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有氣無力。
“你……”夏雨欲言又止。
“你還要說什麽?”我看着夏雨。
“我……我隻想告訴你,我不想給你增加任何負擔,不想給你添任何麻煩,假如我的作爲給你帶來了不安和隐憂,給你的生活帶來了影響和破壞,我表示道歉……不管你怎麽看我,不管你喜不喜歡我,不管你……愛不愛我……我……我都喜歡你,我都……愛你……”夏雨頓了下,接着說:“一句話,我愛你,和你無關!”
說完,夏雨轉身向門口走去,接着開門,關門,離去。
夏雨走後,我又獨自坐了良久,然後起身去了卧室,夏雨已經收拾好了床。
我看着那張床發呆,昨夜,我和夏雨在這裏同床共眠了,在同一張床上,已經有三個女人睡過了,冬兒、海珠和夏雨。
呆立了半天,我去了陽台,将那天夏雨穿過洗過的海珠的睡衣收起來,疊好,放到衣櫃裏,然後深深歎了口氣,出門去了單位。
去單位後,聽到一個早已預料之中的消息:昨天,董事長的案子被正式移交檢察院了!
也就是說,紀委雙規的過程已經結束,董事長已經被證實确實有經濟問題,黨内調查已經結束,開始走司法程序了。
聽說董事長的涉案金額接近8位數!這個數字基本都是由貪污和受賄構成的,一部分是基建受賄,還有相當一部分來自集團廣告公司平總之手。
這個數字在集團内部一起了巨大的震動,雖然之前大家有各種各樣的猜測,雖然社會上貪污受賄幾千萬甚至上億的也不鮮見,但是大家似乎覺得那都挺遙遠,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了這事,還是自己集團的老大,大家仍然感到震撼。
“沒想到董事長胃口那麽大,竟然敢貪污受賄這麽多。”
“沒想到我們集團的管理漏洞這麽大,董事長出了這麽大的經濟問題,竟然一直就沒人發現……要不是廣告公司出事,恐怕還不會牽出來。”
“怪不得我們的工資和獎金一直上不去,原來都被領導私吞了。”
大家議論紛紛,各種各樣的聲音不絕于耳,興奮者、憤憤者、迷惘者、痛快者、吃驚者、沉默者、幸災樂禍者皆有。
曹麗屬于興奮者,像過節一般在各個辦公室穿梭,和大家熱烈地讨論着,發表着自己的高見和感慨。
我和秋桐屬于沉默者,秋桐關在自己辦公室裏,我獨自坐在自己辦公桌前,吸着煙,看着窗外陰霾的天氣,陣陣寒風的呼嘯聲掠過我的耳畔,又一股西伯利亞的寒流來了。
一會兒,窗外飄起了鵝毛大雪,這個冬季的第二場雪降臨了。
室内的暖氣發出輕微的吃吃的聲音,我覺得有些燥熱,站起來,走到窗口,打開窗戶,看着大雪在寒風裏飛竄,不一會兒,地上變白了。
董事長的案子一旦定性,那麽,集團一把手的歸屬很快就會揭曉了!
我不知道孫東凱的勝算有多大。
辦公室的門被無聲推開,蘇定國走了進來。
“秋總。”我轉身和他打招呼。
蘇定國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似乎他根本就沒聽說董事長的事情,沖我微微一笑:“怎麽?沒事了?”
“暫時沒事。”我說着,邊請他坐下。蘇定國難得到我辦公室來一趟,稀客!
“下雪了,我也難得空閑一下,到你這裏來閑坐會兒,不打擾你吧。”蘇定國笑着說。
“領導來是視察,哪裏能打擾呢。”我說。
“董事長的事情聽說了吧?”蘇定國看着我,我點點頭:”嗯……”
“唉……可惜啊……沒想到啊……”蘇定國發出一聲痛惜的感慨。
“是的,沒想到!”我附和了一句。
“你說,集團黨委書記兼董事長會花落誰家?”蘇定國說。
平時一直不談論這些的蘇定國突然問我這個問題,我不由感到有些意外,說:“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這是市委的事情。”
“我們雖然沒有決定權,但是,猜猜的權力還是有的嘛。”蘇定國說:“老弟,預測一下。”
我看着蘇定國捉摸不定的眼神說:“據說,孫總呼聲很高。”
“在總編輯出事之後,我也聽到這種傳聞……不過,最近我聽說呼聲最高的好像不是孫總了。”蘇定國說。
“哦……那是……”我做好奇狀。
“據說,董事長一出事,盯着這個崗位的人不少,市裏的,縣區的都有,聽說呼聲現在最高的是市中區的常委宣傳部長和市委宣傳部的一位專職副部長。”蘇定國說。
“哦……”我看着蘇定國,沒想到平時一直保持沉默寡言狀好似與世無争的他竟然還是個消息靈通人士。
“在這二位呼聲最高的裏面,市中區的常委宣傳部長又占了風頭……聽說他的可能性最大……孫總好像呼聲排在了第三位。”蘇定國繼續說着,眼裏似乎閃過一絲興奮的表情。
“你這個……是小道消息吧。”我說。
“呵呵……現在官場的事情,很多小道消息是不可忽視的,其準确性經常被最後的結果所證明!”蘇定國說。
“哦……”我點了點頭:“那……就是說市委已經确定了人選了?”
