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今天上午在他講話的會上把他下屬單位的人毫不客氣給帶走,多少讓他覺得臉上有些無光。現在他來勁頭了。
紀委的人本來是掌握了确鑿證據才帶走人的,隻是沒想到一審問秋桐說把錢上繳了,查證果然是這樣,自然就必須要放人,自己辦案不細緻被關雲飛抓住了把柄,自然是短氣三分,這會兒隻能忍聲吞氣接受關雲飛的訓斥。
“行,那好,我不給你們書記打電話,你給我親自把人送回來,送到集團門口來——”關雲飛說着啪就把電話挂了。
我徹底舒了一口氣,秋桐真的沒事了!一天的功夫,從上午到下午,戲劇性的變化。
“紀委的人,亂彈琴——回頭我還得找紀委書記說說他……”關雲飛嘟哝了一句,接着看着孫東凱:“上午來的辦案人員被我訓了一頓,我讓他們把秋桐給我送回來……上午他們帶走人的時候造成的影響十分惡劣,必須要盡力挽回影響……
“你現在就通知集團的所有在家的中層,一起到集團門口集合,去列隊迎接秋桐回來,要讓大家親眼看着秋桐是怎麽被送回來的……要讓大家都知道秋桐是清白的。”
孫東凱忙點頭:“好——”
接着孫東凱就摸起内線電話打給了辦公室:“讓曹主任到我辦公室來一趟,馬上過來——”
不到一分鍾,曹麗就出現在孫東凱辦公室。
“曹主任,馬上讓辦公室下通知,通知在家的所有中層,到集團門口列隊迎接秋桐回來!”孫東凱利索地說。
“啊——”曹麗意外地睜大了眼睛:“孫書記,你說什麽?”
“難道我的話你沒聽明白?通知所有在家的中層幹部,列隊到集團門口迎接秋桐回來!”孫東凱加重語氣又說了一遍:“秋桐同志的事情已經查清了,她是清白的,紀委的人親自送她回來——”
“啊——”曹麗又不由自主啊了一聲,呆了。
顯然,曹麗有些難以置信這個結果,她一時有些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啊什麽啊,快去下通知!”孫東凱沒好氣地說。
“哦,我這就去!”曹麗忙說。
“等下,秋桐回來後,直接把她請到這裏來——我要在這裏親自見見秋桐!”關雲飛說。
“哦……”曹麗有些失神地點點頭,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接着,關雲飛對孫東凱說:“抽空你要盡快召開黨委會,把這個情況給黨委成員傳達一下。”
孫東凱點點頭。
關雲飛臉色陰沉地背起手,走到窗口,往外看着。
我這時對孫東凱說:“那我也下去吧。”
我想親自迎接秋桐平安歸來。
孫東凱點了點頭,我剛要走,關雲飛說話了:“你不用下去了,就在這裏等你的老總吧。”
我站住了。
關雲飛轉過身看着我:“不管秋桐是否是清白的,不管她有沒有事,你今天上午在紀委辦案人員現場的言行都是極端錯誤的……作爲一名黨員,作爲集團的一名中層幹部,你必須要深刻反省自己的錯誤。”
秋桐沒事了,我現在是說什麽都行了。
我忙痛痛快快地點頭:“我現在是徹底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我太年輕幼稚無知不懂事了,領導的批評是十分正确的,我要深刻反省自己的嚴重錯誤,我無條件接受領導對我的任何處理,撤銷我職務,開除我黨籍,我都沒意見。”
關雲飛向我走了兩步,看着我:“咦——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啊……剛才還梗着脖子不肯認錯,怎麽這會兒轉地這麽快?這好像不是你的性格啊……”
我咧嘴一笑:“經過領導的幫助,這會兒不是想通了嗎,剛才沒想通。”
“我不會讓東凱部長撤銷你職務,也不會開除你黨籍,甚至那個什麽書面檢查我也不要你寫,我隻要你真正在這裏給我轉過彎來——”關雲飛用手指指自己的腦袋,然後說:“形式上的東西我不要,我要你從思想上真正認識到什麽叫組織紀律,什麽叫講政治,什麽是一個黨員幹部該做的,什麽是不該做的……
“易克,你必須給我徹底清洗自己的腦子,轉換自己的思想,你現在不是一個臨時工,也不是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你是這個集團的中層幹部,你是一名黨員,你時刻都要以黨員的标準來要求自己,時刻都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和紀委辦案人員當面對抗,我關雲飛從政這麽多年,見都沒見多,聽都沒聽過,你今天是讓我長了見識了……你厲害,你不簡單啊……”
