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怅怅地走到沙發上坐下,點燃一支煙,慢慢地吸着……
一會兒,秋桐出來了,頭發梳理整齊了,衣服整理闆正了,臉色也稍微恢複了常态,目光看起來有些平靜。
我兩眼看着她,看着她走到我對過的沙發坐下。
然後,她清澈的目光看着我。
我想笑一下,嘴角動了動,卻沒有笑出來。
我們互相看着,似乎都想在這目光裏找尋多日未見的思念和牽挂,似乎都想看看對方變了沒有……
一會兒,秋桐輕輕舒了口氣,臉上露出些許輕松和安慰的神色,似乎她是對能看到我平安無事感到的欣慰,似乎她終于放下了一顆牽挂的心。
接着,秋桐又低下頭,臉色突然又開始羞紅不安起來……
似乎,她是想到了剛才我對她做的那些瘋狂舉動,似乎,她一方面喜歡渴望我對她做的那些,但另一方面,她卻又有意無意地在抗拒着,因爲她的神情一會兒羞紅,一會兒又羞愧,一會兒又不安……
我明白此時她的内心在想什麽,知道她此時心裏的無奈無力和無爲。
我的心裏感到了一陣悲苦,深深吐了一口青煙,仰臉看着天花闆發呆……
我們一時都沉默着……
一會兒,秋桐站起來,給我和她都倒了一杯水,将水杯放在我們之間的茶幾上,輕聲說了一句:“喝點水吧。”
我點點頭。
似乎,從心靈到肉體,我們都處在幹渴之中,都需要生命之水的滋潤。
我收回思緒,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後放下杯子,看着秋桐。
秋桐正端着水杯慢慢地喝水,一小口一小口地那麽喝,似乎,她在品味回味什麽。
看我看着她,秋桐放下水杯,雙手放在兩腿膝蓋之間,接着又低下頭……
此時,我腦子裏的疑問開始湧出來……
“你怎麽在這裏?”我們突然不約而同問出了這句話。
說完之後,我們又都微微一怔,秋桐擡起頭看着我,輕輕咬了下下嘴唇。
我深呼吸一口氣,然後看着秋桐說:“我先問的,你先回答!”
“你……你賴皮,明明是同時問的。”秋桐說。
我一咧嘴,”我說我先問的就是我先問的,女士優先,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吧,不許犟嘴。”
秋桐帶着不服氣的眼神看着我。
我又說:“聽話……乖,先回答我吧。”
這一刻,我的聲音竟然很溫柔,似乎,我從來口氣沒有如此溫柔過。
聲音溫柔,心也竟然溫柔起來,一股溫馨在心裏湧動,這溫馨竟然是如此純潔。
我的心不由一動,似乎,我從來沒有對其他任何女人有過這樣的溫柔,這樣溫柔的口氣和溫柔的心,包括對海珠。
這樣一想,我的心裏不由就不安起來……
我心裏有些對海珠的愧疚了。
而秋桐似乎也被我剛才的溫柔口氣怔了一下,似乎,她不僅聽到了我溫柔的聲音,還看到了我溫柔的心。
她的臉上掠過一絲感動,還有一絲溫情,但随即就是不安……
她又低下頭,輕微歎息一下,然後開始說話了:“我是昨天到上海的。”
“昨天……你來上海幹嘛?”我說。
“到解放日報那邊來考察學習。”秋桐說。
“考察學習?學習什麽?”我說。
“學習報業經營。”秋桐說。
“來的都是什麽人?”我說。
“集團各經營部門負責人……孫書記帶隊。”秋桐說。
“哦……曹騰也來了?”我說。
“是的,他現在主持發行公司工作,自然是要來的。”秋桐說。
我擦,孫東凱曹騰這會兒都在上海啊。
“考察幾天?”我又問。
“明天結束,接着就回去。”秋桐說。
“你們住在哪裏?”我說。
“住在和平飯店旁邊的另一家酒店。”秋桐說:“我正在房間裏獨自看電視,突然就接到了你的電話,一聽是你的聲音,一聽你就在和平飯店,我一着急,不假思索挂了手機,把手機往床上一扔,接着就趕過來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來的如此之快,怪不得我怎麽打她手機都沒人接聽。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接着說:“你把手機扔在房間了……房間住了幾個人?”
秋桐似乎明白我這話的意思,說:“我自己一個房間的!”
我心裏安穩了,接着笑起來,說:“恐怕你剛才不單是着急吧,是太激動了吧……你是不是……很想我……”
秋桐抿了抿嘴唇,沒有回答我的話,接着就問我:“你……這些日子,你都到哪裏去了?你都幹嘛去了?大家都找不到你,都很着急,都因爲你人間蒸發了……你知道不知道?快說,你都去了哪裏,都幹什麽了?”
