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立名目繁多的領導小組。我所記得的比較重要的有:财稅工作領導小組、人事編制工作領導小組、城建工作領導小組、發展改革領導小組、機構改革領導小組、教育工作領導小組……凡涉及人、财、權等重大事務的領導小組組長,都是雷正。”
此公繼續邊喝邊說:“同時,雷正還有一個攬權的絕招,那就是頻繁放話,調整幹部。這是老套套了,但有些人屢試不爽,雷正對這個東東的運用,可謂爐火純青。他可以對分管黨群的副書記私下說,下一任地方行政首長可能就是你的了,好好幹吧;對另一個副書記也作出差不多的暗示,讓他們充滿希望和戰鬥熱情,死心塌地的跟自己走,牢牢控制住住所轄區内的大小幹部三四年,活而不亂,至今讓人佩服不已……
“同時雷正大搞任人唯親,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一套。哪個不聽話,立即調整;哪個貼上來,馬上給鍛煉機會。在雷正任内,黨政直屬機關一把手,下級黨政幾大巨頭,幾乎挪的挪、換的換、撤的撤,都給動了一下,我想雖然現在雷正榮升了,但他的虎威還會猶長期存在,不信你們可以去葫蘆島打聽一下。”
我和海峰聽得大開眼界。
“雷正還有一個絕招來駕馭班子成員,那就是調整班子分工。調整班子成員的分工,這個東東可謂大有學問。雖說幹的都是革命工作,隻是分工不同,不分高下。但是這個是在台面上說說的騙人話,除我家小妹相信外,我還真沒發現誰真的相信。運用調整分工來掌控權力,是一把手經常采用的手段,而且最是正大光明,讓被調整的人沒得話可說。
“有個副職,原來管的是城建、财稅、政法,吃香喝辣,何其風光,皆因不怎麽聽雷正的話,就被雷正以調整分工爲由,權力差不多剝奪得一幹二淨,調整後,這個副職分管的工作是少數民族、老齡、殘聯等工作,氣得他天天拿豆腐磚腦袋。終于看破紅塵,整日與大爺大媽打牌爲生。嗚呼!調整分工之爲用大矣哉!”
海峰聽得瞠目結舌,我也不由暗暗驚詫。雷正這小子不簡單哪!
我一直以爲關雲飛是駕馭權力的高手,沒想到雷正比起他來毫不遜色。
今天此公的話,讓我對雷正又加深了幾分了解,他不是個酒囊飯袋,而是一個精明的政客。看來,在關雲飛和雷正的權鬥較量中,最後誰勝誰負現在是無法做出結論的。
第二天,接到海珠的電話,說之前由副總安排人散布出去的言論在同行間起了很大的風波,同行紛紛到電業局去質問,電業局的工會主席火了,親自打電話來責問此事,讓我們去人把話講清楚。
我一聽,心裏樂了,事情的發展正中我下懷。
我讓海珠通知那個副總來見我。
副總和我見面之後,我将一個銀行卡塞給他,向他面授一番機宜……
然後,副總就去了。
副總走了之後,我心裏突然有些惴惴不安,我不能确保我的計策能否成功,心裏有些沒底。
下午,我在海珠辦公室,不大一會兒,副總回來了,面帶喜色。
“見到那工會主席了?”我說。
此時,我心裏并沒有十分的把握,但見到副總的喜色,我心裏猜到了十有八9。
“見到了!”副總點頭。
“收了嗎?”
“收了!”
我大喜,一拍沙發扶手:“那就成了……這單子這回是真的歸我們了……怕的就是他不收,隻要收了,就沒問題。”
海珠看着我們:“到底怎麽搞的?”
我看着副總:“你來講——”
副總于是開始說:“我按照易哥的吩咐,直接去了電業局,讓工作人員通報說我是來解釋那事的,工會主席果然就接見了我,滿臉怒氣……我就開始解釋,說我們老總不在家,我是分管業務的副總,我不懂事,亂說了不負責的言論……我誠懇地低聲下氣承認錯誤,說一定要同其他幾家旅行社公平競争,邊說邊将我們公司的簡介遞過去,同時一再承認錯誤,使勁說好話……
“見主席拉長的臉漸漸和氣,就朝主席遞了一支煙,主席剛要接下,我手中的煙卻‘不小心’掉到地上去了,我忙連叫:‘對不起,對不起!’然後我彎腰拾煙,突然‘發現’地下有張銀行卡,我于是順便拾起,提醒道:‘主席啊,你的家當掉了!’說完我翻過卡看了看背面,又驚道:‘主席大人,你把銀行卡的密碼寫在這裏,很不安全哪!’主席愣了幾秒鍾,随即接過卡來,說道:‘謝謝提醒!’我又說:‘你要趕緊去查一下錢少了沒有,改過密碼!’說完我就離開了主席辦公室。”
說完,副總呲牙咧嘴大笑。
我也哈哈笑起來。
海珠看着我,有些忍俊不住:“你……你們……鬼點子可真多。”
我想了想,總結了下,說:“其實,這不叫鬼點子,用練武的術語,這叫點穴!”
