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撓了撓頭皮:“我……我不知道……我今天隻是把平時雲經理吩咐的事情複述了一遍而已……這些都是雲經理教我的,你不是說要我好好跟雲經理學習嗎,我在貫徹領導指示呢。”
“呃。”秋桐又扭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捉摸不定,嘴角帶着一絲難以覺察的笑意,然後轉過頭,不說話了,繼續開車,車内的《阿根廷别爲我哭泣》繼續播放着。
秋桐停止了盤問,我松了口氣,老老實實坐在那裏,不敢亂說亂動了。
到了雲朵父母住的賓館,秋桐下車打開後備箱,拿出兩個提盒。
“提着!”秋桐用半是命令的語氣說。
我忙接過去,然後和秋桐一起上樓,去了雲朵父母的房間。雲朵父母和雲朵都在,張小天也在。
看到我們來了,雲朵父母喜出望外,拉住我的手就不放,倒是把秋桐晾在了一邊。
張小天站在旁邊眼有些發熱,秋桐則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們,嘴巴半張了一下,随即就和張小天打起了招呼。秋桐知道張小天和雲朵的關系,對張小天的出現沒有表現出什麽意外。
等父母和我熱乎完,雲朵忙給父母介紹秋桐,我也放下手裏的禮物,說是秋總送的,大家不免又客套了半天。
雲朵父母知道了秋桐的身份,有些受寵若驚的表情,一再感謝秋桐的親自探望,又感謝秋桐對雲朵的照顧和關心。秋桐拉着雲朵父母的手,很禮貌很尊敬很謙和地和他們交談,誇雲朵聰明能幹,誇他們有個好閨女。
我看到屋裏收拾好的幾個包裹,問起來,才知道雲朵父母一會兒就要走,下午5點的火車回通遼。
“叔,嬸子,來一趟不容易,怎麽不多住幾天呢,在這裏好好玩玩。”秋桐說。
“不行啊,家裏還有牛馬羊等着伺候呢,這天氣變冷了,得準備足飼草,還不能凍着:“雲朵媽媽說:“這次來,一來是看看閨女,二來呢,她爸爸這身體來複查一下。”
秋桐拉着雲朵媽媽的手,關切地看着雲朵爸爸:“叔,您身體咋了?”
“平時好好的,就是國慶節期間突然急性腎結石發作,在旗裏醫院做了手術,這次呢,正好借着來看閨女的機會複查了一下,現在好了。”雲朵爸爸說。
秋桐點了點頭:“那就好,孩子不在家,您二老可要多注意身體。”
雲朵媽媽又拉着我的手,喜愛地看着我,然後對秋桐說:“哎——上次她爸爸得急病,幸虧小易在我們家作客,半夜親自開車到旗裏的醫院,又拿出自己的一萬五千元錢幫助交了手術費,她爸爸才及時做了手術得救,不然,這後果。”
秋桐神情一震,看着我,我不自然地笑了下,轉過頭去。
張小天在旁邊打個哈哈,說:“哎——可惜當時我不在,要是我在也會這樣做的,雲朵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
秋桐沖張小天笑了下,又看了看雲朵,打趣道:“張經理,認識到位就好,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哦……”
張小天沖秋桐恭敬地點頭哈腰:“秋總教育極是,呵呵……哎——秋總,以後我是不是得叫你嫂子呢,什麽時候能吃你的喜糖呢?”
秋桐的臉色變得很尴尬,甚至有些難看,勉強笑了下,沒有說話。
顯然,張小天知道秋桐和李順的關系了。
這會兒,雲朵的父母正看着我,眼裏露出遺憾和失落的表情,一會兒,雲朵媽媽掏出一個小布包遞給雲朵,沖雲朵使了個眼色。
雲朵接過布包,拉了拉我的衣袖,示意他跟她出去。
來到走廊,雲朵把布包塞到我手裏:“大哥,這是媽媽來的時候就準備好的,還你的錢,一萬五,你拿着。”
我不要,推回去,雲朵又推回來。如此幾次,雲朵急了,脫口而出:“大哥,我們無親無故,你憑什麽不要?我們憑什麽要欠你的錢?”
說完,眼淚在雲朵眼眶中打轉。
我怕雲朵一旦哭起來收不了場,忙接過錢揣進兜裏,然後回到房間。
雲朵父母要走,我主動提出來去送站,秋桐也是這個意思。
于是,大家一起送雲朵父母去了火車站。我去買了站台票,和張小天一起幫雲朵父母把包裹提上車。雲朵父母買的是卧鋪,我把包裹放好之後,扶着雲朵爸爸進卧鋪,趁人不注意,将雲朵剛給自己的布包塞進了雲朵爸爸棉襖的内側口袋裏,然後下車。
火車一聲長鳴,緩緩啓動,在漫天的風雪之中奔向北方那遙遠的茫茫大草原。
大家和雲朵父母揮手告别。雲朵邊揮手邊擦着眼淚,我知道,那是漂泊的孤燕對父母的不舍和親情。
張小天站在雲朵身邊,脫下自己的風衣,裹在雲朵身上,然後自然地攬住了他的肩膀。
秋桐孤立地站在風雪之中,頭發有些淩亂,怔怔地看着雲朵,眼裏露出了羨慕和神往,還有幾分悲傷和迷惘。我不知道秋桐如此的表情是因爲張小天對雲朵的呵護還是因爲雲朵有父母可以送别可以流淚,而她,沒有,從來就沒有。
那一刻,我一陣悲楚,一陣凄涼,一陣沖動,想靠近秋桐,想将秋桐攬進自己的懷抱。
當然,我沒有這樣做,我還有理智。
送走雲朵父母,大家分手,雲朵跟張小天走了,我跟着秋桐走,得坐她的車回去。
回去的路上出了點叉叉,雪天堵車,半個多小時走了不到1公裏。
天已經黑了,城市的燈光亮了起來,風雪依舊在肆虐。
秋桐把車停在一家韓國燒烤店門口,對我說:“下車,先吃飯!”
