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嘿嘿笑起來,對老黎說:“繼續你的見解。”
老黎說:“而且,有時候真的狀況并不都是好的,很多真實讓人心有不堪的感覺。猶如女人,年輕時的素面朝天、漂亮真純,靓麗可人,但在年老珠黃、憔悴滿臉的情況下,施點口紅、抹點胭脂,稍事美化一下,也不能說假到那裏去。這樣的假,于人于己,都很不錯。
“許多問題日長月久,積壓多年,有些是體制機制造成,加以解決絕非一日之功,如果假以時日,随着制度的創新改革,或許就會迎刃而解,使得各方均能獲益。
“有的事情即使真實,也是不能說的。就像兩人乘坐電梯,聞到屁臭,彼此都知道是誰放了屁,但是不能說出來。有的事情即使真實的,說出來也隻是說假話。比如公衆場合大人放屁,卻去責怪孩子。”
我忍不住又笑起來。
老黎又說:“生活和工作中,雖然說假話有時是不得不說,有時是無奈地去說,但如果你混迹于官場,那就要自覺地去說,樂觀地去說。就要好好修煉說假話的素質和本領,這既是官場潛規則的客觀要求,也是實現自己從政夢想的絕對需要。
“你看,原廣西壯族自治區人民政府主席成克傑雖然擁有情婦,雖然收取4000多萬元不義之财,但在接受電視台訪談時,仍然動情地說:想到廣西還有700萬人沒有脫貧,我這個當主席的是覺也睡不好呀!這話讓多少百姓感激涕零呀。
“所以,要信奉真作假時假亦真,假的說的多了自然也就變成真的了。要做到理不直氣要壯,意不夠情要深,要講得不臉紅、不心虛、不氣短、不膽怯,要張嘴就來,随口就編,順溜自然,還能終點照應原點,自圓其說。要天天說,夜夜說,要說得使人對你無限相信,達到你說真的别人認爲是假的水平,使說假話成爲一種潛在意識,成爲一種自覺行動,成爲一種生活習慣,那樣,你在官場一定會大有作爲的了。”
我點點頭:“老黎啊,你在教我學壞。”
老黎呵呵笑着說:“兒啊,這是大勢所趨,在官場,必須要學會随波逐流,一個世人皆醉唯我獨醒的人是終究無法立足的,既然你要在官場混下去,想混出名堂,那麽,你就必須要學會這些本領,當然,說假話也要辯證地去說,要有選擇地說,盡量不要違背自己的良心和做人的基本道德,不要直接去傷害群衆利益,這就是一個度的問題,看你如何去把握好這個度。”
老黎今天和我一番交談,一番灌輸,讓我不由覺得受益匪淺,心裏感覺輕松了許多。
我和老黎繼續在海邊漫步,邊閑談着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不經意往岸邊看了一眼,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那裏,似乎有個人正站在車旁舉着望遠鏡往這邊看。
我的心裏一動,對老黎說:“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去岸邊的小賣部買瓶水,不能讓你渴着。”
老黎看了一眼岸邊,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我兒孝順,爲父笑納。”
我把腳就往岸邊走,往那人那車的方向走。
那人看到我往岸邊走,接着就放下望遠鏡鑽進車裏,接着車子就疾駛而去。
等我快步到了岸邊,車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站在那裏看了半天,琢磨了一會兒,然後去附近的小賣部買了兩瓶水,回到老黎身邊。
老黎邊喝水邊說:“哎,我兒子買的水喝起來真甜啊,特别解渴!”
我沒有理會老黎的調侃,繼續思索着自己的心事……
這時,我的電話響了,一看,還海珠打來的。
“哥,你在哪裏?”海珠問我。
“我在海邊溜達。”我說。
“哦……怪不得我看你不在辦公室呢。”海珠說。
海珠到我公司了。
“你去我公司幹嘛?”我說。
“我出來辦事,路過,順便過來看看你,不行?”海珠說。
“行!”
