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黎笑眯眯地看着我,端起杯子有滋有味地喝起茶來。
我看着窗外繼續發愣。
一會兒,老黎說:“你們集團這個曹麗,倒是真有意思,不夠資格也要人家推薦她,還自己推薦了自己……這個人,聰明而又愚蠢!”
我點點頭:“是的,聰明而又愚蠢!”
“不過,她和你說的那句你們集團老大對你的評價,你可要注意喽……在領導面前表現的過于聰明,的确不是什麽好事。”
我看着老黎:“什麽是過于聰明,怎麽樣才是太聰明?”
老黎放下水杯,緩緩地說:“想知道?”
我說:“當然!不然問你幹嘛?”
老黎說:“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但是你要叫我一聲爹!”
我說:“不叫,老黎!”
老黎無奈地說:“你個臭小子,叫一聲爹怎麽就那麽難啊……哎,我這兒子收的,就是不聽話,氣死你爹我了。”
我笑起來:“少羅嗦,快說——”
老黎嘿嘿笑了下,說:“小克我兒,其實,在我們現實社會中,我想告訴你:做人不要太聰明。注意是這個太字作爲修飾副詞,人需不需要聰明?絕對需要。因爲先進生産力,是所有聰明人的智慧結晶。人類發展是聰明人的絕對貢獻。”
我點點頭:”嗯……”
“什麽是太聰明?《紅樓夢》在描述鳳姐時寫道: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後性空靈……其實看書看悟性,别以爲這隻是說鳳姐,其實它是對太聰人的精辟總結。太聰明的心太累,這裏的‘太’就是過餘的意思。不是聰明人,沒有人用,一個人如何表現自己的聰明?這是十分講究的,聰明要表現到恰到好處,要做到:抛磚引玉,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我們通常對太聰明的人有幾種解釋:一是投機取巧,給人的印象是阿谀奉承,做事不踏實。二是算計别人的人,使人覺得害怕與你相識。即使你有工作業績,也可能是盜取别人成果之嫌。三是太聰明的人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喜歡表現自己,也就是愛出風頭。當然還有更多類類種種,我就勿需一一列舉了。”
“哦……”我又點點頭。
老黎繼續說:“日本著名企業家堤義明,就曾經公開聲稱:不喜歡聰明人。他的觀點是:聰明人紀律差,企業是一個團隊,應該講求團隊精神。聰明人往往破壞團隊精神。他講求絕對服從,他說自己從來不用聰明人。我想日本文化同中華文化,統屬于東方文化,文化的差異十分接近,對于我們應該有借鑒和啓示作用……中國人認爲太聰明的人,居心叵測,狼子野心。太聰明人一般沒有知心朋友,即使有隻是某種利益趨勢,是一種暫時利益互相利用的合作者。”
我說:“那你認爲,什麽樣的人是太聰明的人,換句話說,太聰明的人都有那些特征表象?”
老黎說:“喜歡眼珠子直轉的人,這種人反感極快,喜歡揣摩說話人的的心态,這是領導者不喜歡的第一種表象。喜歡眨眼睛的人,這種人心中小九九,花花腸子太多,覺得你心懷鬼态。心不在焉的人,領導在交待任務時,他眼望别處,好象天上知一半,地下全知的人,這是一種目中無人,不屑一顧的态度。喜歡接話的人,領導在交待任務時,還沒等領導說完,就以爲自己懂發,喜歡接下半句,這種人容易被炒鱿魚的那種人。做事答應得快,就是很久不扯回消的人。”
我不由哈哈笑起來:“如此說來,你的意思是要我不要做一個聰明人了?”
老黎說:“我兒理解失誤……做人當然是肯定要做聰明人。你要是個傻瓜,我才不要你做我兒子呢。”
我說:“那做什麽樣的聰明人好呢?”
老黎想了想:“我送你四個字:大智若愚!”
“大智若愚?”
