聲嘶力竭地喊道:“孫昊一心想要再闖不死淵,可是他爲什麽放棄了那個執念?就是因爲不想重蹈覆轍!你們想要學當年的孫昊,爲了一己之私把獵屍堂扔在荒漠當中嗎?”
顧不上緩緩松開了拉着我的手掌:“站在你們角度,不想再闖不死淵,我可以理解。但是,小陳子是我們的親人,我們不能看着……”
呂欣然不等顧不上說完就搶聲打斷道:“親人又如何?當年我們進攻不死淵的時候,我們有多少親朋好友被數不盡的僵屍圍在荒漠之中,但是主官一聲令下,我們就必須撤走。”
“當年我們眼睜睜看着那麽多兄弟被僵屍活生生撕成碎片,看着他們拖着内髒在黃沙裏掙紮爬行……我流着眼淚一步步後撤,是爲了什麽?是爲了保住獵屍堂的種子!”
呂欣然冷聲道:“步詩文說我受不了你們年紀輕輕就爬到我的頭上,并沒有說錯。如果你們真有讓獵屍堂走向輝煌的本事,我願意當牛做馬任你驅策。但是,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麽?”
呂欣然厲聲道:“你放任風雨飄搖的獵屍堂不管,隻顧着好高骛遠地去搶絕命任務。追殺第五屍帥的任務,你做完了嗎?”
“一件任務沒完成不要緊,畢竟絕命任務不是人人都能完成的。可是,久雪靈身爲獵屍堂主,竟然撇開屬下,獨自闖進大漠去找不死淵。而你……”
呂欣然指着我怒吼道:“卻因爲要救一個沒有資格當堂主的人,想把獵屍堂最後的薪火投進大漠!你們配當堂主嗎?”
顧不上臉色微紅地轉頭說道:“兄弟,讓他們走吧,畢竟這不是他們的事兒。我們退出獵屍堂算了……”
我冷聲道:“你們可以走了。一群膽氣喪盡之人,就算留在獵屍堂又能如何?顧不上,傳訊張長老,讓他在獵屍堂後身開辟一間敬老院出來,專供那幾位養老。”
呂欣然勃然大怒道:“你說什麽?”
我沉聲道:“你多大年紀了?”
呂欣然下意識地回答道:“五十七。怎麽了?”
我沉聲道:“獵屍堂血戰不死淵的時候,你多大?就當你那時二十七吧!你從不死淵退出來之後,讓那些血灑大漠的英魂空等了三十年。”
“那些留在大漠的冤魂怕是在滾滾黃沙裏白白哀嚎了三十年哪!你說,那些在大漠當中不能投胎轉世的冤魂,是在等着你在千裏之外燒的那點黃紙,還是在等你們秣兵曆馬殺進不死淵?”
呂欣然如遭雷擊般地愣在原地時,我冷聲道:“回去吧!好好養老,說不定還能多活三十年。”
顧不上拉了拉我的衣角:“兄弟,别這麽說……”
“我已經很客氣了!”我冷笑道,“回去吧!去找懸鏡司重選獵屍堂主,好好跟着他們培養後輩。千萬記住,一定要告訴他們,身爲獵屍堂弟子,終身不能踏入不死淵,甚至不能接近大漠,那是獵屍堂的禁地啊!哪怕親爹被僵屍拖進大漠,也别多往前面走一步,保存獵屍堂的薪火才是最重要的啊!”
顧不上都聽不下去了:“兄弟,他們就是想給獵屍堂留下點種子。立場不同,你何必咄咄逼人哪?”
我點頭道:“也對!總得給人留點面子,不對,是留個香火。”
顧不上是真心實意地覺得呂欣然說的有理,而我卻在故意歪曲他的意思。我倆之間這番對話,聽在别人耳朵裏,反倒像是一搭一唱地在諷刺獵屍人沒有血性。
一個獵屍人開口道:“呂哥,别聽他的!他用激将法不就是爲了讓你跟他進大漠送死嗎?”