我看着秋桐詢問的眼神,想起這些日子在金三角的經曆,不由心裏就有些感慨,不由就覺得有些滄桑,仿佛,我從另一個世界歸來,仿佛,我從地獄到了天堂。
此時,我的心裏略微有些猶豫,猶豫着要不要告訴秋桐實情,告訴她,說不定她會生氣,不告訴她,卻實在不想欺騙她。
我不由就有些矛盾。
“你說呀——”秋桐緊盯着我的眼睛,眼神一動,神情突然有些微妙的變化,似乎她預感到了什麽,卻又不能完全肯定。
“我……我今天剛到上海。”我說。
“從那裏來的?”秋桐緊接着問我。
“新加坡。”我說。
“新加坡。”秋桐頓了下,接着說:“去新加坡之前呢,你在哪裏?”
“曼谷。”我回答說。
“去曼谷之前呢?你又在哪裏?”秋桐步步緊逼追問。
“清邁。”我的聲音有些發虛,隻知道答案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清邁……你到了清邁……你從那裏去的清邁?”秋桐睜大了眼睛。
似乎,她已經意識到了什麽,神色有些驚懼。
我低下頭:“就是那裏……那裏。”
“你……你到底還是去了那裏……你到底還是去了金三角……對不對?是不是?”秋桐的聲音有些發抖。
“是——”我說。
“你——你——”秋桐的聲音有些發頓:“我——我——你這些日子人間蒸發,我就猜到你有可能去了那裏,但我不敢相信你真的去了那裏,結果,你竟然就真的去了那裏……你又去了金三角……你……知不知道去那裏又多危險?你……你爲什麽要去那裏?”
秋桐的口氣有些生氣,我低頭不語。
我知道秋桐的生氣是因爲對我的關心和牽挂。
秋桐停頓了片刻,說:“告訴我,是不是他讓你去的。”
我還是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讓你去幹嘛的?你去那裏都幹了些什麽?這些日子在金三角你都幹了些什麽?”秋桐又問我。
我說:“沒幹什麽,就是……就是随便溜達随便玩玩。”
縱然我不想對秋桐撒謊,卻也不敢告訴她我去金三角幹的這些事,說出來,估計能把秋桐吓個半死。
“随便溜達随便玩玩……你可真會找地方……他把你叫去就是專門溜達玩的?”秋桐的口氣有些懷疑。
我擡起頭說:“其實,去幹什麽不重要,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你看,我不是毫發無損回來了嗎?”
秋桐看着我,半天,出了口氣:“是的,你平平安安回來了,幸虧你平安回來了……你……你膽子也太大了,竟然在停職期間偷渡去了金三角,你知道不知道一旦被邊防軍抓住後果有多嚴重,你知不知道金三角那是什麽地方?
“你……你可以不把自己的生命安全當一回事,但是你知道有多少人對你牽挂關心嗎?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安危牽動着多少人的心嗎?你有沒有考慮過關心你的那些朋友和親人們?你……你這麽做,太不對自己負責了,太不對周圍你的朋友和親人負責了……你……你太自私了。”
我又低下頭,默默承受着秋桐的指責。
秋桐批評了我老半天,我一直老老實實聽着,不做任何辯解。
“你爲什麽不說話?”秋桐說。
“你批評地對,我錯了,我接受你的批評,我沒無話可說。”我說。
“你也知道自己錯了,既然知道錯了,爲什麽當初還要去那邊?”秋桐說。
“我沒辦法啊……”我歎息一聲。
秋桐似乎明白我這話的意思,一時也不說話了。
我擡起頭看着秋桐,看到她的神色充滿了憂郁和無奈,還有郁悶和凄涼。
一會兒,秋桐也歎息一聲:“或許……剛才我不該那麽說你……不該指責你那麽多。”
我說:“你說的都是對的,該說的。”
秋桐說:“萬幸,你完好歸來了……你終于和我聯系上了,你還知道一回來就打電話。”
我說:“我第一個就是給你打的電話。”
秋桐的神色突然有些不安,說:“你還沒和海珠聯系?”
我說:“還沒來得及。”
秋桐說:“你該首先和海珠聯系一下的……這麽些日子,沒有你的消息,她一定也是非常着急焦慮的。”
我說:“很快我就和她聯系。”
秋桐說:“海珠也在上海的……和我們是同一班飛機。”
“啊——這麽巧?她怎麽也來上海了?”我說。
“海珠是來參加一個旅遊産品推介會的,也是昨天來的,碰巧和我們同一班飛機:“秋桐頓了頓,接着說:“而且,海珠和曹麗座位還挨在一起。”
“曹麗也來了上海?”我說。
說完這話,我覺得自己太out了,曹麗是孫東凱的辦公室主任,孫東凱走到哪裏,曹麗就跟到哪裏,這不是太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