“既然你不在,那我就去秋姐哪裏坐會兒,和秋姐雲朵聊天去!”海珠說:“我看她正在辦公室。”
“哦,你自己來的?”我說。
“我和孔昆一起的。”海珠說。
“哦……去吧。”我說。
“你和誰在一起散步的?自己?”海珠說。
我看了一眼老黎,他正背對我看着大海。
“我和老黎一起的!”我說。
“哦……夏雨的爸爸。”海珠說了一句,然後沉默片刻,接着挂了電話。
我收起手機。
“打完了?”老黎轉過身。
我點點頭。
海珠現在查崗越來越頻繁,白天晚上都查,隻要我不在她跟前,随時都有可能被查崗。
我有些慶幸秋桐此時在辦公室裏,不然,海珠說不定就追到海邊來了。
想到這些,我的頭就有些疼,疼得厲害。
老黎看着我,似笑非笑,臉上的神情有些捉摸不透。
“五一快到了。”老黎自言自語說了一句,然後轉身沿着海邊往前走去。
老黎的話讓我不由心裏又是一縮一緊一顫。我不知道他此話是何意。
這老爺子,有時候講話隻說一半,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
“五一假期,我要回老家去!”我追上老黎,說。
“嗯……把你這個幹爹扔在這裏,回去看你親爹,是不是?”老黎說,口氣有些酸溜溜的。
“你這人,還吃醋啊!”我說。
“放假你不陪我玩,我自己玩!”老黎又有些賭氣地說。
“好了,發現你越來越像老頑童了。”我說。
“嘿嘿……”老黎笑了起來。
我知道老黎是沒有真的生氣,也笑了起來。
我和老黎又溜達了半天,老黎有些累了,我們于是往回走。
走到濱海路上,我和老黎坐在路邊的連椅上休息了一會兒。
這時,一輛轎車徐徐開過來,在我們跟前停住,車窗徐徐落下,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看到此人,我立刻就站了起來。
老黎坐在那裏,神态如常,紋絲不動。
來人是關雲飛。
他似乎是路過正好看見我。
果然是,關雲飛看着我,風趣地說:“易總好,領導好,好悠閑……在這裏曬太陽啊……我不是來找你曬太陽的,我是正好路過。”
邊說,關雲飛邊看了老黎一眼,隻是一瞥,接着又看着我。
關雲飛似乎并不認識老黎。
這不奇怪,老黎隐退有些年頭,關雲飛提拔到市裏時間不長。再加上老黎隐退的時候三水集團還沒有如今這麽牛逼,他做事又一貫低調,那時并不是叱咤風雲的企業家。
關雲飛依舊坐在車裏,他并不打算下車。
我對關雲飛說:“領導好……我和一個朋友在這裏散散心。”
我并不打算向關雲飛介紹老黎,也不打算向老黎介紹關雲飛,我覺得沒必要。
關雲飛又看了老黎一眼,似乎他并不打算和老黎打招呼,接着對我說:“看來好像是個忘年交的朋友哦……”
我笑着點了點頭:“是——”
老黎似乎沒有聽到我和關雲飛的談話,側眼看着遠處,神态悠然。
“好了,你們閑聊吧,我要走了!”關雲飛說。
“關部長再見!”我說。
關雲飛離去後,我又回到老黎身邊坐下。
“此人就是關雲飛吧?”老黎說。
“不錯,正是,市委常委、宣傳部長,對我很關照厚愛!”我說。
“嗯,我兒子就是厲害,能和這麽大的官有交情!”老黎說。
“嘿嘿……”我驕傲地笑了下:“你還沒和這麽高級别的大官打過交道吧?”
老黎呵呵笑着,點點頭:“是啊,不錯,我從來就沒接觸過如此高級别的官員……看來,我兒子比我強啊……”
我又笑:“對了,你怎麽知道他是關雲飛的?”
老黎說:“電視上經常見到他出頭露面啊……市委常委那幫人,天天在電視上露面,認識他們不是很容易?隻不過他們不認識我們老百姓屁民罷了。”
“哦……”我點點頭,覺得老黎的解釋非常合理。
然後,我和老黎一起去茶館喝了半天茶。
喝茶的時候,又接到海珠的查崗電話,我幹脆讓老黎接過去和海珠聊了幾句,老黎然後把手機給我,海珠笑呵呵地随便聊了幾句之後挂了電話。
老黎看着我滿臉無奈苦笑的表情,微笑了下,沒有說話。
晚上,夏季在三水集團的内部酒店請客,請我海珠秋桐海峰孔昆雲朵吃飯,夏雨也參加了。
“這就快放五一假了,今天約大家來這裏坐坐,放松放松。”夏季如是說。
“放假你們都可以休息,我們可沒這個福氣喽……我們旅遊公司越是假期越是忙乎!”孔昆說。
“呵呵,這倒也是……”夏季笑着說:“不過有錢賺,忙也是快樂的。”
海珠這時對孔昆說:“放假期間就要辛苦你了……我們要回老家去。”
孔昆笑着點頭:“哎——海珠姐,正好借這個機會祝賀你和易哥啊……”
夏季說:“祝賀。”
夏季還不知道我和海珠要在五一假期定親的事。
夏雨這時冒出一句:“哎——二……二位要定親了。”
海珠笑而不語。
夏季眼神一亮,笑起來:“好啊,這事好事,值得祝賀……來,我們大家一起祝賀易克和海珠……祝賀你們定親。”
夏季說着舉起酒杯,大家都舉起酒杯,夏季悶悶地看看我,又看看海珠。
秋桐一直微笑着。
海峰看了看雲朵,也微笑着。
海珠說:“感謝大家的真心祝福……我相信大家的祝福都是發自内心的,都是真誠的,都是帶着純潔的友誼的。”
海珠似乎話裏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