“是的!”老黎點點頭:“在我國成語中,對大智若愚,是這樣解釋的:形容很聰明的人在表面看上去好象愚笨。蘇東坡不是有:大勇若怯大智若愚之說嗎?有時也應該做一做鄭闆橋的難得糊塗。”
“這個意思貌似和裝逼差不多哦……”我說。
“裝逼是你們年輕人的用詞,我不習慣,”老黎說:“兒啊,我告訴你,做聰明人的正确方法是具有一個良好的心态,處事不驚。在官場做事,無論領導交待你辦什麽事情,機密的、私人的、違法的你千萬不要奇怪,任何時候都不要把驚訝寫在你的臉上,因爲你那緊張的眼神有瞬間定格。請耐心把事情聽清楚,不要急于回答是與不是,心裏掂量掂量,再做你理智性的回應,讓領導感到你會盡力去辦……
“說了這麽多,小克,你不妨自己在心裏去掂量掂量,怎麽做一個有聰明才智的人,一個有親和力的人,這對你的未來生活很重要,特别是對你混官場……總之,記住你爹我的一句話:做人不要太聰明,哈哈……”
聽了老黎的話,我不由呵呵笑起來,領悟到了不少東西,受益匪淺。
第二天,我繼續到黨校上課,上午沒見到秦璐,下午她來了,一問,上午她也是請假回單位參加組織部考察組的民主測評了,他們政法委這次要提拔兩名副縣級幹部。
操,政法委那麽幾個人就提拔兩個,我們集團那麽多人才提拔一個,不公平啊。
不過想想也正常,市委市府直屬的那些部委辦幹部提拔都是很快的,比起下面那些部門機會多多了,比如市委市府兩辦,組織部宣傳部政法委紀委等等……
這些單位的人往下一放最低都是副縣級,下面那些正縣級單位的部門内部想提拔一名副縣級是很難的,很多人都是在正科級的位置上一幹就是十幾年二十幾年,一直熬到退休也沒機會再進一步。爲什麽?離領導近啊,近水樓台啊。
當然,這次集團能有一個提拔副縣級的名額,委實不易,聽說集團内部好些年沒有提拔交流幹部了,壓了很多老正科級,不知道這次這個寶貴的名額是誰搗鼓來争取來的。
“對了,上午我聽到一件事。”秦璐說。
“什麽事?”我看着秦璐。
“那個政協李主席的案子……聽說紀委很快要把這兩口子移交給檢察院。”秦璐說。
秦璐說的政協李主席就是老李,就是李順他爹。
“哦……現在是個什麽情況?”我說。
我不由就十分關心關注。
秦璐眨眨眼睛,說:“似乎,紀委調查的最後結果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什麽結果?說——快說——”我緊緊盯住秦璐,心跳突然有些加速,心情突然有些緊張。
秦璐看着我,神情有些怪異:“易克,似乎,你對李主席的事情很關心,似乎,你有些緊張,爲什麽?”
我發現自己的确有些事失态,放松了下表情,笑笑:“理由很簡單,好奇呗。”
“這理由似乎可以成立……或許,我該相信你的解釋!”秦璐說。
我說:“必須相信……說吧。”
秦璐說:“李主席的涉案金額最後不是大家傳說中的幾千萬,而是——”
“多少?”我緊盯著秦璐。
“六十萬!”秦璐說。
“六十萬!”我不由失聲。
“是的,六十萬。”秦璐說:“怎麽,出乎意料吧?”
這個數字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由點了點頭,心裏突然一陣巨大的輕松,六十萬,太好了,幾乎就等于沒事了。
“但的确是六十萬。”秦璐說:“這個數字你信不?”
我說:“必須信,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是我信了……不相信黨相信誰啊?組織上是不會出錯的,紀委的結論當然是不能懷疑的。”
秦璐呵呵笑了:“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既然你都信了,那我當然也要信哦……”
“我信和你信有什麽關系?”我說。
“木有什麽關系,反正你信的事我也願意相信!”秦璐話裏有話地說。
“從八位數突然到了五位數,這其中的道道是什麽?聽說了沒?”我問秦璐。
秦璐說:“小道消息滿天飛,版本衆多啊……”
“說來聽聽。”我說。
秦璐說:“有的說,李主席的确就是涉案這些數字,之前的那些所謂的八位數,是一些人想當然的想象和推測,以爲李主席之前的位置,幹過公安局長的人出事,數額少了都不合理,少于8位數都是不可能的……
“還有的說,李主席被雙規後,在調查期間又接連咬出了不少人,其中甚至有幾位是高層的人物,這就很微妙了,被涉及的高層人物就緊張了,自然就要抓緊運作,就要自保,就要避免自己被卷進去,而要想自己得到保全,就要減輕李主席的涉案金額,就要先保李主席,高層人物上面還有更高層的人物,大家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道理都是顯而易見的。
“于是更高層的人物就發話要保住高層人物,既然要抱住某個人了,那麽久必須要保住李主席……這樣事情就變得簡單了,紀委辦案也是要秉承上面的旨意的,于是這數字就不斷縮水,疑點不斷被排除,直至最後落實下來的隻有六十萬。”
我點點頭,覺得秦璐的分析很有道理,這年頭官官相護,官員之間都有錯綜複雜的關系網,雷正有自己的網,老李當然也有自己的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