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能說是母後的錯呢?”伯服歪着頭一臉天真的模樣問道,将身後的錦盒取了過來遞給了秀秀,秀秀将錦盒打開看着裏面被朱砂标了紅色印記的藥方一張張的拿出來看,上面圈出了一味味的藥材,一張一張疊在一起,秀秀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念兒,念兒坐在桌案上擡了擡腳指着秀秀手中的藥方,“這是你先前喝得保胎的藥。”
“我知道!”秀秀點了點頭,“這藥方我還有些印象,可怎麽會在你的手裏?”
“鄭夫人忘記我的身份了?”念兒兀自的笑了笑,“想要一兩張尋常的藥方不是一件極爲容易的事情嗎?更何況,這藥方也不是什麽秘密,便是今日我不是太子,對太醫院的醫官們略施恩惠,他們總會雙手奉上的不是嗎?”
“你要這藥方何用?”秀秀問道。
“你看看上面用朱砂标注的幾味藥材!”念兒說道。
“我看過了……”秀秀攥着手裏的藥方,心中很是不滿卻又無法在念兒的面前發作,隻能将目光别到一旁去,不堪念兒的眼睛,念兒卻從桌上抄起一卷竹簡扔在了秀秀懷中,秀秀猛地一驚,扔掉了手中的藥方趕緊去接那竹簡,捧在手裏一行行的展開,這是一本醫術中的若幹段落,裏面記載的是一味狠烈的緻人小産的藥物,上面一味味的藥材和這藥方中一味味圈出來的藥物剛巧對應,秀秀倒吸了一口涼氣将手中的竹簡扔在了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念兒,“每一張藥方我都叫人查過,方子上開的藥材的确是保胎用的!”
“你對藥性不熟,不清楚藥材的事情倒也無可厚非,己之蜜糖、彼之砒霜,可能這一味藥和這幾樣混在一起就是保胎的,和那幾樣混在一起就是令人小産的……現在你可知道爲何掘突不肯留在京中任職,而是帶着自己的妻子回去了鄭國?”念兒看着秀秀問道,秀秀還有些懵懂不清,思忖了良久微微的皺眉,再看着散落了一地的藥方和醫書,猛地反應了過來,擡眼看着念兒,不停的搖頭後退,“你将這藥方給了掘突?”
“不錯!”念兒點點頭。
“鄭世子自小便飽讀經書,區區藥性我雖然不懂,但是他卻十分清楚!”秀秀問道,念兒挑眉點點頭,擡起一隻腳踩在了桌案上,雖然是仰視着比自己高的秀秀,可是這神情中說不出的輕視之感,似乎是在用這樣的不屑眼神告訴秀秀她爲魚肉,他是刀俎,“鄭世子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一個對自己腹中之子舉起屠刀,隻爲了後宮争寵的女人的!”
“我沒有!”秀秀掩着自己的面,往後退了兩步靠在了門上,順着門慢慢的蹲了下去,心中感到深深的寂寞之感,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行爲處事從那日姬宮湦将她帶去了掘突的婚禮開始就一切都變得不同了,如果可以選擇她甯可不跟着姬宮湦前往掘突府上參加那場大婚,不被姬宮湦撞破自己企圖接近虢石父的事情,可是她沒得選,被迫一步步的走上了今時今日的這條路,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和過往的親人們越來越疏離,念兒會這麽對付自己,秀秀做夢也想不到,今日真的看到了他這張稚嫩的臉,心中悲戚的感覺讓她甯可念兒恨自己,秀秀沒有哭出來,她不想在一個孩子面前示弱,盡管這個孩子曾經對她說過,隻要他在一天,就沒有人可以欺負她。
如今人沒有變,可是已經滄海桑田了,一切都再也回不到過去。
秀秀笑了出來,用一張悲戚的面容詭異的笑了出來,這笑聲十分可怖,她蹲在一角擡眼盯着念兒問道,“所以呢?殿下告訴我這些是爲了什麽?爲了說你如何對我手下留情,沒有揭發我自己害死自己的孩子,然後嫁禍褒後一事嗎?”
“我沒有那麽蠢,”念兒微微的笑了笑,從桌案上跳下來走到秀秀的面前,“你剛才看着這張藥方,這本醫書,顯得這麽陌生,你覺得我會認爲你真的心思缜密到這個地步嗎?你也不想想醫官開藥方是聽命于誰的,保胎的藥有千千萬,可偏偏就按照這麽一個法子來,你覺得你的小産隻是一個意外嗎?”
