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黎忽然一指天棚:“在那兒,就在那兒!你看那眼睛……”
我看都沒看一眼,擡手一弩順着張黎手指的方向射了過去,直到弩箭沒入遠處的牆縫當中,我才猛一收手,回身往大門上踹了過去。倉庫大門頓時被我一腳崩飛。我拉着葉慎言退到倉庫外面的空地上:“全都出來!快……”
我剛喊了一聲,被我踹開的大門卻在一瞬間蓦然閉合。我眼睜睜地看着大門關緊時,一隻滲着鮮血的眼睛在即将閉合的門縫當中一閃而過。
惡鬼堵門?
術道上常說的惡鬼堵門,就是鬼魂守住大門,讓裏面的人沒法出來,外面人也一樣沖不進去。
我剛剛放開葉慎言,就聽門裏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好像是有人撞在了門上。倉庫大門微微變形的瞬間,陳與唱的箫聲也随之而起。
張黎在倉庫裏撕心裂肺地叫道:“完了,我們全都完了——”
我回身把葉慎言給拉到一邊兒,自己雙手各抓出一把朱砂,沖向門口,握拳向大門上打了過去。我拳到中途,五指怒張,化拳爲爪,直奔大門擊落。
我握在手心中的朱砂在我張開手掌的瞬間就被我推出去的掌風刮向手背,朱紅色的顆粒從手臂卷向肩頭,再吹向我胸前,順着衣襟向全身覆蓋而下。
這是術道中人常用的手段,朱砂蓋身,也是術士想要沖進群鬼當中救人的手段。其中道理,就和往身上澆上冷水,沖進火場救人一樣。在水份沒被烈火蒸發之前沖進火勢不大的地方,再快速撤出,對人的傷害不大,一旦被火隔住,必死無疑。
如果時間充裕,術士會選擇把朱砂從自己頭頂澆落,讓朱砂覆蓋全身,在短時間内用朱砂逼開鬼魂,達到快速救人的目的。像我這樣把朱砂抓在手裏,利用風力吹向自己的辦法,肯定會出現沒法覆蓋到的地方。現在倉庫中陰氣強盛、鬼魂四處,朱砂不能覆蓋全身,沖進倉庫救人很容易被鬼魂偷襲,但是,我也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僅僅刹那之後,覆在我手上的朱砂就與倉庫大門中溢出的陰氣碰撞在了一處,暴烈的火焰瞬時間從我手中翻騰而起,近尺高的火苗眨眼間蓋住了我的大半個身軀,我并成利爪的手掌也跟着插進了大門縫隙。
我單手抓進大門之後,猛力往外拉扯時,一直被我抓在左手裏的朱砂,也對着被我拉開的大門暴揚而去。朱砂脫手,卻好像是往門裏灑了一把火焰。
狂舞的火團從我手心迸出之後,淩空變成一片卷動的紅雲,破開門口的陰氣,在倉庫門前肆虐而起。
朱砂濺起的火焰雖然破開了封鎖大門的陰氣,但也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強頂火焰沖進門去,伸手抓向了最近的一道人影。
等我抓住對方手臂時,一陣透骨的寒氣卻向我手心中反襲了過來。
我抓住的是鬼?
朱砂是至陽之物,與陰氣接觸之後爆出的火焰,雖然不是能讓人燒傷的真火,但是也有一定的溫度。我現在手心發冷,隻能證明對方身上的陰氣要強于朱砂。
我剛要甩開對方,腦中卻忽然靈光一閃——抓住的是鬼又如何?把他拽出來,說不定能弄清倉庫的情況。
這個念頭從我腦中閃過之後,我也驟然發力,把對方從門裏拽了出來。那人被我拽得一個踉跄,撲倒在了地上。
“顧不上!”
