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家主出關!”張家人像是早有默契,不但對張勇的質問充耳不聞,甚至再次齊聲怒吼。
張勇的臉色頓時慘白如紙。他心裏很清楚,張家人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再出手強壓,必然會全面爆發,那時張家就真的完了。
張勇下意識地看向祖祠時,祖祠中立着牌位的牆壁忽然向兩邊挪動開來,露出一條滿是燈火的甬道。一個蒼老的聲音從甬道深處緩緩傳來:“張信、張勇,你們都進來吧!”
張信大聲喊道:“家主,外面有幾位過來助拳的朋友,要不要一起進去?”
張家家主猶豫了一下才說道:“那幾位朋友也進來吧!”
張信明顯松了口氣:“快,都進去,你們幾個把屍體也擡進去。”
我跟着張信一路從甬道中走了下去,大概深入地下一百多米之後,才進入了一座地下大廳。
大廳四面牆壁上都懸挂着大型的符幡,中間則是一座圓形的水池,池中伏卧着一隻黃銅打造的背背巨鍾的鼍龍,水波蕩漾之下,鼍龍頭爪似乎随波移動,顯得活靈活現。
現實中的鼍龍是揚子鳄的别稱,傳說中的鼍龍則爲龜形,千年之後脫去龜甲化龍升天。所以,鼍龍的造型上近似于龍龜,在風水中可以化煞驅邪,是鎮壓氣運的靈獸。池中的鼍龍顯然已經吸納了靈氣,成爲了足以鎮族的至寶。
坐在水池對面的老者向我們拱手道:“老夫張天河,見過幾位小友。”
“術士展卿,見過前輩。”我還沒開口,張信就急忙把幾天之中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張天河點頭道:“張家逢此大劫,多虧幾位小友仗義出手。此間事了,老夫再重謝幾位吧!把妖女的屍體擡過來,老夫要動用鼍龍鍾化解邪氣。”
“快!擡上來!”張信揮手之間,幾個張家子弟把屍身一塊塊的從架子上卸了下來。
張天河伸手按向蒲團前方的青磚,磚塊在一陣機簧轉動的聲音中沉落地下,鼍龍池内的清水卻在瞬間翻騰而起,池底平台瞬間升起,托舉着鼍龍破水而出。
頃刻,長達四米左右、高有兩米的鼍龍就雄立于密室當中。
我與鼍龍對視的瞬間,竟然從它眼中看到了一股兇戾之氣。在我眼中,這頭傳說中的上古猛獸竟然像是活了過來,随時可能暴起傷人。
我下意識地把手按向刀柄時,張天河卻笑道:“小友不用驚慌,鼍龍帶有靈性,對兇煞之氣極爲敏感。小友身上怕是帶着什麽兇物吧?”
我淡淡一笑,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他說的兇煞之氣,要麽是我腰間的逆鱗斬,要麽就是來自我本身。
我正思索要不要在任務之後求張家用鼍龍鍾試試能不能化解我體内的煞氣時,耳邊忽然又傳來了一陣機簧轉動的聲響。等我再擡眼看時,鼍龍已經張開了大嘴。
張天河手掐法訣道:“把屍體全都塞進鼍龍嘴裏。”
張信、張勇一齊動手把屍塊全部塞進鼍龍口中,張天河咬破食指,伸手點向鼍龍雙眼。血滴點睛之後,鼍龍雙目紅光大盛,口中跟着傳來陣陣低吼。
下一刻,鼍龍背上的銅鍾開始瘋狂轉動,陣陣骨骼碎裂的聲音從鼍龍腹部接連傳出;再過片刻,鼍龍背上的銅鍾竟然自動響了起來,猛烈的鍾聲直震得人雙耳嗡嗡作響。
鍾聲停歇之間,鼍龍的四肢也跟着猛然一沉,腳上五指瞬間抓進地面幾寸。滿地青磚随着龍身下沉驟然開裂,鼍龍也跟着劇顫了起來。
張天河的表情忽然變得異常凝重,雙目緊盯着鼍龍,絲毫不肯放松。
步詩文竟然在這時沒心沒肺地來了一句:“鼍龍不會是吃壞肚子了吧?”
顧不上嘿嘿笑道:“一會兒還能拉稀呢!要不你轉後面看看……”
“閉嘴!”陳與唱被他們兩個氣得七竅生煙。
我的眉頭卻越皺越緊。展家秘術對機關一道也有所涉獵,我雖然不會制造機關,但是對機關術也有幾分見識,不太複雜的機關瞞不住我的眼睛。
這座鼍龍鍾不僅是法器,也是機關術中的頂峰之作。鼍龍内部應該是有一座類似于磨盤的東西,先是通過銅鍾的轉動碾碎了鼍龍腹腔裏的屍體,再由内部經文或者符文之力淨化屍身上的邪氣。
從現在的表象上來看,鼍龍鍾應該快要承受不住邪氣的反噬了。
站在鼍龍鍾近前的張天河忽然張嘴噴出一口血箭。鮮血撲向鼍龍頭頂的瞬間,鼍龍忽然昂首一聲大吼,将四周空氣向腹腔内狂吸進去。
“鬼眼,開!”我悄悄睜開鬼眼時,卻看見一縷縷紅色的氣流從四面八方向鼍龍口中彙聚而去。鼍龍龜甲上的符文随之紅芒暴起,整個鼍龍像是一瞬間化成了熊熊燃燒的火團,紅光逼人,難以直視!