秀秀的眼睛瞪得很大,盯着念兒心中惴惴不安,因爲她也想到了整件事情可能的模樣。念兒的一番話是在暗示秀秀,此事是周王一手自導自演的,利用安胎藥給秀秀下了一個套,然後再利用褒後害自己的孩子小産,周王從一開始雖然默許了這個孩子的出生,可其實心裏是根本不打算讓這個孩子出世的,也許他是預料到了褒後會對自己出手,可是更多的,以秀秀對褒姒的了解,褒姒一定是知道這個孩子不能留,才會對她下此狠手。
秀秀自己也知道這孩子留不得,對褒姒雖然恨、雖然失望,可是卻沒有因爲這件事情而歇斯底裏,直到掘突的離開才叫秀秀覺得自己在褒姒的壓制下苟延殘喘,無論她怎麽對褒姒,無論她爲褒姒如何默默的做出犧牲,她根本都看不見。因爲褒姒的眼中隻有周王一個人,她會爲了這一個男人的需要,将自己趕上絕路,不惜狠下殺手。
其實整件事情無非是個巧合罷了,又恰巧被念兒發現這巧合可以拿來利用,他走到秀秀的面前,蹲下去擡起秀秀的臉,盯着她的眸子,“我父王對你不過是利用之情,不過是利用你來達到鏟除虢石父的目的不是嗎?”
“沒有!”秀秀企圖别過頭去不看念兒,對念兒撒謊會叫秀秀覺得莫名的心慌,可念兒鉗着她下颚的手十分有力,叫她動彈不得,隻得看着她說話,她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在眨着,心跳莫名的加快着,爲自己的心虛感到十分惶恐,“你父王待我雖然不是真心實意,可絕沒有要利用的意思,你父王一向自負,何時認爲自己還需要别人?”
“是嗎?”念兒盯着秀秀誠懇的問道,似乎真的打算相信秀秀這番說辭,可是他卻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而是繼續說下去,“如果你連虢石父都接近不了,你以爲我父王還會再寵幸你,将你捧得高高的,給你我生母的地位嗎?”念兒這話十分寒涼,叫秀秀的心像是被冰凍住了,不自覺得咽了口唾沫,“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父王和你合作,或者是和楚夫人合作,根本沒有區别!”念兒提醒秀秀。
秀秀看着念兒,抿了抿唇,似乎思忖了很長時間,她不想和念兒說實話隻是不想在這個孩子面前承認自己永遠都輸給褒姒,可念兒說的話沒錯,姬宮湦便是不和自己合作,這後宮裏也有無數的女人可以幫他,她并沒有多麽特别,“你到底想做什麽?”
“其實你和母後一樣,隻身一人在宮中,沒有外戚、沒有黨羽、朝中更是無人支持。如今文朔既然不再擔任司馬一職,被大王流放出去,遠走他鄉;趙叔帶辭去了太宰上卿一職,回到晉國;當日褒大夫一行爲了洪德的一紙軍令狀,滿門獻上了鮮血和頭顱,卻用幾年的殘忍喚了我母後的一條命……她如今一無所有,隻有父王一人的寵愛罷了!”念兒的語氣悲戚,面色上滿是傷感。
“你想博取我的同情,然後放過褒後嗎?”秀秀看着念兒問道,覺得自己的心也很痛,要說親緣和血緣關系,念兒該同自己更親更近才是,他又是自己一手帶大的,爲何他的心會向着褒姒,“你放心,我不會動她,我隻是想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得到自己要得到的東西!”
“我不是要博取你的同情,我的話還沒說完,”念兒繼續說道,“你在朝中沒有一個人支持,你又是悉人出身,一躍而上成爲了夫人,與楚夫人、魏夫人平起平坐,甚至還壓了申後一籌,朝中的元老不會高興,這幾個夫人也沒人會服氣,如今魏夫人與楚夫人争着搶着要同我母後借過一叙,他們叙什麽,你應該十分清楚吧?這保胎藥……你覺得那些個醫官有這個本事嗎?在醫術上要将事情做得這麽天衣無縫的,除了楚夫人還能有誰?”
“她和褒後聯手要對付我?”秀秀問道。
“我母後不是那種人,她對對付你沒有絲毫的興趣,她感興趣的全部就是這件事情能不能幫到我父王!”念兒說道,他說的是事情,連秀秀都不能不點頭沉默,念兒繼續說道,“你的一躍而上踩到了楚夫人的底線,你如今看似在朝中有虢石父一派的支持,可是虢石父爲人你也該清楚,随風倒。他是不會允許我在這個儲君之位上坐太久的,因爲我的存在隻會令他越發被動和尴尬,要想将我趕下去,普天之下隻有一個人合适!”
聽到念兒這番話,秀秀覺得十分驚恐,瞳孔蓦地放大了很多盯着念兒的眼睛,“你是說宜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