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了什麽?”姬宮湦問道。
“娘娘隻是問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悉人回話道。
“你告訴他寡人在寵幸鄭夫人了?”姬宮湦又問道,盯着悉人的眸子,這話是他吩咐這悉人這麽去說的,可令這悉人感到無比費解,“在下說大王……正在顯德殿寵幸鄭夫人,也不知這麽說是否合适?此事是不是隐瞞過去或許更好?”
“你倒是考慮的周到!”姬宮湦“哼”了一聲,重重的說道,吓得這悉人立刻跪在了地上,趕緊請罪,“奴才鬥膽,不該揣測聖意!”
“便是瞞着她,她不也遲早都要知道可?”姬宮湦搖了搖頭,長長的歎了口氣,“她聽後是什麽反應?”
“褒後面色煞白,半晌沒回過神來,興許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是到底還是接受了這事實,将奴才打發回來,好像将晚膳都倒了,應該是也沒吃,一直等着大王呢!”這悉人說道,“那事兒要不要告訴褒後,奴才覺得此事對她太殘忍了!”
“不必了!”姬宮湦搖了搖頭,“她幾時考慮過是不是對寡人太殘忍了?她喜歡這麽過日子,叫她這麽過去!”他有些負氣的說道,悉人适時提醒道,“可這鄭夫人心懷不軌,今日隻是将大王攔在了顯德殿,很難說明日會對褒後做些什麽,褒後身邊每個合用的人隻怕不是個長久之計!”
“反正也是防不勝防,幹脆不要防了,寡人累得很!”姬宮湦疲憊的說道,将手中卷軸扔在了桌案上,雙腿搭放在上面長長了籲了口氣,眼睛微閉着休息,“他們要做什麽,都叫他們去做就是了!寡人不想管了!寡人連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他說着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希望此刻若是褒姒能溫言軟語的陪在自己身邊就好了。
“大王不要說這置氣的話,”悉人提醒道,“熬過眼下這一重,虢石父一除日後的路不久寬廣了……”
“虢石父、熊儀、赢開……”姬宮湦挨個數着,“無窮無盡的人等着寡人去一一解決,何時是個盡頭。”
“當帝王就是這樣了!”悉人寬慰道。
姬宮湦忽然睜開了眼睛看着面前這悉人,“寡人如今竟然隻能讓你安慰兩句了,我這帝王倒是當得孤寂,唉……年輕的時候美人在側,左擁右抱,如今連個暖床的妃子都沒有,隻能和自己殿裏的悉人談談心,寡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瞧大王說的,您若是願意,美人在側又有何難?隻是如今褒後将您的口味給養刁了,尋常的女人您看不上了。”悉人說道,這話倒是将姬宮湦都笑了,指着面前的悉人微微的點了點頭,“你這話說的倒是不錯啊,尋常的女人寡人看不上了,那位把寡人口味養刁的女人竟然扔下寡人不管了!”
“褒後哪裏不管大王了?若是大王今日前往東宮瞧見了那陣勢,怕是您也會于心不忍的!”悉人說道。
“哦?”姬宮湦好奇的問道,“是嗎?”
悉人點了點頭,“褒後還是在乎大王的,隻是也許是心裏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她想過的坎兒就沒什麽過不去的,寡人雖然沒去,但也等于是去了!”姬宮湦站起身拍了拍這悉人的肩膀笑着說道,這話叫這悉人感到了十分的不解,轉過身去看着走出門的周王問道,“大王,這話是什麽意思?”