蘇定國搖搖頭:“沒有,另據小道消息,市委常委在集團一把手的人選上意見有分歧,大緻分爲三派,一派支持市中區的部長,人數最多,一派支持市委宣傳部的那位副部長,另一派則支持孫總……所以說現在呼聲最高的是這三位,但是支持孫總的人最少……而市委書記則一直沒有明确的表态……當然,從我心裏,我還是希望孫總能成功的。”
想到蘇定國剛才的談話内容和那一絲興奮表情,我覺得他最後這句話是專門說給我聽的,不是他的真正本意。
我說:“秋總,你的消息怎麽這麽靈通?”
蘇定國笑笑:“我有個同學在市委辦公室秘書科……前幾天同學聚會,聽他隐約透漏了幾句。”
我看着蘇定國,琢磨着他突然來我這裏和我說這番話的用意,我覺得他今天的表現有些異常。我想他絕不是心血來潮突然想和我說這些話,突然感覺他看起來貌似沒有什麽心計,實則并不簡單。
蘇定國看我不大發表意見,于是轉而談起了工作,對我的工作猛烈誇贊,說我是個難得的人才,我一個勁兒謙虛着。
談了一會兒,蘇定國起身告辭離去。
蘇定國走後,我還在沉思着,琢磨着他剛才眼裏閃過的那一絲興奮表情,忽然想起了什麽,打開電腦上網,百度搜索“市中區宣傳部長”,結果出來了,市中區的這位部長姓蘇。
似乎猛然明白了什麽,這位部長也姓蘇,說不定就是蘇定國的什麽本家親戚,怪不得蘇定國提到他呼聲最高的時候會不由自主流露出興奮的表情,他似乎覺得一旦這位呼聲最高的人成功了,那麽他的春天就來了。
官場的小人物總喜歡把自己的命運和大人物維系在一起,總喜歡靠着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來自豪和驕傲以及興奮,壓抑許久的蘇定國一旦覺得自己春天要來,那麽必定會想入非非一些,甚至開始提前張羅自己的人馬,而在發行公司,我是他首先要籠絡的人物。
還有,一個人心裏要是有想法而長期又得不到發洩,必定十分壓抑,壓抑久了,就想找個人說說,但是環顧左右,他似乎沒有可以說心裏話的人,我這個體制之外的聘用制人員既不會對他構成政治上的威脅,平時又顯得對官場權力之争和名利之事漠不關心,似乎就成了他最合适的傾訴對象。
以上因素加起來,于是他就來我這裏了。
這樣想着,我心裏有些感慨,看來,官場裏的大家都是有想法的人,連蘇定國都活躍起來了。
一會兒,曹騰回來了,推門就說:“市領導來了。”
我看着曹騰,說:“什麽市領導來了?”
“市領導來我們集團視察黨報發行工作,市委書記親自來的,市委宣傳部長陪同,剛在集團聽完黨委的工作彙報,這會兒市委書記要到發行公司來看看……看看望戰鬥在發行戰線的員工……馬上就到我們公司了。”曹騰說。
“哦……”我站起來,走到走廊的窗口,站在這裏正好能看到大門口。
曹騰也站了過來,往院子裏看着。
秋桐正站在公司門口,看來是等着迎接領導的。看來在集團給市委書記彙報發行工作,她沒有接到參加的通知,要在現場做彙報了。
雪越下越大,寒風裹挾着雪花到處飛舞,秋桐穿着風衣默默站立在那裏,任憑風雪吹打着她。
“市領導冒雪視察黨報發行工作,親自到一線看望慰問發行人員,這肯定又是明天咱們日報的頭版頭條。”曹騰說。
對市委書記來說,能到發行公司本部來看看,就算是親臨第一線了,豈不知我們的第一線是在各個發行站,在發行員送報的線路上。
我默不作聲看着大雪紛紛的院子,片刻,一輛黑色的轎車開了進來,停住,車上下來了幾個人,其中一個是扛着攝像機的,一個是拿着長長鏡頭照相機的,顯然,這是攝影和攝像記者,其他幾個是文字記者。
接着,一輛天藍色的豪華中巴徐徐開了進來,在院子當中穩穩停住,車門打開,最先下來的是孫東凱和總編輯,孫東凱手裏竟然還拿着一把傘,一下車就站在車門口,臉上帶着謙卑恭維的笑,撐開了傘。
然後,一個50多歲模樣的男子微笑着緩步下車。
“這個就是市委書記。”曹騰說。
我認真看了看,原來這就是星海的父母官啊,看起來好像也不是很厲害的樣子嘛!
孫東凱的動作很敏捷,立刻就将傘罩在了書記的腦袋上,集團總裁親自給領導撐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