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能說明,褒姒将整件事情都瞞了下來,爲了他們鄭國,也爲了齊鄭之間不起争執,更爲了姜婉和自己的清白,便是忍痛,褒姒也認了這污蔑。姬宮湦所以不予追究,是因爲對褒姒愛的至深,秀秀反倒像是個跳梁小醜,企圖奪走姬宮湦這份真摯的感情,卻弄巧成拙。
掘突渾身無力的靠在了桌案上,将桌上的錦盒合了起來,長長的歎了口氣,“嶽丈大人教訓的是,孩兒不肖,叫姜婉受委屈了!”
“此事我從未告訴過姜婉,那孩子雖然心性可高着呢,若是知道此事會受不住的!”齊伯說的像模像樣,将渾不知情的掘突蒙騙了過去,他叮囑掘突道,“司馬一事你萬不可應承下來,否則自己就成了鄭夫人與虢石父手中的刀,他們這是要針對褒後啊!”
“孩兒明白,褒後大恩,孩兒沒齒難忘!明日我就去宮中向大王請辭,今日就收拾好行囊,明日離開鎬京城!”掘突向齊伯信誓旦旦的說道,齊伯拍了拍掘突的肩膀,凝重的點了點頭,心中不得不佩服褒姒這一招卻是高明,可是連齊伯自己都搞不清楚事實是不是真的像是自己對掘突描述的這番,他将這話說出來就越發覺得這就是事實。
第二日掘突請辭,午時未過掘突的大隊人馬就匆匆離開了鎬京城,隻顧得上給姬宮湦打了一聲招呼,連褒姒都沒有前去拜谒,他生怕去東宮的時候會撞見秀秀,秀秀若是一番挽留他害怕自己抵不過秀秀那副溫柔的模樣,又再一次心軟。齊伯擺出來的證據讓掘突對秀秀死了心,自己被利用的如此徹頭徹尾叫掘突忽然對自己過往的幾個月的表現感到無比的失望,怎麽都覺得自己不過是個跳梁小醜在别人的戲裏面,起着歡愉别人的作用。
文朔一出事,就像是一個連鎖效應,褒姒第二日的晨谒結束之後,楚夫人和魏夫人一個個的又是沒有一個人有要走的意思,魏夫人瞧着楚夫人,楚夫人瞧着魏夫人,兩個人相互客氣,誰也不肯先開口說話,褒姒瞪了這二人一眼,“你們要是都不說,本宮就回去休息了!”
“魏夫人,不妨我今日先說,你明日再來?”楚夫人開口問道。
“爲何不反過來,我今日先說,你明日再來?”魏夫人哼了一聲問道,楚夫人點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也好,您請……您請……”她說着搖搖頭,起身朝着門外走去,留下了魏夫人與褒姒二人,褒姒轉向魏夫人問道,“魏夫人有話就請直說吧!”
“如今申國異動,娘娘不得不防啊!”魏夫人看着褒姒說道。
褒姒眉頭微皺,看着魏夫人滿面的不解,魏夫人繼而解釋道,“大王廢了宜臼,重立東宮,如今申侯一派自然是不服的,正在申地謀劃與秦、楚合并攻陷鎬京城,隻怕是申後不可不除啊!”
“哦?”褒姒問道,“此事大王都沒有得到消息,魏夫人是怎麽知道的?”
“我……”魏夫人沉吟了半晌說道,“此事……此事是我父親差人去探聽消息得到的回禀,隻怕是此事不假,還請娘娘早做準備!”
褒姒狐疑的打量着魏夫人,這件事情未必是魏伯得知告訴魏夫人的,隻怕是魏夫人與申後閑聊之時無意間吐露出來的,事情的真相也未必如同是魏夫人說的這般,褒姒心中有所懷疑,可是面上卻是一副深信不疑的表情,“魏夫人此話當真?”
“當真、當真……娘娘您再不做準備此事就來不及了!”魏夫人趕緊點點頭說道,“還請褒後進言大王,派兵攻打申國,以打申侯一個措手不及才是!隻有鏟除了宜臼,太子之位才能坐穩,還請娘娘早些爲太子謀劃啊!”
“此事我知道了,”褒姒微微的點了點頭,“容我再考慮一番……”
“娘娘莫失了先機,叫申國白白占了便宜!”魏夫人提醒道,褒姒便連連點頭,不知道魏夫人今日前來說這話到底是什麽目的,思忖了一番之後她決定改日去一趟申後的宮裏,此事就水落石出了,面上褒姒卻顯得有些爲難的模樣,來回的踱步,小聲說道,“如今文朔剛剛入獄,隻怕是朝中暫無司馬……”
“暫無司馬?”魏夫人有些奇怪的問道,“大王不是打定了主意要立掘突爲司馬的嗎?這個掘突一向是骁勇善戰,在晉北之時出奇兵屢建奇功,叫他帶兵攻打申國,一定是事半功倍!”
