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之内，我連續偷瞄了葉慎言幾次，都不見她再有什麽動作，直到天色将近清晨時，我才稍稍睡了一會兒。
等我醒來，練功房裏已經煙霧缭繞——張拓不知道抽了多少煙，腳下到處都是煙頭。
我坐起來時，對方紅着眼睛道：“我現在腦子很亂，你想問什麽就問吧，我想到什麽再補充。”
我沉聲問道：“你好像很清楚七夜無命是怎麽回事兒。”
張拓點頭道：“聽說過一些。”
我不由得微微一皺眉頭：“我與你們兄妹初次見面時，張黎對所謂的七夜詛咒極爲不屑，而你卻顯得尤爲緊張。你們得到的信息不一樣？”
張拓看看了妹妹：“對。小黎的性格沖動，有些事情，我沒讓她知道。”
張拓說道：“所謂‘七夜無命’來自于葉家。南華北葉，并非浪得虛名，他們收集到的資料，可以說囊括了大半個術道上的秘辛。”
“但是，南華北葉卻也因此招來了滅頂之災。據傳說，兩家曾經得到一本七頁書。全書共有上下兩冊，每冊四十九頁，每七頁爲一個小卷，每一張書頁上都記載着一個故事。”
“南華北葉各拿走一本七頁書之後，災禍就降臨到了他們頭上。華家遭遇了什麽，我并不清楚；葉家是有人會莫名其妙地在夜裏講故事，故事一結束，鬼怪就會出現。”
我聽到這裏時，忍不住問道：“葉家人講的是七頁書上的故事？”
“對！”張拓點頭道，“七頁書裏的鬼怪會出來殺人。一夜一個故事，直到把人磨死爲止。”
“傳說，葉家當年也聘請了不少高手來破解七頁書的詛咒，但是，那些人卻一個個都死于非命，就算他們離開了葉家也還是被鬼怪追殺，不死不休。據說，堅持時間最長的人，也隻不過聽到了第二十個故事。”
陳與唱忽然插話道：“那些故事是在循環，還是破解了一個之後就再不會出現？”
“應該是被破解之後就再不會出現吧……”張拓道，“起碼葉家人是這麽說的。”
陳與唱馬上抓住了張拓話裏的漏洞：“葉家人找過你們？”
“找過。”張拓道，“葉家人最開始并沒有聯系術堂，而是直接找到張家，希望張家能淨化掉七頁書的邪性。”
我看向顧不上，後者飛快地說道：“張家的本事就是在驅邪、掃淨上。”
很多人覺得“驅邪”是了不得的本事，實際上，在術道當中隻能算作一般的手段。
“驅”字，本身就帶有驅趕、驅逐的意思。簡單地說就是趕走鬼怪，比起鎮壓邪祟還差了一個層次，更沒法跟斬妖除魔相比了。
驅邪的過程，往往不會動用武力，甚至有時還會跟鬼怪達成協議，請他們離開。
張拓點頭道：“對，張家不是頂尖的術道世家，很多時候做不到斬殺鬼怪的程度，所以隻能驅邪。”
張拓的話說一半，我卻大緻能猜出，張家應該是隐藏了秘寶一類的東西，否則，葉家人也不會上門求救。
我沉聲道：“你繼續說。”
張拓繼續說道：“葉家人開出的條件雖然優厚，但是家主卻不想蹚這趟渾水，就拒絕了葉家，甚至直接把葉家人給趕出了大門。”
我沉聲道：“既然你們已經趕走了葉家，張揚爲什麽非要接生意不可？”
“爲了龍王參。”張拓苦笑道，“那是家主的安排。”
“家主一直都在打無花樓的主意。自從他知道了葉家的詛咒之後，就通過别人把葉家人引到了無花樓，同時，也派出張揚去接那筆生意。”
我眉頭一挑道：“張揚有接生意的本事嗎？張家是故意派他去送死吧？”
張拓點頭道：“家主确實有這個意思。爲了讓張揚心甘情願地去接生意，家主甚至開出了，隻要把生意做成，就把龍王參賞給張揚的條件。”
“張揚也早就看穿了家主的打算，但是他還是去了。我當初就跟他說過，這筆生意不能接。做不成，死無葬身之地；做成了，家主也不會讓他拿走龍王參。可是張揚卻非要試試不可。”
張拓說到這裏，不由得歎了口氣：“張揚跟我一樣，都是從分支上被提拔起來的張家子弟，表面上看似光鮮，其實在張家隻不過是一個管事兒的奴才。”
“張揚自視甚高，不甘心做一個奴才，隻有拿到龍王參，才能成爲他改變命運的契機。”
張拓不等我開口就說道：“其實，你可以問顧不上，張家自從沒了張曉之後，勢力就一落千丈了，管理張家的人沒有本事，有本事的人又都上不去。張揚就是因爲看不到希望，才打算離開張家。”
我笑問道：“一棵龍王參就能改變他的命運？你說笑了吧？龍王參雖然是靈藥，但也沒有讓人一夜破先天的作用吧？”
張拓搖頭道：“你不了解張家的底細。”
