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龍!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鬼龍追上來了,等我看清眼前的情況,不由得再次倒吸了一口涼氣。
草坪上霧氣的源頭,來自于十多口漆黑的鐵鍋。每一口鍋差不多都有一米左右高矮,鐵鍋底下用青磚壘的爐竈裏火焰熊熊。鍋裏的沸水聲陣陣傳來時,四溢而出的蒸汽頂得鍋蓋砰砰亂響。
跪在鐵鍋附近的賈沁城等人一個個熱得汗流浃背,卻誰也沒有挪動半點,虔誠無比地拜向盤坐在鐵鍋中間雙目鷹視狼顧的黑衣老僧。
老僧精!
這三個字從我腦海中冒出來之後,我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老僧精也是七十二奇鬼之一,單看外表就像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僧,也能言善辯,但是骨子裏卻是喜食人肉的惡鬼。老僧精常常出沒在山野當中,尋找陌生人攀談,與他交談的人最後都成了他的腹中餐。
坐在鐵鍋附近敲着木魚的老僧已經露出了兇相,說明他離吃人已經不遠了。
顧不上道:“咱們現在怎麽辦?”
“我……”
到了現在,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隻是聽我爺爺說過七十二奇鬼,可是他卻沒告訴該如何對付這些鬼怪。
也許,他是覺得我一輩子都不可能遇上奇鬼,也許他是覺得我遇上了奇鬼也對付不了,才對如何應對奇鬼的事情隻字未提。
我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聽見一個和善的聲音:“三位施主,既然來了,就過來歇歇腳吧!正好老衲也想找幾位施主坐而論道。”
糟了!這個念頭剛從我腦袋裏冒出來,我的身軀就像不聽使喚一樣,一步步往顯得慈眉善目的老僧面前走了過去。
老僧輕輕敲打着木魚:“老衲見施主面帶憂愁,心有恐懼,想必是有一段因果不曾了結,不如過來聽老衲一段忘憂經如何?”
我心裏明明知道那個老僧說話颠三倒四、亂七八糟,甚至還弄出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忘憂經》,可兩隻腳卻控制不住地往他身邊走了過去。
每當想要強行控制自己的腳步向後倒退時,老僧都會向我露出慈祥的笑臉,我前一刻還在拼命堅持的想法,下一秒就會被他的笑容給沖得煙消雲散,反倒覺得不過去坐下來與老僧一敞胸懷就是一種罪孽。
短短幾秒之後,我就走到老僧身邊跪了下來,老僧輕輕安撫道:“施主請稍等片刻,前面的施主們還未曾放下癡念,貧僧先度化了幾位施主,再與三位相談。”
老僧說完就轉向了旁邊一個術士:“施主醒來……”
老僧連喊三遍,手中的木魚也跟着爆響三聲,那人猛然擡起頭時,老僧臉色瞬間變得猙獰無比,兩隻眸子兇光閃爍地盯在那人臉上:“老衲腹中饑餓,施主能施舍一飯否?”
那人兩眼茫然地答道:“可……可以……”
“如此最好!”老僧伸手指向一口大鍋,“施主請!”
那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表情木然地站了起來,緩緩走到大鍋跟前,雙手掀開了上面的木頭鍋蓋之後,就木然地站在了鍋邊,任由着鍋裏翻騰而起的蒸汽噴在自己臉上仍舊是一動不動。沒多一會兒,那人臉上就泛起了一片白晶晶的水泡。
老僧咽了咽唾沫:“老衲葷素不忌,那邊箱子裏還有調料,你就做一道最拿手的菜吧!”
那人把調料扔進鍋裏之後,才開口說道:“我最拿手的就是水煮肉片,可這裏沒有肉啊!”
老僧嘿嘿冷笑道:“你自己不就是肉嗎?”
“對啊!”那人恍然大悟之間,從身上抽出匕首,撸開袖子,把左臂舉在鐵鍋上空,右手持刀往自己胳膊上削了下去。刀鋒劃過之後,一條血淋淋的肉片跟着掉進了鍋裏。那人卻像毫無知覺一樣,一刀跟着一刀地割向了自己的手臂,短短片刻之後,他的一條左臂就露出了血肉模糊的骨頭。
老僧咽着口水轉向了人群,兩隻眼睛在久雪靈和林侗身上來回亂轉,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打誰的主意。
過了好一會兒,老僧才強行把視線從她們兩個臉上挪開,狠狠盯住一個術士道:“老衲想吃夫妻肺片,施主能做好嗎?”
“能!”那人飛快地走向大鍋,狠狠一刀剖進了自己胸前……
老僧本來還在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人剖腹挖肺,臉色忽然一整,轉頭看向了林侗:“這位女施主,老僧曾在草原吃過一道水煮全羊,不知道女施主能否滿足老衲?”