“你果然早就知道……”秀秀的聲音略帶着尖刻的強調從東宮門外一路傳到了大殿之内,她怒目的瞪着褒姒,指着她說道,“你早就知道掘突會請辭,不會留在京城中做司馬對不對!”
褒姒看着秀秀對着魏夫人揮了揮手。
魏夫人立刻會意,低下頭去從東宮退了出來,心中仍舊惴惴不安、心跳不止,當日褒姒與姬宮湦在這東宮之中商議如何攻打申國一事,恰好被這魏夫人給聽了去,當日她擔心申國一滅魏國會受到牽連,可是卻不想因爲申國本事不小,非但能說服秦國幫自己、連兵臨城下的楚國都給勸了回去,此事引得姬宮湦震怒,魏夫人便開始擔心大王與褒姒遲早有一日知道此事是自己通風報信的,便急于将戰火引到申國去,此刻才在褒姒面前信口胡謅。
她的這番話褒姒非但不肯相信,反倒是對魏夫人起了疑心,心中雖疑卻沒有表現出來,隻是一驚一乍的迎合這魏夫人謊報的消息。恰好遇見秀秀來興師問罪,褒姒便找了個合适的理由将魏夫人給支了出去,此刻看着秀秀褒姒更是覺得有些煩躁,這些事情她連對周王都不願意解釋,還得再這些女人之間虛與委蛇的應付,着實叫人身心俱疲,看着秀秀的質問,褒姒隻是歎了口氣,“鄭夫人同我各憑本事,留得住他是你的本事,趕得走是我的本事,你又何必來這裏興師問罪呢?”
“是我低估了你,是我低估了你褒後的心狠手辣……”秀秀指着褒姒說道,“我真的沒想到你會對我腹中的孩子下狠手,真的沒想到……”她抿着唇搖着頭,滿眼都是淚水,這種痛她覺得褒姒永遠都無法體諒。
“你強留掘突,用的難道不是手段?”褒姒反問道,“你我各憑本事,你有什麽資格來這裏質問我,更何況……鄭伯對我有恩,我不能看着他的兒子在京中有難而不管不顧,如今鄭夫人略輸一籌,來我這裏哭訴是不是顯得太過荒唐了?”
“你的意思是你是救人,我就隻會害人了嗎?”秀秀大聲的嘶吼道,聲音中滿是顫抖,“你知不知道虢石父的目的是要害你;你知不知道大王和念兒爲了保你将我舍出去用這種方式接近虢石父;你知不知道我就算是被你害的小産了,沒了孩子,也從來沒有想過要以同樣的方法來對付你……可是如今我隻想在身邊留一個靠得住的人,你卻連這件事情也要幹涉?”
“那你知不知道,你不是虢石父的對手?”褒姒看着秀秀平靜的問道,絲毫沒有被她說的這番話震撼到,就像是早有預料了一般,姬宮湦不會告訴她他的安排,正如同她也不會告訴姬宮湦她的安排一樣,他們兩個人以爲對方不知道就能保護對方更多了,殊不知卻在感情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可這世上也不是隻有兩情相悅一件事情而已。
秀秀忽然笑了出來,一聲聲的冷笑,點着頭,“我究竟是爲了什麽?”她含着淚看着褒姒點了點頭,“全世界隻有你一個人最厲害,什麽能都能提前算計的道,幾次遇難都是化險爲夷……是了,褒後天下無雙,我秀秀在你面前的小聰明就是醜人作怪。是我自作多情了,以爲褒後需要我的幫助……是,你一個人又何嘗對付不了虢石父呢?你就一個人在這個宮裏走下去吧,我倒是要看看你一個人到底能走多久?”
“不知道。”褒姒搖了搖頭,看着秀秀面色凝重,“不知道呢……”她忽然笑了出來,轉過身朝着自己的寝宮走了去,“你問這後宮裏的每個女人,他們哪裏知道能在這裏走下去多久呢?”她留給了秀秀一個背影,秀秀的心卻痛的讓她彎下了腰去直不起身子,她不想再褒姒面前歇斯底裏,隻能用手捂着嘴無聲的哭泣,越哭越狠,狼狽的從這裏退了出去。
坐在華辰殿的秀秀深吸了一口氣,攥着自己的拳看着窗外的荷塘,“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就要讓你知道這宮裏是不是隻有你一個人能行?”她說罷捶打着窗棱,狠狠的咬了咬牙,閉目回想着剛才魏夫人在褒姒房中的情景又猛地睜開了眼,“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