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接着就跟着紀委的人走了,出了會議室。
領頭的中間人最後出去,臨走前沖關雲飛點了下頭:“關部長,打擾了。”
關雲飛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沒有任何表示。
那人接着就走了。
關雲飛沉默着,會議室裏繼續沉默着。
曹麗和趙大健互相對視了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看着他倆微妙的表情變化,我突然明白過來,一定是這一對狗男女搞的鬼,他們一定聯合起來在陷害秋桐。
我心裏的怒火騰就起來了,有些怒不可遏,恨不得現在就沖過去宰了他們。
就在我控制不住要發作的時候,腦子裏突然閃出浮生若夢曾經說過的話:客客,記住,不管什麽時候,不管遇到天大的事,都要保持冷靜,一定不要沖動,切記:沖動是魔鬼……
沖動是魔鬼!
沖動是魔鬼!
沖動是魔鬼!
我在心裏一遍遍念着浮生若夢的告誡,慢慢努力讓自己内心的怒火平息下來……
但同時,我的心裏卻又湧起一陣無法壓抑的疼痛,秋桐被帶走了,不知要受到怎麽樣的折磨和難爲,我相信她絕對是無辜的,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可是,紀委的人會信嗎?他們既然敢到這裏來帶人,就一定是掌握了什麽确鑿的證據!
那麽,會是什麽證據呢?
我腦子裏一時沒有頭緒,隻是隐隐覺得似乎應該和最近發生的事情有關。
會場裏開始騷動起來,大家小聲地議論着什麽。
這時,關雲飛沖孫東凱低聲說了一句什麽,孫東凱接着高聲說了一句:“請大家安靜!”
大家都安靜下來,看着孫東凱。
孫東凱定定神,接着說:“繼續開會,請關部長繼續發言——請大家不要交頭接耳,請大家注意聽關部長的指示。”
關雲飛的臉上接着就又恢複了笑容,開始繼續講話,似乎剛才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
我不由有些佩服他的定力。
關雲飛繼續他的長篇闊論,侃侃而談。
我坐在那裏心不在焉地聽着,腦子裏隻想着秋桐,關雲飛的話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我此時一門心思想的就是如何救出秋桐,如何證明秋桐的清白。
可是,我連秋桐是因爲什麽被紀委的人帶走的都不知道,我如何去證明呢?
我有些急火攻心,卻又感到無可奈何。
我突然感到了自己力量的單薄和無能!
我終于知道,有些事,單靠武力是解決不了的!我的功夫再強,此時卻無法施展,無法保護秋桐,隻能眼睜睜看着她被帶走。
我的心裏陣陣絞痛和無力。
茶話會結束後,關雲飛和大家一起在集團酒店一起共進午餐,與民同樂。
宴會廳裏,關雲飛依舊談笑風聲,頻頻舉杯和大家喝酒,似乎上午秋桐被帶走的事情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心情和興緻。
媽的,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幾家歡樂幾家愁!
患難時刻見人心啊!
我心裏突然有些憎恨關雲飛。
曹麗和趙大健更是顯得喜氣洋洋,趙大健狂飲不止,不時咧嘴大笑着,曹麗端着酒杯不時到各桌穿梭,眉開眼笑的,似乎今天是她的節日。
我幾次湧起想将曹麗和趙大健抓起來帶到外面去痛打一頓然後審問的想法,但是幾次又被腦海裏及時湧起的浮生若夢的話所壓住。
沖動是魔鬼!
我必須要記住她的話。
我帶着悲憤的心情坐在那裏,沒大動筷子。
我慢慢調整着自己的心态……
我努力不讓大家看出我的情緒變化,曹麗和趙大健和我喝酒的時候,我還努力讓自己笑了幾分。
聚餐一直持續到下午上班才結束。
本來想和秋桐下午一起去看守所看平總的,現在不行了!
酒宴一結束,我就出了宴會廳,出了酒店。
站在酒店門口,仰臉看着陰霾的冬日的天空,我有些茫然,我不知自己該去哪裏,也不知自己該幹些什麽!
我感到了空前的無助無奈和迷惘困惑!
第一次感到,在偌大的官場,自己是如此的卑微,能力是如此的弱小,官場裏,我竟然就沒有保護秋桐的能力!