“不……不要——”讓我沒想到的是林侗竟然一下尖叫了起來。
等我轉頭看向林侗時,後者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邊哭邊往大鍋邊上走:“求求你饒了我吧!别吃我……”
我這時才注意到林侗不僅能說話,而且意識極爲清醒,除了四肢不受自己控制之外,和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别。比起那兩個被鬼魂迷惑正在一刀刀将自己分解,屍體卻還在按照生前的意識把自己做成菜肴的人,林侗能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正在一步步地走向死亡。
短短幾步的距離之後,林侗就喊得啞了嗓子:“誰來救救我……師兄,師兄——你再哪兒啊?啊——”
走到鍋邊的林侗腳下忽然一個踉跄,雙手猛地壓在了鍋邊上,滾燙的鐵鍋頓時在她手心裏掀起了一股白煙。
“啊——救命啊——”
“住手!不要傷我師妹!”
林侗的尖叫和邵藏鋒的怒喝幾乎在同一時間響了起來。老僧面帶猙獰地看向邵藏鋒時,後者身形已經淩空而起,人在半空中将長劍脫手而出,化成一道流光的利劍瞬息之間刺向了老僧的木魚。
老僧冷哼之間,揮動衣袖往長劍飛來的方向橫掃了過去。老僧衣袖甩出的瞬間,騰騰黑霧也随着他的袍袖狂卷而出,看樣子像是準備直接擋飛邵藏鋒的利劍。
邵藏鋒人在空中蓦然一聲冷笑道:“擋我青木劍者,立斬不赦。”
冷哼、冷笑的聲音在前後交替的瞬間,老僧的衣袖已經與邵藏鋒的長劍撞在了一處。一聲綿布被利刃撕裂的聲響瞬息而起時,三尺長劍也在老僧的袖管上透出了一半兒,斜下一劍刺向了地上的木魚。
老僧猝不及防之下被對方一劍把木魚打得四分五裂,頓時勃然大怒:“你敢毀老衲心愛之物!”
邵藏鋒快步沖向對方時,揚聲冷笑道:“我不僅要破你邪術,還要斬妖除魔,替天行道。”
“混賬!”老僧暴怒之下右手縮回袖管,五指如鈎地抓住劍身猛然向外一甩。邵藏鋒的長劍聲帶呼嘯地從他手中盤旋而出,隻在眨眼之間就齊着林侗的肩頭橫掃而過……
劍過之處,林侗的人頭也飛上了半空,在天上連滾了幾圈,才“咕咚”一聲掉進了沸水鍋裏。林侗的無頭屍體栽倒在地時,漾漾的血水也順着鐵鍋邊緣撲落了下來。
“侗兒……”邵藏鋒像是傻了一樣盯着地上的屍體看了五六秒鍾,才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又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揮劍向老僧猛撲了過去。
“哈哈……你毀老衲心愛之物,老衲殺你心愛之人!哈哈哈……”老僧狂笑之間與邵藏鋒戰在一處,我身上的禁制也随着老僧的起身瞬間消失。
剛才還跪在地上的人一瞬間全都站了起來,不分東南西北地逃散開去。
顧不上從身上摘下戰斧就要去圍殺老僧,我卻趁着他起身的工夫,一把将人拽了回來:“别管他,跟着我走。”
顧不上的腳步剛停下來,我瞅準了賈沁城的位置,幾步趕了過去,雙手抱起賈沁城,把她給扛在肩上,縱身逃向山下:“陳與唱,帶上賈琢!”
賈琢從上山開始就一直跟賈沁城形影不離,我把賈沁城扛起來時,陳與唱也抓着賈琢往從後面跟了上來。我扛着賈沁城一口氣跑到一片開闊地帶才算停了下來。
“胖子,小心戒備!”
“陳與唱,看好他們兩個,我要布陣!”
我不由分說地從背包裏拿出了盧飛宇給我們準備的陣旗,飛快地插進了土裏。
前十八支陣旗落下之後,層層迷霧就從陣旗附近洶湧而去。
再十八支陣旗落向地面,我們周圍忽然幻象叢生,原本空蕩蕩的草地上一瞬間冒出了無數棵參天巨木,把我們的身形隐沒其中。
我布成了一座幻陣之後,厲聲喊道:“胖子,陳與唱的陣旗也拿出來。”
顧不上幹脆把整個包裹都扔了過來。我飛快地取出陣旗,又在原先的陣法邊上重新布置了一座幻陣。等到兩座幻陣完全發動,我才扔掉包裹坐了下來,從背包裏取出水壺先灌了兩口,才把壺扔給賈沁城:“陳與唱的包裏有杯子,你先喝點水。”
顧不上扭着眉毛道:“你布兩座幻陣,不是多此一舉嗎?你不會懵了吧?”
~~~~~~~~
感謝:張宣,豆豆,名字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