我忙低頭認錯:“我錯了,我徹底錯了。”
孫東凱在一邊說:“關部長這是出于對你的愛護才會批評你……你要深刻認識到這一點……要以更高更嚴的要求來要求自己。”
我忙又點頭。
媽的,隻要秋桐沒事,讓我怎麽認錯都行。什麽組織,什麽紀律,什麽黨員标準,我腦子裏根本就沒有這些意識。
或許真的如秋桐和關雲飛所言,我的腦子裏不知不覺帶着一股江湖習氣,對官場的規則還沒有适應,更談不上領悟透徹。
一會兒,孫東凱辦公室的門開了,秋桐進來了,身後跟着曹麗和趙大健。
看到秋桐,我的眼前不由一亮。
秋桐氣态鎮靜,神色自若,一副榮辱不驚的樣子,面帶微笑。
曹麗和趙大健在秋桐身後站着,雖然臉上也帶着笑,在我看來,這笑卻比哭還要難看。
我不知道此刻曹麗和趙大健心裏是怎麽想的。
關雲飛大步迎上去,和秋桐握手,邊說:“秋桐同志,委屈你了……剛才紀委的同志給我打電話了,事情的經過我都知道了……我代表我自己,向你表示慰問。”
“謝謝關部長!”秋桐還是微笑着,聲音不輕不重,接着不經意看了我一眼。
“沒事回來就好啊……”孫東凱也笑着。
對孫東凱來說,此時,他是不希望秋桐出事的,他需要秋桐這樣的來的人給他出政績,而且,秋桐對他并沒有産生什麽直接的威脅。
當然,這是此時,以後怎麽樣,就不得而知了。
曹麗這時開始顯擺了,笑着看着大家說:“集團的中層幹部基本都到齊了,大家一起在門口列隊等着的,紀委的人來到後,放下秋總,灰溜溜地走了……我請他們上來坐坐,說關部長在這裏,他們一個勁兒擺手,說他們剛被關部長訓了一頓,不敢見關部長。”
孫東凱笑起來,趙大健也笑起來,關雲飛沒笑,對曹麗說:“去把我秘書叫過來!”
曹麗忙答應着出去了。
我一直站在一邊目不轉睛地看着秋桐,心裏感到了巨大的欣慰。
秋桐仿佛知道我此時的感覺,邊和大家說話邊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裏帶着一絲寬慰。
大家坐下,趙大健坐在我身邊,看着秋桐:“哎——秋總,你受驚了……今天上午紀委的人來帶你走的時候,易總有些沖動,其實我也有些沖動,差點也要站起來質問紀委的人了……想了想組織紀律,硬是壓住了火……這紀委的人太過分了,說抓就抓,沒一點原則。”
趙大健一副憤憤不平維護秋桐的樣子。
關雲飛接着說:“大健同志,幸虧你還有組織紀律性,沒有像易克那樣……我這東凱批了易克一個下午了,他這麽做,是極端錯誤的……幸虧你是老同志,腦子裏組織紀律性強。”
秋桐又看了我一眼,輕聲說:“領導的批評是對的,易總上午是太沖動了,太感情用事了,幸虧趙總沒有感情用事,作爲我個人,我理解并感謝易總和趙總對我的關心,但是,這種舉動無疑是錯誤的。”
這時,孫東凱問道:“秋總,那7萬塊錢,到底是怎麽回事?”
剛說完這話,曹麗和關雲飛的秘書進來了,他們也坐下,看着秋桐。
大家都看着秋桐,似乎都想知道詳情。
“我們采購的這些物品,大福源超市是有2%的回扣,那個賣海鮮的,也非要給我5萬的回扣,我不要,他非要給,我知道他這麽做是爲以後的生意考慮,我想了想,大福源超市的回扣不要白不要,既然那買海鮮的非要給,也就收下……然後,我當天就将這7萬上繳到集團财務中心了。”秋桐說。
“這事我怎麽事先不知道,集團紀委的人也不知道啊,按照程序,是要先交到集團紀委書記那裏的啊……或者交到我這裏的。”孫東凱說。
“那天你和集團的紀委書記都出差了,我沒找到你們,這筆錢,我又不想在我這裏過夜,就先交到财務中心了,本來想今天上午開完茶話會給你和紀委書記彙報的,這不是還沒來得及。”秋桐說。
“哦……”孫東凱點點頭。
曹麗坐在那裏眨巴着眼睛,不由看了趙大健一眼,兩人眼裏露出幾分瞬間消失的失落和惱羞,還有懊喪。
關雲飛點點頭:“好,做得好……這事雖然有些負面的影響,但是恰恰說明秋桐是一個廉潔奉公的好同志,紀委的人想反貪,結果幫我們宣傳系統反出來一名清官……對于秋桐同志,我向來是很看好的,我就知道秋桐同志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果然,事實證明了我的判斷。”
關雲飛那張嘴,怎麽說都是他有理,剛才他還說秋桐回不來了,還要孫東凱指定臨時的發行公司負責人。
當然,他是領導,不管他怎麽說,都沒人會和他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