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小親茹拿着一沓信件走了進來,看我神情正郁郁的,沒有說話,悄悄把信件放到辦公桌上,然後輕輕退了出去,關門前,沖我吐了吐舌頭……
我無精打采翻看着信件,都是外地的旅遊公司寄來的,同行交流的信函。
突然,我的目光停住了,我看到一封信是三水集團寄來的:星海春天旅遊公司負責人收。
三水集團,我一直在琢磨怎麽着的三水集團。
我把信封放在手裏,暫時沒有打開,思忖着……
這時,辦公室的挂鍾響了,10點了,我這才想起我今天到現在爲止還沒上班。我把這封信裝起來,然後出了旅遊公司,直奔發行公司。
路上,我接到四哥的手機短信:金剛老大被蛇咬,沒死,救過來了,不過,留下了後遺症,急性腎衰竭導緻他的下面廢了,沒那功能了……
我呼了一口氣,媽的,不錯,正好,這狗日的下面廢了,不能作惡了,活該。
趕到公司,進了辦公室,沒看到曹騰。
我開始忙乎自己的事情,剛忙了一會兒,曹騰進來了,臉上帶着輕松的表情,看到我,笑了下:“易兄來了,我剛從秋總辦公室出來,給秋總彙報了下這幾天的工作……秋總今天挨個和部室負責人談話的,聽取最近這段時間的工作彙報,下一個,正好該你了。”
我笑了下,站起來,去了秋桐辦公室。
推開門,看到秋桐正坐在辦公桌前,手裏拿着一個微型采訪機,帶着耳機在聽什麽,眉頭微微皺緊,目光有些發呆。
我輕輕敲了下門,秋桐聞聲擡頭,看到我,拿着微型采訪機的手一抖,似乎有些意外的樣子,接着就放下采訪機,摘下耳機子,把磁帶取了出來,沖我點頭笑笑:“易克,進來——”
我進來坐到秋桐對過:“秋桐,曹騰說你挨個找公司中層談話的,輪到我了。”
秋桐微微一笑,看着我,接着點點頭:“是的……這幾天部室的業務情況怎麽樣,簡單說說。”
我于是開始彙報,秋桐邊聽邊擺弄着手裏的那盤磁帶,似乎聽得有些心不在焉。
等我彙報完,秋桐點點頭:“很好,情況我了解了……你們業務一部二部都做的不錯,你這邊尤其突出……呵呵……”
秋桐邊笑着,邊随手将那盤磁帶扔進了紙簍裏。
我注意到了秋桐的這個動作,沒有說話。
接着,秋桐看着我,捋了捋頭發,說:“易克,我正在琢磨我們下一步的工作,我想先說說我的想法,然後聽聽你的意見。”
正說到這裏,雲朵突然推門進來:“秋總,丹東日報發行公司的客人到了,在會客室。”
“哦,好的,我這就過去!”秋桐說完,然後對我歉意一笑:“看來,要改時間談了,我去接待兄弟報社發行公司的客人,要帶他們去站上參觀。”
我點點頭:“好的——”
秋桐接着站起來,我也站起來,随意繞到秋桐辦公桌那邊,趁秋桐走到衣服架子前取風衣穿風衣的空當,我走到紙簍前,迅速一彎腰,撿起那盤磁帶,裝進口袋,然後站起來兩手放在口袋裏若無其事地看着秋桐辦公桌後的書櫥……
“怎麽?喜歡看這裏面的書?看吧,喜歡哪本,直接拿走就是……”秋桐穿好風衣,回身看到我,笑着說。
我笑了笑:“暫時沒看到什麽喜歡的。”
“呵呵……都是集團發的黨員教育讀本,估計你也不會感什麽興趣。”秋桐笑着。
我們一起出了辦公室。
我之所以想拿那盤磁帶,是因爲秋桐剛才聽微型采訪機的神态讓我覺得有些異常,同時,也是因爲曹騰剛從秋桐辦公室出來,還因爲我記得在曹騰那裏曾經見過一個采訪機,他沒事擺弄過,當然,曹騰那個采訪機的眼色和剛才在秋桐那裏見到的不一樣。當然,他們手裏有采訪機我絲毫不奇怪,新聞單位最不缺的就是這玩意兒,新聞部都是用新的,淘汰下來的行政部門随意往外發。
中午的時候,我找到雲朵:“雲朵,你那裏還有沒有采訪機?”
“有啊,辦公室還有2個,不過都是舊的,都是新聞部淘汰的,我去行政科領了好幾個,公司每個老總都領了一個,部分部室的負責人也有領的,呵呵……都不值錢,怎麽,你也想領一個?”雲朵看着我說。
我說:”嗯……”
雲朵接着就給了我一個,說:“哥,怎麽?你想學新聞采訪啊?”
