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後顯得有些尴尬,餘下的人面面相觑,看着申後也有些尴尬,褒姒卻仿佛渾然不知此事,舉手投足之間的神态一如往日,各宮各殿都照顧到位,歲末大王的封賞也都一一帶到,稍後自然會有太宰宮的宰夫們爲這些女人們送去,去年一年多了位夫人——鄭夫人,秀秀這一年的命途坎坷與越位得寵,叫人們唏噓不止,褒姒向秀秀送上了祝福,願來年再爲後宮填個子嗣……這些都是後宮裏的客氣話,誰也不會真的當真,人們你來我往的也不過是虛與委蛇的場面活兒,魏夫人會敬楚夫人一杯酒誰,楚夫人看着秀秀也是滿面帶笑,秀秀對着褒姒自然宛若當初不曾離開,殷切、熱情。
這場宴席直到深夜才漸漸的落下帷幕,送走了滿屋子的人,這吵吵嚷嚷的世界才終于漸漸的消停、安靜了下來,褒姒看着亂糟糟的大殿吩咐了悉人們将大殿打掃趕緊,拖着十分疲憊的身子沐浴更衣朝着寝宮走去,她披了件白色的長袍,斜倚在床榻上,前些年姬宮湦賞金打獵贈她的狐狸皮還在床上鋪着,她深陷其中,感到暖意融融,眼睛微閉,點了一枝香,香慢慢的燃着,灰燼一寸寸的落下,青煙袅袅散發着怡人的氣息。
她微閉着眼,已經很累很困了,卻就是睡不着,這八年來發生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飛速而過,從剛剛入宮時候的桑珠到後來的鄭夫人,從秦夫人到赢德,從洪德到褒家滿門,從宋妃道秀秀的腹中之子,這八年來死過了太多的人,這些人在褒姒的身邊匆匆出現又匆匆離去,以後再也不見,這感覺令她感到深深的悲戚,仿佛一顆心被人攥在了手中。
門“吱呀”一聲呗推開了,褒姒睜開疲憊的雙眼轉向門外,姬宮湦滿面通紅、跌跌撞撞的進來,幾乎要撞在牆上了。褒姒一個翻身過去将他扶了過來,扶着姬宮湦坐在床榻上,她站着俯瞰着醉眼惺忪的他,“我去給你拿毛巾……”她說罷轉過身,他踩住了她披在身上的那件長裙,裙子從光滑的肌膚上滑落,*的曲線展露無遺,他呆呆的看着她、她轉過臉看着他,他笑了笑,一把将褒姒拉入懷中,親吻着她的肌膚,然後翻過身便将她壓在了身下,褒姒問道,“怎麽喝了那麽多酒?”
“噓……”姬宮湦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沒有叫褒姒将這話說完,就急不可耐的解開了自己的衣襟,褪掉了自己沉重的衣袍,翻身鑽入了褒姒的被褥之中,将她緊緊攬在懷中入睡,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辛辣刺激的酒味,嗆得褒姒輕輕咳嗽了幾聲,姬宮湦隻是抱着她的肩膀輕拍了幾下,然後自己就先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褒姒看着這個男人的眉眼,看着他的面色,看着他已經上了臉的酒意,心中十分清楚他的心情不好,很不好。可是她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不肯說,她就不便問,而是靠在他的肩頭沉沉的睡去了,她也感到十分疲憊,靠在他的身上、汲取他的溫度叫她覺得暖意融融。
新春的頭一天下起了鵝毛大雪,雪花一片片的在空中飛舞,慢慢落下,很快門前的一片空地就被這雪花覆蓋,整個世界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下了雪,日子反倒不是太冷了,比起前一天的夜裏,有些回暖。褒姒從睡夢中醒來,發現偌大的床榻上隻有自己一人而已,姬宮湦早已不知去向,他走的時候沒有驚醒還在熟睡的褒姒,隻是悄悄的離去,此刻的褒姒看着空蕩蕩的床榻,甚至開始懷疑昨晚姬宮湦到底有沒有來過?
悉人備好了早膳,褒姒坐在桌案前恍然出神,一旁的悉人叫了幾次她的名字,她才猛然回過神來看着叫她的人,那人有些緊張的問道,“早膳不和娘娘口味嗎?奴婢拿去同膳房換。”
褒姒搖了搖頭,“昨夜……大王來過嗎?”