我的心裏感到了陣陣凄然和絞痛,痛得不能自己。
我突然意識到,我要想更好的保護秋桐,就必須要努力往上爬,爬得更好,讓積極混的更好,讓自己擁有更大的權力。官場裏的搏鬥,靠的不是拳頭,靠的是智慧,或者說是心計和陰謀。
秋桐不會耍陰謀,我不會耍陰謀,我們就要吃虧,就要被别人所暗算。
正在這時,我接到了孫東凱的電話:“小易,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我立刻去了孫東凱的辦公室,進去後,看到關雲飛正坐在裏面。
關雲飛坐在沙發上,臉色陰沉。
孫東凱坐在他旁邊,小心翼翼地看着關雲飛,又看看我,示意我坐下來。
我坐在靠邊的沙發上,看着關雲飛和孫東凱。
關雲飛擡起頭看着我,目光冷峻,還有些犀利。
這是關雲飛第一次用這種目光看我,我心裏不由打了個寒噤。
“啪——”關雲飛突然伸手猛地一拍面前的茶幾,吓了我一大跳,孫東凱似乎也吓了一跳。
“小易,告訴我,誰給了你那麽大的膽子,誰讓你上午在會議室和紀委的人那樣講話的?”關雲飛怒氣沖沖地說。
“沒人給我膽子,沒人讓我那麽做那麽說!”我說。
“胡鬧——你以爲這是在你家裏啊,講話沒天沒地,不知天高地厚,一派江湖習氣,和紀委的人竟然如此講話,竟然敢阻撓紀委的人辦案,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膽了!”關雲飛的火氣更大了。
孫東凱坐在一邊不做聲,有些擔心地看着我。
“我問你,你現在是不是黨員?”關雲飛說。
“是,剛入的!”我說。
關雲飛扭頭看着孫東凱,帶着質問的語氣:“就這樣的人,這樣沒組織和紀律觀念的人,誰讓你們發展他入黨的?這樣的人,敢和黨内紀檢部門的人對抗,這樣的人,是一個合格的黨員嗎?”
孫東凱一咧嘴,顯出有苦難言的模樣,說不出話來。
我也有些郁悶,操,我入黨還不是你暗示孫東凱的,這會兒你又質問孫東凱,你什麽鳥人啊,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嘛,這不是成心難爲孫東凱嗎?
關雲飛接着又看着我:“我問你,你知道不知道紀委是幹嘛的?”
“知道!”
“知道……說,我來聽聽!”
“紀委是負責黨内監督的,是負責抓黨内的貪官污吏的!”我說。
“既然知道,作爲一名黨員,你爲什麽還要阻撓紀委人員辦案?”關雲飛說。
“他們這是冤枉好人,我認定秋總絕對不是那樣的人!”我說。
“你認定……你也太自大了,你算老幾你知道不?紀委的人沒有證據會随便叫人去談話嗎?你以爲紀委辦案是兒戲?你以爲紀委的人都是吃閑飯的?”關雲飛質問我。
“我沒有自大,我也不算老幾,紀委的人也不是沒有錯誤的,也不會沒有辦錯案件的時候,誰敢保證紀委辦案就是百分之百争取的?你敢嗎?”我看着關雲飛。
“你——你敢質問反問我?我看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關雲飛氣壞了,伸手又猛地拍了一下茶幾。
“小易,不許和領導這麽講話!”孫東凱嚴肅地對我說。
接着孫東凱對關雲飛笑了下:“關部長,小易年輕不懂事,剛進入體制内,還不懂規矩,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回頭我會好好批評他的!來,關部長,喝口水,消消氣。”
孫東凱端起杯子。
孫東凱似乎很樂意看到我和關雲飛頂牛,似乎很樂意看到關雲飛對我大加訓斥。他現在是在兩邊做好人。
關雲飛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水,接着放下杯子對孫東凱看說:“這不是批評就能解決問題的,中午吃飯時間我和紀委書記通了電話,紀委書記已經得到手下人的彙報了,很生氣,說要嚴肅處理此事。”
我一聽,心裏咯噔一下,媽的,不就吵了幾句嘴巴,犯得着嗎,什麽叫嚴肅處理?嚴肅處理是怎麽個處理呢?
“你和紀委書記通了電話……那紀委書記是怎麽說的?到底是爲什麽要把秋桐帶走呢?”孫東凱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關雲飛看了孫東凱一眼:“紀委辦案,能随便洩密嗎?”
孫東凱讨了個沒趣,尴尬地笑了下。
“不過,我給他打電話,是問緣由了,紀委書記别人不能說,我的面子他是不會不給的……他答應下午上班後去問問辦案人員……紀委的案子那麽多,他也一時記不清楚。”關雲飛說。
“哦……”孫東凱點點頭。
“聽紀委書記那口氣,似乎問題不是很嚴重,不然,要是大案要案,他不會不清楚,也不會答應我下午去問辦案人員。”關雲飛又說了一句,然後看着我恨恨地說:“你個不争氣的東西,淨給我和孫部長惹禍……剛考上體制内身份,剛入黨提幹,就燒地不知道自己幾兩重了,就暈了,就得瑟地不行了!”
我一聽,有些不服,剛要開口争辯,孫東凱忙沖我使勁使眼色,我張了張口,又閉了嘴巴。
這時,關雲飛的手機響了,關雲飛摸出手機看了下,接着沖我們說:“都不要做聲!”
接着,關雲飛就開始接電話。
“呵呵……紀委書記啊……呵呵……”關雲飛笑着:“老夥計,上午你的人在我發言的會上帶走人,也太不給我面子了……怎麽樣,到底是怎麽回事呢?這個秋桐,平時在我的印象裏還是很廉潔奉公的一個幹部嘛。”
顯然,電話是紀委書記打給關雲飛的。
我和孫東凱都安靜地聽着,不敢發出任何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