張天河是要拼命了!
鼍龍吸入的氣流,正是這些年來張家積累的氣運。張天河自毀氣運,就是爲了以鴻運換來一線生機。
“家主……”張信心如刀割般地哭跪在了地上,其他張家子弟也紛紛跪倒在地。
張天河厲聲道:“哭什麽!保不住張家,就算要來無邊氣運又有什麽用?把你們的手舉起來,借你們的氣運給我!你們幾個張家子弟全都貼近鼍龍三尺,助我結陣!”
張信舉起右手高聲喊道:“所有張家子弟,舉起右手,借運家主,斬妖除魔!”
“是——”密室之外的張家子弟齊聲應和之間,一股繁雜至極的氣運從門外洶湧而來。
張天河要借運子弟?
我腦中靈光一閃之間,一陣不好的直覺瞬間襲上了心頭。
家族的氣運可以通過風水積累,就算家族遭難,隻要風水不斷,氣運的本質就不會發生改變。
借人氣運卻截然相反。因爲人的氣運随時都能改變,甚至會受到身邊人的影響,由鴻運變成黴運,甚至厄運。除非你能斷定對方十年之内氣運不變,才能借人之運,否則,借來黴運,還不如不借。
張家弟子現在正被惡鬼糾纏,他們身上除了黴運之外,還有什麽可借?
張天河不是要借運,而是要轉運!他是想把張家子弟身上的黴運抽出來,打進我們氣體,幫張家人度過一劫。
密室中的張家人有鼍龍鍾守護,不會被氣運沾染,我們必然會變成氣運依附的載體。
“全都躲開!”我暴喝之間,轉身擋向了密室門口,雙手結印,直奔甬道入口打了過去。沒等我手上的法印之力脫手而出,一股紅黑色的氣流已經如同江河決堤般向我洶湧而來。
血光之煞!
暗紅色的氣流也是煞氣的一種,隻有形成了煞氣,才能給人帶來血光之災,置人于死地。我們幾個人一旦被煞氣貫入體内,别想活着走出這間密室。
“開——”我怒吼之間,雙手平推了出去。狂襲而至的氣運在我手上真氣所阻擋之下倒翻而去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鐵閘落地的巨響。
密室大門關了!
術道高手用來閉關的密室,通常隻能從内部啓動,密室機關掌握在張天河手裏,他想要關閉密室,易如反掌。被我阻擋的煞氣找不到宣洩的出口,隻能再次向我沖來。我聽見顧不上他們向我沖來救援,卻不敢讓他們貼近我三尺,逼不得已之下,幹脆沖到甬道當中,雙手撐住甬道兩側,挺身迎向了血煞之氣。
氣運向我五官迎來的瞬間,我體内的地煞之氣忽然運轉而起,牽動人煞源源不絕地灌入我體内。短短幾秒鍾之後,我就覺得全身發冷,忍不住抱着身軀蹲在了地上。
“兄弟,你怎麽樣?”顧不上沖上來抱住我,吼道,“張天河,你個王八犢子!我們過來幫你,你居然反過來對付我們!”
張天河冷笑道:“前幾天,鼍龍鍾忽然發出龍吼,我就知道張家發生了大難,一個針對張家的陰謀也就在我心裏浮現了出來。”
我瞳孔微微縮緊道:“你不知道張家有難?”
張天河沉聲道:“知道,但是那時候,我出不去。”
張天河緩緩說道:“葉家人上門求助時,我就覺得事情蹊跷。葉家已經消失近百年之久,怎麽會忽然找上門來?況且,術道當中名門大派比比皆是,爲什麽單單選中了張家?”
“我與對方深談之下,發現對方每句話都滴水不漏。可是,他們所說的一切越爲嚴密,我就越是覺得不對。這才推掉了對方的生意。”
“他們離開之後,我卻在書房裏發現了七頁書。那上面的邪氣,足以讓人觸目驚心啊!我無奈之下,隻能把七頁書帶進密室,想用鼍龍鍾化去上面的邪氣。”
“我沒想到七頁書上邪氣太重,就算鼍龍鍾也僅僅隻能鎮壓而已。我隻能選擇閉關不出,希望能化去張家災禍。沒想到啊,七頁書還是找上門了!”
張天河說話之間,始終盯着我的面孔不放,顯然是把我當成了主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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