“張家真正的術士并不多，能拿出手的術士，一個巴掌就能數得過來。張家能吃術道這碗飯，一個原因是家主手中掌握着可以淨物的秘寶，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張家跟一個高手有些遠親。”
顧不上眉頭一挑：“你說的是血掌櫃張宣？”
“對！”張拓點頭道，“張宣跟張家有一段香火情，這些年，也是有他照顧，張家才躲過了幾次大難。上一次張宣回來的時候曾經誇獎過張揚，也正是因爲這件事，才讓他動了心思。”
我雖然不知道張宣究竟是什麽人，但是看顧不上的臉色，我也能猜出個大概。
張拓繼續說道：“張揚不但沒做成生意，還把自己給搭了進去。家主卻借機發難，想要吞掉無花樓。後面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吧？”
我追問道：“張家就那麽在意一個小小的無花樓？”
張拓搖頭道：“不是在意無花樓，而是在意被雅婷拿走的那件秘寶，因爲那件寶物本來就屬于張家。這裏面的事兒，讓顧不上告訴你更好。”
顧不上冷眼看向對方：“你特麽還好意思說？那件秘寶究竟屬于誰，你不會不知道吧？”
顧不上看向我道：“無花樓裏爲什麽沒有花，就是因爲雅婷跟張家之間有那麽一段恩怨。”
“當年，雅婷也不知道怎麽喝了迷魂湯，要死要活的非得嫁給張家的一個王八犢子，張曉。雅婷結婚幾年之後，才發現張家想要的不是她這個人，而是她手裏淨化邪氣的秘寶。”
“雅婷和張曉二話不說離開了張家，在外面開起了無花樓。但是，張家卻一直都在打那件秘寶的主意。那時候，張曉還在，張家不敢做得太過火。”
“後來，張曉因爲一筆生意，死在外面，無花樓也就隻剩下了雅婷自己。雅婷從那時起把術堂改名爲‘無花樓’。她說，無花樓的意思是‘樓中無花，唯有枯枝’，代表自己的心已經死了，不想在被任何人打擾。”
陳與唱敏銳道：“你好像對張曉意見不小？”
顧不上說道：“當初我也追過雅婷。但是，我們兩個混來混去成了哥們兒，倒是便宜了張曉那王八蛋。”
張拓說道：“張家一直覺得那件秘寶應該算作是雅婷的陪嫁，必須留在張家，也曾經幾次上門讨要。但是，張曉的幾個朋友都出手阻攔，張家一直沒有機會下手。這次張家算是做足了準備，沒想到……”
張拓看了看顧不上的臉色，硬是把後面的話給憋了回去。
我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我先不問你們跟雅婷之間的恩怨。我想問的是，當初葉家上門求助的時候，來了幾個人？”
“四個！”張拓肯定道，“那四個人，現在隻剩下葉慎言自己了。至于其他人，我們沒查到去向，估計已經在七夜詛咒裏殒命了吧！”
我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還知道什麽？”
張拓道：“當初，我聽葉家人和家主談話時說過，葉慎言是葉家的嫡系血脈，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她的性命。當時，家主反問了一句……”
“她叫葉慎言，是說夜裏應該慎言的意思吧？七夜無命是不是在她身上發作得最厲害？”
“當時葉家人負責談判的人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家主的說法。”
“難怪張信不敢讓我們進内院，原來毛病出在她身上。”我不由得看向了葉慎言，後者仍舊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轉頭看向張拓：“除了這些，你還知道什麽？”
張拓搖頭道：“沒有了。我知道的就隻有這麽多。”
我随口問道：“當初葉家人過來的時候，葉慎言就這樣？”
“不是。”張拓搖頭道，“那時候的葉慎言雖然焦慮，卻沒像現在這樣連話都說不了。”
我沉聲道：“那當初葉家過來的時候，有沒有提七頁書的事情？或者說，他們有沒有把七頁書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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