那一年,我還沒有吃過正宗的韓國燒烤。
不知爲什麽,對秋桐的話,我似乎從根子裏就缺乏反抗意識,除了服從還是服從。
我跟着秋桐進了燒烤店,找了一個座位坐下,秋桐似乎知道我沒吃過韓國燒烤,也不問我,自己點完了菜,服務員接着端來了燃着的木炭,蓋上鐵蓋。
我坐在旁邊呆呆地看着,能和秋桐一起共進晚餐,能面對面和自己的女神坐在一起,我覺得好像是在做夢,有點亦客浮生若夢的感覺了。
“我,你喝不喝白酒?”秋桐看着我,邊拿着夾子燒烤牛肉。
我以爲秋桐讓我陪她喝一杯,樂滋滋地點頭:“喝——”
秋桐接着就要了一瓶38度的星海特釀,打開遞給我:“好,那你喝吧。”
我一愣:“你不喝?”
秋桐眼裏閃過一絲狡黠:“我開車,不能喝酒,你自己喝好了,天氣冷,多喝點……你酒量如何?”
我拿過酒瓶:“還行吧,不算很大,也不算很小。”
“那好,這一瓶就歸你了,把它幹掉,不許剩!”秋桐用命令的語氣:“困難不?”
我摸不透秋桐是何意圖,裝作很爲難的樣子:“秋總,這……我喝不了啊……”
秋桐一抿嘴:“喝了不疼灑了疼,不能剩下,浪費可恥你知道不知道?喝——慢慢喝——悠着喝——”
說着,秋桐用夾子把烤好的肉放在我面前的盤子裏:“來,嘗嘗我的手藝,邊吃邊喝!”
看着秋桐溫和美麗的神态,我覺得特溫馨,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白酒,看着秋桐,脫口而出:“秋總,你是鮮族人?”
秋桐的手一抖:“此話怎講?”
我心中一驚,差點說走了嘴,忙說:“因爲這是韓國燒烤,因爲看你燒烤的動作很熟練,還有,剛才看你,覺得你的氣質和神情特有電視裏韓國女人的模樣。”
秋桐不自然地笑了下:“是嗎?你倒是挺會感覺。好了,抓緊吃肉,涼了就不好吃了。”
說着,秋桐又要了一碗韓國冷面,低頭自顧吃起來。
秋桐和我的話依然不多,我默默地一口接一口喝酒,琢磨着秋桐的心思。
這38度的白酒對于我來說,喝起來就像是白開水,沒味道,别說一瓶,就是再來半瓶也放不倒他。
我突然心生一計,邊喝酒邊開始身體搖擺,搖頭晃腦,眼神也直勾勾的,做出醉意越來越濃的樣子。
秋桐看着我,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等酒瓶見底的時候,我做醉醺醺狀:“蘇……秋總……我……我喝完了……我……我不行了。”
“我,你喝醉了嗎?”秋桐問我。
我嘴巴半咧,眼神迷幻,腦袋耷拉:“是……是啊。”
“哎——酒量不行你早說嘛,早知道你酒量不行,就不讓你這麽喝這麽多了。”秋桐嘴角又帶着得意的笑。
“領導……的命令不敢……不聽啊,領導讓……讓喝,我……我就得喝。”我醉眼朦胧地看着對面嘴角帶着笑意的秋桐,心裏暗暗發笑。
“這麽說,我,你眼裏是很尊敬我這個領導的了?”秋桐說。
“那……那當然,秋總是領導,掌管着我的飯碗,我……我哪裏敢不尊敬呢?”
“那好:“秋桐頓了頓:“我,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
“是——一定!”我挺直脖子歪着腦袋看着秋桐,這丫頭果然是想把自己灌醉套話。
秋桐盯住我的眼睛:“我……告訴我,國慶節放假你到哪裏去了?”
“雲站長——不,雲經理邀請我到她家作客了。”
“那,雲朵爸爸得急病,你真的拿錢資助了?”
“嗯哪。”我知道這事是不能撒謊的,點點頭:“她家裏深更半夜一時拿不出那麽多現金,我剛發了訂報提成,身上正好有……不過,今天下午在賓館走廊裏,你們說話那會,雲朵媽媽讓……讓雲朵還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