“點穴?”海珠和副總看着我。
“是的,”我說:“那些政府部門的領導或者國企大員,嘴上原則立場,依法行政,實則内心不以爲然。我們從商的必須要知道權錢交易的規則,洞悉掌權者的内心,從而對症下藥……這就是所謂的點穴,其實很簡單,人皆有弱點,有需求,找準掌權人物的弱點,滿足其需求,有的人既要錢,又要面子,那就給足錢給足面子,如此一來,生意還怕做不成嗎?”
“易哥高見,着實妙不可言!”副總佩服地五體投地,連豎大拇指。
我咧嘴笑起來。
副總出去後,海珠看了我半天,說:“你在那卡裏存了多少?”
我說:“四萬!”
海珠想了想,說:“這個單子接過來的話,大約能賺8萬,這樣,我們還能賺4萬……這樣算起來,雖然他們的利潤大一些,但我們實際賺的其實和做其他的民營企業的差不多。”
我說:“雖然差不多,但是我們畢竟還是賺了,而且,還學會了和國企政府部門打交道的技巧……可謂一舉兩得。”
海珠抿了抿嘴唇,伸手就要摸内線電話:“我這就叫财務支4萬給你……”
我忙攔住海珠,說:“别——不用!”
“那是你個人的錢,我不能讓你白花錢!”海珠說。
“阿珠……我……我們……有必要分得那麽清楚嗎?”我結結巴巴地說。
“有必要。”海珠說照,還是堅持要給我錢。
争執了一會兒,我說:“這樣吧,這錢等于是我放在公司裏的,現在反正我也不用錢,先寄存在這裏,等我什麽時候需要再來拿,行不?阿珠,我希望你能給我這個面子。”
我幾乎帶着懇求的神情看着海珠。
海珠沉默了半天,歎了口氣:“好吧,就按你說的辦,我會告訴财務欠你4萬塊的。”
我默然了一會兒,心裏突然感到很失落。
同時,我又爲自己第一次實踐的成功感到欣慰。看來,和政府部門國企打交道,并不難,關鍵是要找準人,摸準他們的脾氣。
第二天,我接到消息,單子成了。
初戰告捷,我信心倍增,同時也長了見識。
看來,體制内的人和我以前經常打交道的做生意的人并沒有什麽不同,他們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也要花錢,同樣也會愛錢。
同時,我又想到,老黎叢恿我搞這些玩意兒,是不是想讓我認識到一點:強者未必無敵,隻要是人,就有弱點。
雖然如是想,但我心裏不知怎麽還是有些隐隐不安,似乎覺得自己是在做不光彩的事情。操,這是行賄啊!這是在拖幹部下水啊!
但随即,我又安慰自己:即使我不給他送錢,其他旅行社也會送的,誰送不是送,誰的錢不是錢啊!我不拖他下水一樣有别人拖他下水。
這樣想着,我似乎又心安理得起來。
幹這種事似乎挺刺激,似乎容易上瘾,雖然不是很有成就感,雖然有些罪惡感。
我将此事的經過告訴了老黎,老黎哈哈大笑,沒有給我總結歸納,卻鼓勵表揚了我半天。
有老黎的助纣爲虐,我躍躍欲試,又在伺機尋找下一個機會。
機會很快就來了。
這天中午,我和秋桐到星海賓館開一個會,中午吃飯的時候,無意中聽到一起吃飯的人談起到一個消息:市水利局要組織全市水利系統的部分科級以上人員到德國去考察,是打着糧援項目的名義。
聽到這個消息,我不由轉悠起了眼珠,去德國考察,糧援項目,聽起來很冠冕堂皇,出趟國,到歐洲,不容易,有那麽簡單隻去德國嗎?有那麽簡單隻是爲了糧援項目嗎?
看我坐在那裏發愣,秋桐說:“不好好吃飯,你在想什麽呢?”
我回過神,看着秋桐笑了笑:“沒想什麽。”
然後,我低頭吃飯。
秋桐看了我一會兒,沒說話。
吃完飯,回到辦公室,我還在琢磨這事,一會兒摸起電話打給海珠:“阿珠,你們有沒有接到市水利局的旅遊考察招标書?”
“你怎麽知道的?”海珠在電話裏一愣:“剛接到啊,市水利局要組織一批人到歐洲十國去考察……人數還不少,幾個大團……聽說市水利局給不少家旅行社都發了招标書。”
果然不出我意料,什麽德國,什麽糧援項目,什麽考察,都是操他媽的蛋,快過春節了,出去放松旅遊才是真。
“怎麽?你又想打這個單子的主意?”海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