“嗤——”我嗤笑了一聲之後,連話都懶得多說,走到一顆楊樹邊上,刷刷幾刀砍掉了樹皮,揮刀在上面寫下一行字來——“獵屍堂前青木衛統領展卿,長笑赴死之處”。
我看都不看獵屍人一眼,舉步往大漠裏走了過去。乞活軍馬上把藏在附近的駱駝拉了出來,緊随在我身後走進了大漠。
我頂着烈日走出十多米之後,忽然聽見呂欣然喊道:“獵屍人,随我入大漠!”
“用不着!”我沉聲發令,“乞活軍,把他們的坐騎全部射殺。”
我一聲令下之後,已經跨上駱駝的乞活軍一瞬之間全部回身,同時向獵屍人留在樹林邊上的坐騎扣動了手弩。短短片刻之後,二十幾頭駱駝就帶着不解的悲鳴倒在了血泊當中。
呂欣然怒吼道:“展卿,你幹什麽?我們要跟你……”
“我說了,不需要!”我坐在駱駝上冷然回聲道,“我一開始把你們當成戰友時,你們不想随我進大漠。等我把你當成累贅時,我會提前掐斷所有不穩定的因素。我不想自己跟僵屍周旋的時候,還有人喋喋不休地跟我說什麽保存實力的屁話。”
我冷眼看向呂欣然:“回去當好你的種子吧!最好能種出參天大樹來。”
“誰敢從後面跟上來,立刻出手射殺!”我扔下一句話之後,頭也不回地帶着乞活軍向大漠當中走去,直到走出百米開外,我還能聽見呂欣然的哭聲。
顧不上低聲道:“兄弟,咱們這樣做是不是有些過了?”
我沉聲道:“我也覺得呂欣然說的沒錯。獵屍堂需要原來的班底兒。我們終究不屬于獵屍堂,也跟他們格格不入。不如讓他們回去,免得節外生枝。”
顧不上不忍道:“可你剛才那寫話也太……”
我搖頭道:“呂欣然一心爲了獵屍堂,他身邊的人卻未必個個都對獵屍堂有割舍不斷的感情。那些人裏肯定有人投靠了林家,否則,他們不會毫無征兆地反水。隻有我徹底跟獵屍堂劃清界限,他們才有可能在林家的打壓下繼續生存。”
顧不上看了我半天,才說道:“還是你想得周到。”
我轉頭看向隊伍裏一個陌生的女孩,向小趙問道:“那是你弄來的向導?人有把握嗎?”
小趙低聲道:“她叫華青,我探過她的底兒,沒有什麽問題,家裏幾代人都靠當向導爲生,據說祖上出過通天巫。她家以前在這一帶非常有名,後來才逐漸沒落了。”
小趙道:“說起來,她跟步詩文的經曆有點像。她一心想做出色的沙漠向導,但是,沒人願意雇她,都覺得一個年輕女孩不靠譜,一直也沒接到什麽生意。說實話,要不是步詩文一再堅持,我也不會顧她。”
我皺眉之間又看向了另外一個中年男人:“那男的是怎麽回事兒?”
“也是向導。”小趙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犟不過步詩文,又覺得華青不靠譜,就又顧了一個有經驗的向導。那人綽号叫沙裏飛,在這一帶名氣不小,據說祖上當過刀客。我看他有點成色,就把人給弄來了。”
我忍不住看向沙裏飛腰間的長刀,那确實是把能殺人的家夥。
刀客這個詞,在關内代表刀法出衆、行俠仗義之人,到了邊關,則變成了另外一種意義。關外的刀客慣用關山刀,以靠販運私鹽、私茶、聚賭或給商家保镖爲生,魚龍混雜、幫派衆多,在清代發展到了高峰,清末逐漸消失。
正因爲刀客在關外形成特有的秩序,所以清朝文書當中也将刀客稱爲刀匪。
小趙弄來的兩個向導,一個是巫師、一個是刀客,這回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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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小雨,張宣,七媚,孟小美,豆豆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