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福茗茶是一家連鎖店,總部在台灣,國内很多城市都有,他們的營銷模式是依靠免費服務來銷售茶葉,隻要你在他們店裏買了茶葉,茶葉可以寄存在這裏,以後你就可以經常來這裏喝茶,有專門茶藝服務員給你服務免費泡茶,直到你寄存的茶葉喝光爲止。
天福茗茶的服務是他們的一大特色,屬于标準化的精緻服務。我在甯州還有其他地方都進去過,基本都是一個模式,店門外都有一位女服務員,穿着統一的淡綠色綢布上衣、手持品茶杯,微笑着爲每一位前來的顧客奉上清茶一杯。
店内貨品的陳列也都如出一轍,不僅有散裝茶、包裝茶、泡茶器皿,還有很多天福茗茶自己出産的糖果等小甜品。每種糖果在櫃台上都有擺放,供顧客免費品嘗。
值得一提的是,每家門店都布置了專門的空間供顧客品茗體驗。坐在古色古香的座椅上,邊看服務員用娴熟、規範的操作手法沖泡鐵觀音,邊聽她講解沖泡技巧和茶葉知識,顧客都能過一把茶道瘾,感覺自然會獲益良多,這對茶葉的銷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專門研究過他們的營銷策略和模式,受益匪淺。
進了店門,我直接上樓,上去後看到左邊一間半開門的古香古色的單間,老黎正坐在裏面有滋有味地品茶,旁邊坐着一個服務員,正在專心緻志地泡茶。
我幾步走過去,推門進去,看到房間裏隻有老黎和服務員。
“咦——老黎,你女兒呢?”我上來就問。
“敢情你小子不是沖我來的,是沖我女兒來的?沒想到你不管我答應不答應,還就真來了。”老黎手裏端着小茶杯,兩眼看着我,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又似乎有點意外。
“嘿嘿……不是……你不是說你女兒也在陪你喝茶嗎?我進來沒看到。”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皮,想起老黎打電話的時候說的話:“哦,你女兒出去打電話了是吧。”
說着,我又探頭看看外面,卻沒有看到一個女孩子。
“莫非這個泡茶的小姑娘是你女兒?”我又看着這個清秀的服務員。
小姑娘笑了,不說話,繼續操作自己的茶道。
“你小子看來對我女兒很感興趣,很想見見她,是不是?”老黎邊招呼我坐下邊說:“行啊,你要是想見,我那天安排下讓你見見,但是先說好,是你要見的,不是我硬要你見的,見了我女兒,你不要責怪我……”
老黎的話我聽起來雲山霧罩一般,這是什麽意思,怎麽見他女兒還要責怪他,這不成邏輯啊,不就是見見嘛,有什麽大不了的。
我坐下,服務員遞給我一杯茶,我端起來,喝了一小口,味道清醇。
“不錯,好茶,好茶。”我贊不絕口:“老黎,你可真會享受。”
老黎沒理會我的話,說:“我拿寶貝閨女不知和誰打了個電話,急匆匆就跑了,也不陪我喝茶了。哎,我估計是找到男朋友了,這男朋友比老爸還重要啊……”
我笑了:“你吃醋了?”
老黎笑了:“這是什麽話,我怎麽會吃醋,我隻有高興才是。不過,對我閨女找什麽樣的男孩子,我還是很關注的,這丫頭可不能給我找個不三不四的人來。”
“你閨女是個很乖的女孩子,一定不會找到差的,你就放心吧。”我說。
“但願吧。”老黎說着也端起杯子喝茶:“這味道還不錯吧,我專門寄存在這裏的鐵觀音,隻要你喜歡,以後沒事都可以來……就是我不在,你也可以打着我的名義來。”
說着,老黎對服務員說:“閨女,看到這個小夥子了嗎,以後隻要他來,都可以喝我的茶。”
小姑娘抿嘴笑着看了我一眼,看着老黎說:“老爺子,您就放心吧。”
老黎笑了,對我說:“這孩子是專門給我服務的,我每次來,都是她給我泡茶,這孩子的茶泡的很好,喝起來味道正到好處。”
我說:“沒想到你還有喝茶品茶這雅興。”
老黎說:“喝茶有益于健康啊,我這把年紀了,再不注意修心養性怎麽了得?當然,喝茶也是一門修行……有時候,還真覺得,人這一輩子,就如同飲茶一般……這飲茶和做人之間,倒也是頗有些淵源。”
“這飲茶和做人如何能聯系起來呢?”我說。
“假如你是一個有經曆和閱曆的人,你才會這樣想。”老黎轉動着手裏的茶杯,慢悠悠地說:“我是個不大抽煙、不大喝酒的人,唯一喜愛的尤物就是茶,過了五十歲之後,對茶可以說已經到了‘嗜’的程度,很多了解我的朋友,在你來我往的交流中,都愛把茶最爲禮物送給我。
“或許是因爲太愛的緣故,所以也慢慢養成了一個陋習,那就是對朋友送來的茶葉,總是經常迫不及待的打開,于是也經常會出現讓自己尴尬或者心痛的事情:打開的茶葉,常常有被冷涼在一邊的時候,直至最後被我倒到垃圾袋裏扔掉。”
我靜靜地看着老黎,聽老黎講述自己和茶。