“奴婢不知,”悉人搖了搖頭。
“是你當值嗎?”褒姒問道。
悉人點點頭,“一夜都在大殿,沒見到大王啊!”她以爲褒姒這麽問,隻是一個深閨中等待着大王寵幸的女人的期盼而已,答完話,褒姒便揮了揮手叫她趕緊去休息了。大年初一,新春的頭一天是不必早朝的,想要去前殿打探些什麽事情出來隻怕都是不宜。年前最後幾天,被釋放的文朔悄無聲息的從這個鎬京城失蹤了,此事引得虢石父勃然大怒,上奏了數卷文書參文朔一本,可姬宮湦将竹簡都丢在了虢石父面前,冷言冷語的問了句,“你連個人都看不住,怎麽好意思給寡人上奏!”他說罷,拍了一下桌子發出一聲巨響,叫虢石父整個人呆若木雞的朝後退了兩步。
這大概就是年前最大的一件事情了,褒姒不知道還有什麽事兒能叫姬宮湦的心情更加不好。她夾起盤中備好的餐點送進了自己嘴中,開始不确定昨晚見到的姬宮湦是一場夢,還是真實的。吃了幾口,大殿上就傳來了“哒哒哒哒”的腳步聲,念兒朝褒姒走來,坐在了她的對面,拿起桌案上備用的筷子,照着盤子裏的菜就夾了幾口。
“我叫人去給你備膳?”褒姒看着狼吞虎咽的念兒說道,昨夜大概是周旋于士大夫之間都沒怎麽顧得上吃東西,今早一起來肚子就餓得“咕咕”叫,若不是如此,隻怕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念兒擺了擺手,艱難的将嘴裏囫囵吞進去的東西都咽下去才向褒姒說道,“母後早。”
“怎麽餓成這樣?”褒姒問道。
“新年宴母後也知道,吃不了什麽,”念兒說道,“不用再宣膳了,我随便吃點墊一墊,一會兒我得回房理理思路,下午父王要在顯德殿宣我們幾個商議些事情。”他說罷這話,左右環顧了一圈,“父王呢?還沒起嗎?”
“昨兒你和你父王一起回來的?”褒姒問道。
“嗯!”念兒點點頭,“我倆從我屋子翻進來的,父王說别叫咱東宮的悉人瞧見,免得事情又沸沸揚揚的傳的到處都是,父王說如今母後的一得一失都是别人眼中的焦點,他覺得這樣不好,困住了母後。”
“你父王倒是考慮的周詳。”褒姒嘴上話這麽說,心中卻不是這麽想的,周王宮湦所以繞開了所有人的視線,要從念兒的寝宮裏翻出來并非是害怕他寵幸自己的消息傳得人盡皆知,隻是害怕幾個被秀秀安插在東宮的眼線會知道此事,“你父王打算對付虢石父?”
念兒拿着筷子擺擺手,“暫時顧不上了,楚侯自從從申國退兵之後,就連同申國一起攻打了周圍的幾個小國,将這些個小國與申國一并瓜分二人收爲己用,此事叫父王心中頗爲煩躁,這兩日心情都不是太好,上朝也是闆着臉的。昨夜來,沒同母後争執吧?”
“爲什麽要同我争執?”褒姒看着念兒,覺得念兒這番話總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發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念兒搖搖頭,挑了挑眉,咬着自己的牙關有些怨怒自己脫口而出的這番話,這表情叫褒姒更加确定姬宮湦的不高興,除了最近的事務繁忙之外還另有原因,她放下手中的碗筷,擡起頭看着念兒,“昨夜你父王來東宮是爲了找我興師問罪?”
“不是,”念兒擺擺手,笑意讪讪,“父王隻是想你了,便央着要同我回來。我就是擔心父王喝多了,将最近發生的事情都遷怒在母後身上,才問有沒有同母後争執的!”
“你對着我的時候,從來都不太會撒謊!”褒姒看着念兒說道。
念兒懊惱的咬了咬下唇,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低着頭沉默不語,企圖借用這種方式将褒姒搪塞過去,褒姒卻看着他語重心長的說道,“你父王一早就走了,我還沒醒來的時候他就悄悄的離開了,一點痕迹都沒留下,我還以爲昨夜見你父王來隻是做了個夢而已,早晨起來之後還找悉人确認了一番。他這是在氣我,可我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你覺得你這樣瞞着我好嗎?”
“不是我要瞞着娘,”念兒看着褒姒,“隻是我覺得這件事情叫母後知道也沒什麽用處,你看父王那麽生氣都沒同母後說,隻是睡了一夜,酒醒後就走了,他趁着酒意都沒有質問娘,孩兒實在不想在不想在這個嚼這個舌根。”
“到底是什麽事情!”褒姒的眉頭緊鎖,感到事情有些不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