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河邊也是最容易跟鬼魂相遇的所在。從河邊到村口全是一人多高的荒草,就算草裏真藏了什麽東西,不走到近前也看不清楚,大白天看過去都讓人覺得背心發涼,更何況是這種鬼魂肆虐的時候?顧不上在這個時候跟我鬧脾氣,不就等于是雪上加霜?
顧不上叫道:“咱們被鬼魂耍得團團亂轉,就這麽夾着尾巴往回跑,還特麽是個爺們兒嗎?”
我被顧不上氣得七竅生煙:“你鬧夠了沒有?”
“我鬧什麽啦?你跑個狗屁啊!”顧不上暴怒道,“老子不想跑!敢算計老子,老子跟他沒完!”
“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我被顧不上氣得不行,“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趕緊跟我走。”
“顧不上說得對嘛!”
我忽然聽見遠處的草稞子裏響了一聲,等我回頭看時,那老頭兒已經從草叢裏探出了大半個腦袋,伸着一隻幹巴巴的手向我招呼道:“是爺們就得有個血性……”
“去你媽的!”顧不上不顧我的阻攔,幾步沖了過去。
“顧不上——”顧不上犯了術士的大忌——深更半夜入草追鬼,很容易掉進鬼魂的圈套,死無葬身之地。可顧不上卻是腦袋一熱,直接追了上去。
我僅僅喊了一聲,就看顧不上消失在了荒草深處:“顧不上,你給我回來!”
我順着顧不上踩倒的草稞子一路追了下去,一直追出五六裏地,才看見了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大口喘氣的顧不上。
顧不上低着個腦袋:“走什麽走?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急什麽?”
“你說胡話呢?”我一回頭的工夫,忽然看見顧不上身邊多出了一個人來?我腦袋頓時“嗡”的一聲,指着那人道:“他是誰,什麽時候來的?”
顧不上頭都沒回:“他早就來了,都跟我聊了半天了。你沒看見啊?”
“你說什麽?”我這時候才看見自己進了樹圈子了。
樹圈子就是被樹給圍起來的空地,有些樹圈子是人砍出來的,有些卻是天然形成的樹圈子。
老輩人都說,自己長出來的樹圈子不能進,要不是有東西壓着地氣,不讓樹往起長,林子裏哪能出個圈子?能壓住地氣的,不是鬼就是神哪!你進了樹圈子,踩在人家頭上,人家能輕饒了你嗎?山裏年年都能從樹圈子裏拽出死人來。
“咱進樹圈子啦!趕緊走……”我伸手去抓顧不上的胳膊,手卻哧溜一下滑了下來——顧不上那手像是剛洗過一樣,從上到下全都是水。
“你身上哪來的水?”我到這時候還沒反應過來。
顧不上一擡頭,我才看見,他那頭發就像是被水洗過似的貼在腦袋上,那水還順着他腦門直往下淌,他的兩隻眼睛就像被水泡了一樣紅得吓人。
我吓得連退了兩步:“顧不上,你怎麽啦?”
“掉河裏了呗!”顧不上細聲細氣道,“我跳河裏追那老頭,誰知道他就在水底下等着我呢,嘿嘿!”
傳說,掉河裏嗆死的人眼珠子都是紅的。顧不上這是淹死了?
我退後兩步,手按匕首道:“你是誰?”
這時候,一直坐在地上的那人也站了起來,像猴兒一樣蹲在了顧不上的肩膀上,兩隻手抓着他的頭發。顧不上的眼睛一直在往上翻,兩隻眼睛一點黑眼仁都看不着,全是白花花的眼珠子。
顧不上細聲細氣地說道:“我是顧不上呗!咱們一塊兒來的人都沒了!”
顧不上說着話,指了指肩上的人:“他還是我送走的!我和那老頭一塊兒把他攔住了,拖進草叢裏面把他悶死的。你沒看那邊還有一雙腳嗎?”
我順着顧不上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那裏果然有一雙露在草叢外面的腳,那雙人腳附近全都是被蹬開的草皮,那人臨死之前肯定是拼了命地亂蹬。
顧不上剛才說他和那老頭一塊兒悶死了那人。
現在,顧不上他們兩個就在眼前,那個老頭又在什麽地方?
我小心戒備地偷眼往四周看時,卻看見老頭就蹲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我剛想伸手去抓折疊弩,就看顧不上和那人一塊兒往我這邊兒走了過來,那個老頭兒也緩緩起身擋住了我的退路。
偏偏就在這時,樹圈子外面卻忽然傳來了顧不上的喊聲:“兄弟,快往出跑!那樹圈子壓人法術,你在裏面鬥不過他們!”
誰是顧不上?
我腦海裏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之後,圍向我的三隻鬼魂也同時微微一怔。
我卻在這時抽身從三隻鬼魂中間穿了過去,調頭往樹圈子外面跑去,連繞了幾棵大樹之後,才背靠樹幹停了下來,探着腦袋往身後看了過去。
我剛一伸頭,就看見顧不上從大樹後頭把腦袋伸了過來,正好跟我頭頂頭地碰在了一塊兒。
我與那人同時揮掌打向了對方。兩隻手掌淩空相撞之下,我們兩人的身形又不約而同地向後倒飛而出。
我怕對面真的是顧不上,出手之間沒盡全力,可是對方那個掌力卻絲毫不弱,僅僅一掌就把我推倒在地。
我剛想起身,就覺得有人抓着我兩隻腳使勁往後一拽,頓時把我拖倒在了地上。
我還沒來得及轉身出手,就看見有一雙穿着皮鞋的腳在我眼前晃了一下之後,一步步往我這邊走了過來。
是那個被悶死的人,我看見過他腳上的皮鞋。忽然出現的鬼魂,讓我扣向身後弩箭的手掌本能地遲疑了一下。
就在這一瞬間,忽然有人趴在我身上,兩隻拔涼拔涼的手貼在我脊梁上一點點地往上挪,一直伸到我後脖子上:“别走了,留下陪我吧!”
“顧不上……”兩隻狠狠掐住我脖子的鬼手活生生地把我的話給掐了回去。我隻覺得一口氣憋在嗓子裏上不來,眼前越來越黑,再過片刻,我可能就會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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