被我拽出來的顧不上連打了幾個哆嗦,才勉強爬了起來。
我伸手扔出身上的酒壺:“老子顧不上你,自己緩緩。”
顧不上明顯是被陰氣入體,才會凍得全身亂抖,這種情況,最好是喝姜糖水驅寒,沒有姜湯就隻能用烈酒,術士随身帶着酒壺就是這個原因。
我把酒壺甩給顧不上之後,自己再次抓住朱砂,往倉庫裏沖了過去。
我手中火焰再起時,人也快步追逐着火焰向前猛沖而去。我眼前烈火漸漸熄滅之後,身邊蓦然出現了無數人影。白色的人影就像一張張被剪出來的紙人,瞬間将我圍在了中間,我能看清人形輪廓,卻怎麽也找不到他們的五官……
我伸手抓向背後長刀,還沒來得及拔刀出竅,就覺得有人按住我握刀的手腕,生生把刀給按回了刀鞘。等我再次發力時,身邊忽然陰風乍起,一道人影像是被風吹起來的紙片,飄然往我身上撲了過來。
“開——”我怒喝之間,擡腿向上踢了過去,從我鞋尖上迸出的斷魂刺蓦然刺入人影下腹,帶着一陣刀刃劃開棉布似的聲響,勢如破竹地劃向人影胸前。
等我一腳挑向人影咽喉時,被斷魂刺撕開的人影已從脖子之下分成兩片跌落在地。
人影撲落,綠火剛起,我還沒來得及把視線挪向地面,就覺得腦袋後面的頭發被人狠狠揪住,向下拉扯了過去。我仰頭之間,雙目瞪向天棚,卻在空中看到了一隻帶血的眸子。
雖然隻是匆匆一瞥,我卻看見兩隻手扒在天棚上那縱橫交錯的裂縫當中漸漸發力,就好像藏在天棚裂縫中的鬼魂想要撕開縫隙,從那裏面破禁而出。
僅僅是一瞬之後,我已經單腳發力,翻向半空,在空中翻動了半圈,騰出來的手掌從袖口當中翻出一把匕首,緊貼着自己腦袋後面的頭皮橫削而出。銳利的刀鋒不僅割斷了我的頭發,也一刀削掉了一小片頭皮。
等我落地時,腦後已經是鮮血直流,我卻在雙腳着地的瞬間,挺起匕首直刺了出去。
兩把匕首同時刺進了還抓住我一塊頭發的白影背後,匕首上紅芒随之暴起,那道人影就像是被煙頭燙開的紙片,頓時露出了兩個帶着火星的窟窿。
眨眼之後,火光就順着洞口邊緣向四周蔓延而去,白影後心的兩個窟窿頓時連在了一起,失去支撐的頭顱也跟着垂向了胸前。
我猛然伸手穿過白影身上的窟窿,抓住對方首級。沒等我把人頭抓到自己身邊,十幾道人影就同時從四面八方向我圍攏而來。
“殺——”我怒吼之間挺身而起,卻聽見遠處傳來一聲轟然巨響,圍向我的白影在一瞬間全都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我回頭看時,顧不上已經開着一輛用來搬運貨物的叉車,壓過被他撞壞的外牆,橫沖直撞地闖進了倉庫:“兄弟,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我剛喊了一聲,就看顧不上調轉車頭,往另外一面外牆上撞了過去:“兄弟,快跑!我先絕了他們後路再說。”
我想要阻止顧不上卻已經晚了,隻能和遠處的陳與唱一塊兒往倉庫外面跑去。我們兩個同時越過被顧不上撞開的外牆跳到院裏時,顧不上已經開着叉車又撞翻了一面牆壁。
本來就已經年久失修的倉庫,哪還經得起顧不上這麽折騰?短短幾秒鍾之後就轟然倒塌在地。我和陳與唱在狂卷的煙塵當中連退了十多米遠才站了下來。
從叉車上跳下來的顧不上離着老遠就喊道:“兄弟,怎麽樣?我這招不錯吧?他們不是愛鑽牆縫嗎?老子這回讓他們沒牆可鑽。”
顧不上開車撞牆的時候,我就猜到他想要幹什麽,可我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就已經拆了倉庫,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我厲聲喝道:“張拓、張黎,你們在哪兒?”
顧不上詫異道:“你找他們幹什麽?”
我連喊了兩聲,遠處才傳來了張拓的咳嗽聲:“我們在這兒!”
我幾步趕到對方面前,見張家的兩兄妹都在,才急聲道:“快,快點發信号,把外圍人員全都給集中過來,再晚就來不及了。”
張拓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拼命大喊道:“快,全都集中到廣場上去,快點……外院的人全都集合!集合……”
張拓連喊了幾聲都不見有人答應,臉色不由得一陣慘白:“這下糟了……”
顧不上莫名其妙地問道:“你說什麽糟了?”
我沉聲道:“剛才鬼魂隻不過是集中在倉庫裏,現在可能已經分散到四面八方去了。”
顧不上臉色一白:“那……外院有多少人?不能一下全都着了道兒吧?”
張拓叫道:“跟我去播音室,我用喇叭喊喊試試……”
“走!”我拽起仍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遠處的葉慎言,跟着張拓跑向了廣播室的方向。我還沒跑出多遠,就看見三個身穿保安服的人緊貼在不遠處的牆上,站得筆直。
三個人雖然沒有站在一起,卻都是雙肩緊貼牆壁,面孔向上微微揚起,雙手向後推着牆壁,兩腳墊起來的腳尖已經離開了地面,乍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給貼在了牆上,動都動不了一下。
我把葉慎言交給了陳與唱,自己和張拓一左一右地向保安靠了過去。
我還沒走到對方近前,就看那保安貼着牆壁跳了起來,兩隻手像是要抓什麽東西一樣在牆上劃來劃去,兩隻腳也筆直地在牆上左右亂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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