“當然,這不是說茶葉不好,朋友送過來的茶葉,常常是精心挑選的好茶。茶雖是好茶,但未必對我的口味,中國能叫得響的有十大名茶,有些還在名茶中排位靠前,但我真正喜歡喝的,也就那麽一兩種,自己不喜歡,就肯定要被曬在那裏了。也有自己喜歡甚至十很鍾愛的茶,但因爲打開的茶葉太多,自己也沒辦法把它們很快都喝完,也隻能被晾在一邊。
“茶,是一種很講究保存的寵兒,從某一方面說比鮮花還嬌貴,打開的茶葉放久了,很容易受潮變味;就是保存的再好,時間久了,清香散失,喝到嘴裏也就沒了享受的感覺,最終,也隻能被抛棄。這樣的時刻,我的心中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那不僅僅是惋惜,還有一份自責、一份心痛。”
老黎繼續說着:“由此,我常常想到做人,想到與人相處。愛物這樣,處人也一般無二,因爲産地、氣候、工藝的差異,茶的味道各不相同,同樣因爲經曆、環境、學識的差異,人也各有長千秋,美麗迥異。
“人都有自己的長處,有長處的人,未必都能和自己情投意合或者臭味相投,未必都合自己的胃口,因此也未必能成爲自己的朋友,更未必能成爲自己的知己。這和對茶的感覺有着驚人的相似,好茶未必自己都愛,好茶未必都對自己的胃口。”
我凝神看着老黎。
“人和人之間相處,對味的不多,投緣的更少,能爲紅顔或者藍顔的,更是鳳毛麟角。不對自己的胃口,卻因爲貪婪美貌、地位、權力或者其他什麽的,還想攥在手裏,抱在懷裏,據爲己有,那就是對美的一種傷害、一種玷污、一種糟蹋,應當受到良心的譴責。
“不能爲朋友,不能做知己,而懂得珍稀,給那些有自己美麗的人以甯靜和自由,于人,可以讓他們找到自己喜歡的朋友、找到喜歡自己的朋友,尋到一個讓他們快樂的世界;于己,不僅可以保持一份對人的美好回憶,更不會讓自己的心靈因爲暴轸天物而受到鞭怠和拷打。”
老黎的眼神有些迷惘,扭頭看着窗外,似乎自己的話勾起了自己的某些回憶:“由對茶的愛再發散思維,其實世界上有很多美的事與物,但這些美麗的事與物,不都是爲哪一個人準備的,他們當中有的是屬于自己的,是自己的最愛,有的則屬于别人,是别人的最愛,還有的是屬于大家、屬于世界的。
“沒有誰可以把世界所有的美麗,都據爲己有。對不是我們最愛的,我們與其強爲霸占,不如站在一邊欣賞,不如悉心珍惜,欣賞和珍惜,可能讓美能放出更加燦爛的光環,産生更加奪人心魄的魅力,也能讓美陪我們走的更加長久。”
我聽得入了神,小姑娘服務員也聽得入了神,手裏的活兒都停止了。
“這人生的滋味,如同品茶,境随心轉,需慢慢品嘗,才能領悟個中真味。”老黎說:“做人如飲茶,隻有用微微淡漠、遊絲般的幽香,給思緒、給生活以更多的空間,這樣方可恬淡自如,從容不迫,遊刃有餘。”
聽着老黎的話,我不由點頭:“老黎,說得好……确實是這樣。”
老黎眼神溫和地看着我,一會兒沖服務員點了點頭:“你先出去吧,我和我的小朋友說些私房話。”
小姑娘看了我一眼,笑着起身出去了,輕輕帶上門。
“今天突然主動來找我,既然不是來看我閨女的,那麽想必你也不是專門爲了來喝茶的。”老黎神色平靜地看着我:“說吧,夥計,什麽事。”
既然老黎開門見山,我自然也就不用客氣,于是把集團裏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下,接着說:“這個總編輯我覺得挺好的,是個書生,沒有什麽心計,他受人暗算,我心裏頗爲不平,但是我卻無計可施,無法幫助他……”
“哦,你們集團昨天到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那這個總編輯是夠倒黴的,這年頭,知識分子鬥不過政客,這是必然的結局。”老黎說:“你今天找我是何事呢,和這事有關嗎?”
我點點頭:“正是,我想,或許你能做些什麽事情來幫助這個總編輯脫離險境。”
“我一個老頭子,屁民一個,我能幫你什麽呢?”老黎看着我,神情漸漸專注起來。
“我也不知道啊,說不清……不過,比如你智慧無窮,可以幫助我出個點子也好啊,這年頭,點子也是生産力啊……”我說。
老黎沒有說話,兩眼直直地看着我,平時一貫溫和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射向我,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
老黎這突然的表情變化讓我一時有些不适應,我怔怔地看着老黎。
“夥計,告訴我,是誰讓你來找我的?”老黎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兩眼緊盯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