“寡人累了,要休息了!”姬宮湦說着這話又回到了自己寝宮,看着正在熟睡的秀秀,掀起蓋在她身上的被子便鑽了進去,翻身背對着身後的女人閉眼陷入了夢鄉,今日的尋歡叫姬宮湦感到越發的疲憊和寂寞,就像是當年褒姒剛剛入宮之時自己得的那種病一樣,永遠都得不到發洩,這種憋悶郁積在心頭,令他感到煩躁不安。
褒姒坐在寝宮的床榻上,抱着自己的膝蓋仔細的思考着今晚發生的事情,周王從來不做無用功,先前前來自己的瓊台殿是叫她将掘突送回鄭國,此事她做到了,沒留下任何破綻,做的天衣無縫叫掘突一點都沒有起疑,早晨來宮裏與大王辭行,下午就驅車朝着鄭國進發了,此事姜婉的心中對褒姒是十分感謝的,若沒有褒姒,姜婉的一世幸福與齊、鄭兩國的安甯隻怕是都要毀于一旦。
所以晚上姬宮湦會來,是褒姒能料想到的,也許是想趁着這個機會同自己說說話、也許隻是給彼此找的一個下來的台階。可是他沒來,沒來就沒來吧,本來讓一個悉人傳話就說自己今晚公務繁忙也就将她打發了過去,傳話的悉人卻偏偏告訴褒姒是因爲秀秀來了,大王在寵幸秀秀所以爽了與她的約,褒姒腦海中一片空白,若不是念兒在場,她可能都撐不住自己的身體,這話就像是一個耳光重重的扇在了自己的面上,可是此時此刻冷靜下來,卻反倒是心如明鏡,想明白了周王宮湦這麽做的用意。
秀秀一早就從東宮回去了,她若是心中氣不過,梳洗打扮之後早早就可以去顯德殿找大王了,挑撥離間也好、哭訴哀求也好……偏偏是下午姬宮湦要來自己宮裏用晚膳的時候才去,東宮裏……褒姒環顧了一圈自己的屋子,眉頭緊鎖,秀秀曾是東宮的悉人與悉人的關系自然最好,如今她被封了做鄭夫人,平日裏同她要好的姑娘們必定是向着她的,自己在這東宮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隻怕是都會被傳到秀秀的耳中,褒姒輕輕的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氣,好在姜婉一事她有特意打發了周圍的悉人,此事沒叫秀秀得到風聲,否則後果如何她簡直不堪設想。
姬宮湦是有心要叫她吃這個虧,她的夫君她太了解了,若是他打定了主意今晚要來就一定會來,所以臨行前不出門了,放了她的鴿子、叫她兀自的獨守空閨,就是要給她提個醒,叫她知道自己的處境。褒姒笑着搖了搖頭,站起身朝着念兒的房裏走了去,輕輕的敲了敲門。
“誰?”念兒警覺的聲音從屋裏傳了出來。
“是我……”褒姒小聲的說道,聽到屋裏傳來“蹬蹬蹬蹬”的腳步聲,然後才是“吱呀”一聲門被拉開,念兒看着褒姒有些不解,她很少這麽晚來他的房中,他趕緊将房門徹底拉開,“母後這麽晚來,可是有話要同念兒說的?”
褒姒點了點頭,念兒趕緊退了一步,讓出了進屋的路請褒姒走了進來,将門輕輕的關上,掃視了一圈念兒的房中,确定沒有人才開口說道,“明日你便去上朝吧?”
“爲什麽?”念兒眨着眼睛不解的問道。
“翻過這個年關,你就七歲了!”褒姒歎了口氣,走到一旁的桌案前坐了下來,拍了拍桌子示意念兒坐在自己對面,像是母子之間的促膝長談,念兒打量着褒姒的神色,試探的問她,“晚上的事情娘生父王的氣嗎?”
“有什麽好生氣的,”褒姒反問道。
“那七歲也還不大,爲何就一定要上朝去?”念兒問道,“娘無非就是想時時刻刻知道父王在做什麽,其實娘也知道父王在氣娘什麽,娘覺得父王真的會認爲害秀秀小産的事情是娘下的狠手嗎?”
褒姒搖了搖頭,“我要你去上朝,是因爲你該去上朝!當日叫你回來,是同你父王賭一口氣,這世上的事情大多沒什麽對的、或是錯的,怎麽做都能行得通、也都未必行得通。就像是你在早朝上被你父王問及政務陳述理由之時,你雖是見風轉舵、可也反應敏捷,不論站在什麽觀點上,總是能說出一二的道理來。”
“那是說我說的都對喽?”念兒問道,撓着自己的頭,“我若是說的都對,那念兒就糊塗了,兩件事情明明是矛盾的,怎麽能都對呢?”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對和絕對的錯,你去上朝,聽大夫們雄辯,聽大夫們上奏,也聽你父王是如何處理這些政務的,對你來說總歸是有好處的,也是你一個太子應該去做的事情。每日窩在這宮裏,叫悉人們同自己玩耍,便是再聰慧,卻難成氣候!”褒姒看着念兒說道,語氣中無比慈祥,雖然是命令可叫念兒心悅誠服的點了點頭,“娘說的是,念兒明日去就上朝,少說多聽多想,看看别人怎麽想、父王怎麽想,我再想想事情若是問道我頭上我該怎麽想!”
褒姒點了點頭,欣慰的笑了笑,念兒這個孩子實在是聰明至極,凡事隻需要同他點到便可。念兒見褒姒笑了,拉住她的手仰頭問她,“孩兒答應娘明日去上朝,娘可否答應孩兒明日便去找父王?”
“找你父王做什麽?”褒姒看着念兒的眸子問道。
“随便做什麽,做什麽都好,隻要你去找父王!”念兒說道,“娘……你們大人的事情念兒雖然不懂,可是娘也不想将父王推到秀秀那裏去!秀秀能去顯德殿找父王,爲何娘不能去?娘要面子,可留着這面子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