我笑笑:“沒那興趣,玩玩而已。”
“呵呵……”雲朵笑了。
我回到辦公室,此時正是午休時間,曹騰不在。
我關好辦公室的門,取出那盤磁帶,放進去,打開播放。
一聽到采訪機裏傳出來的聲音,我就呆住了——
“你這句話說對了,我也想把這句話送給你,你不就是因爲那次受傷得到秋總的一點恩惠,不就是因爲曹主任因爲陪孫總有工作的事情沒管你你就對他倆心生不滿,對秋總感激不盡嗎?其實,我覺得,你很幼稚,那不過是領導一貫的收買人心的做法,你如此明白的人,竟然就如此不分黑白。”
這是我的聲音,這是秋桐被帶走那天我和曹騰在辦公室裏的對話。
沒想到曹騰竟然神不知鬼不覺把我和他的對話錄了下來,而且,還把磁帶送給了秋桐。
這麽說,這磁帶一定是曹騰剛剛借彙報工作之機送給秋桐的,他這麽做的目的,顯而易見,一來想博取秋桐的更深度信任,二來想離間我和秋桐的關系。
我現在聽到的,是我和曹騰談話的後半部分,那麽,我剛才進秋桐辦公室的時候,秋桐已經把前半部分都聽完了,前半部分我說的還厲害。
怪不得我剛才看到秋桐見到我進來的時候神色有些異常呢,原來是因爲這個。
我關死采訪機,将磁帶收起來,然後點着一支煙,慢慢琢磨起來……
下午上班,秋桐叫我過去,她的客人招待完了,要繼續和我談上午沒談完的工作。
我過去,坐在秋桐對面。
“來,易經理,我們接着上午的談。”秋桐給我沏了一杯茶,放在我面前,看着我笑着說。
我說:“秋桐,在我和你談工作之前,我想先和你談一件事情。”我說着摸出那盤磁帶,放在秋桐面前:“對不起,我上午從你辦公室趁你不注意把你扔到紙簍裏的磁帶拿走了。”
秋桐看到磁帶,微微一愣,怔怔地看着我。
接着,秋桐就笑起來:“你這家夥,神偷啊,我竟然一點都沒發覺!”
我沒笑,看着秋桐:“嚴肅點,不準笑!”
秋桐不笑了,但是還是忍不住想笑的樣子。
我說:“這磁帶我已經聽了,你也聽了,是不是?”
秋桐點點頭:“是的,我聽了,不過沒聽全。”
“我知道你沒聽全。”我說:“你實在不該仍,該聽完全部的。”
秋桐看着我:“爲什麽?我不想聽了。”
我說:“那麽,你相信這裏面的談話内容嗎?”
秋桐說:“我不相信這裏面的話是你講的……這磁帶一定是僞造的。”
我說:“錯,這裏面的談話都是真的,的确是我講的。”
秋桐看着我,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看着秋桐嚴肅的神色,不知怎麽,我的心裏有些緊張,垂下眼皮。
“易克,你看着我的眼睛!”秋桐輕聲說。
我擡頭看着秋桐明亮清澈的眼睛。
“即使這裏面的話是你講的,我也不會相信這是你的本意。”秋桐鄭重地看着我一字一頓地說:“易克,我隻相信我的眼睛,隻相信我自己的内心判斷……我相信,這裏面的話,你一定是在特殊場合下說的,你這麽講,當時一定是有你自己的考慮,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考慮是什麽,但是,我對你的信任是沒有絲毫動搖的,我永遠相信,你是我永遠的最好的最值得信賴的朋友……不然,我不會把這盤磁帶扔進垃圾筒裏。”
說着,秋桐又拿起那盤磁帶,扔進了紙簍裏。
聽了秋桐的話,我的心裏一陣莫大的寬慰,不由地笑了。
秋桐卻沒有笑,歎息了一聲:“我不明白,曹騰爲什麽要這樣做……這樣做,到底對他有什麽好處……或許,我該回頭找他談談。”
“不要找他談話。”我說。
“爲什麽?”秋桐說:“我最讨厭的就是内讧,就是内部互相傾軋。”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磁帶裏的對話内容,那麽,你就該知道爲什麽不要找曹騰談話!”我說:“有時候,有些事,自己心裏明白就好,談開了,未必是好事。”
秋桐皺皺眉頭:“我還是沒想明白。”
秋桐不明白是正常的,她哪裏知道這其中這背後發生的事情。
我堅持不要秋桐找曹騰談話,卻也說不出更多的理由,秋桐最後聽從了我的意見,說:“本來,我是不想讓你知道這磁帶的事情的,我不想讓你有什麽精神負擔和壓力,不想讓你想多了,沒想到你這個鬼機靈竟然知道了,既然你知道了,我想我也就不用多說了,該說的我都說了,總之,不管别人對我說關于你的什麽,我對你的信任都是不可動搖的,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我如此想,願意隻有一個,那就是我對你的了解!”
我說:“你沒想多,我很高興,我是不會想多的,不過,我其實也知道,你必定不會想多的。”
“爲什麽捏?”秋桐腦袋一歪看着我。
“同樣因爲我對你的了解!”我說。
說完,我笑了起來,秋桐也笑了,我們的笑都很輕松,帶着幾分理解,帶着幾分欣慰,還帶着幾分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