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希望不是,還是認爲不是?”褒姒咄咄逼人的問道。
“有什麽區别嗎?”姬宮湦反問道,“秀秀說下午你叫人給她送去了進補的藥材,她對你沒有疑心,晚些時候就叫人煮了來吃,可卻沒想到她因此而小産。宮裏的醫官都過去給她問診了,在你送去的藥材裏發現了緻人小産的藥物。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一個人,可寡人還是希望你和寡人說一句,此事和你無關!”
“然後呢?”褒姒問道,“此事若是和我無關,然後大王打算怎麽做?繼續徹查,還是當做此事沒有發生過?”她說罷自我否定般的搖了搖頭,“大王怎麽可能當做此事沒有發生過,秀秀小産您心中必定劇痛難當,就像是當年對鄭夫人一樣。别人小産之時都有大王陪在左右,整個宮裏的人因此而忙前忙後,整個後宮的夫人嫔妃們都瞧着那一個殿裏。唯有臣妾小産的時候,孤身在這寝宮裏,還得去幫大王收拾那些爛攤子!”
“你那時候,寡人怎麽可能不心疼?”姬宮湦看着褒姒問道。
“心疼嗎?”褒姒看着姬宮湦反問道,眼睛亮亮的,一眨一眨的很好看,滿是純真的望着姬宮湦,帶着童稚般的口吻說道,“大王再心疼,區區一個女人比不過整個江山來得重要,對吧?若是秀秀的小産的确是臣妾所爲大王打算怎麽辦?是移交給太宰查辦,還是大王拉出去杖責或者斬首?”
“如果真的是你,寡人什麽也不做!”姬宮湦痛心的說道,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褒姒,感到面前的女人無比陌生,覺得申後那番質問他若是褒姒會害别的夫人,他會怎麽辦?他說她不會,他那麽笃定她不會,可事實卻容不得他閉上眼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他不明白這是爲什麽?她明明知道自己對秀秀沒有真情,明明知道這個腹中的孩子可能并不是自己的,明明知道隻要她要他就願意爲她傾其所有……可是她爲什麽還要這麽做?
“那就……什麽都不必做了!”褒姒輕聲說道,轉過身去,衣裙在地上劃起了一個圓弧,這一刹那她哭了,淚水從眼眶溢出滴落在地,她看見他們之間被劃出了一個界限,這條界線将成爲他們以後永恒的隔閡,再也不會好起來的,褒姒朝着寝宮走去,走的很慢。姬宮湦站在原地看着她遠處的身影,一動不動,他自诩了解女人,可此刻卻不了解褒姒了。
念兒在房中偷聽着這一切,廢了很大的力氣才叫自己沒有瘋狂的沖出這屋子指着自己的父王訓斥,母後是爲了他的江山在隐忍爲何他就看不出來呢?可念兒終究還是吞下了這口氣,他何必還要爲自己的母後去挽回這段令人絕望的關系呢?既然秀秀小産,自己的父王那麽傷心,就幹脆永遠去陪着秀秀好了,何必還要強留這留不住的關系?
一連幾日,姬宮湦都沒有再回去東宮,可是聽人說她也沒有回去華辰殿再探望秀秀。對于秀秀的小産,他的關心隻是發自一種兄長之情,和對她的歉疚所引發的關切,可是褒姒的情緒擺在面前,他在思考是不是自己的不擇手段叫褒姒已經人不可忍了,是不是今日褒姒的心狠手辣就是當年他的無情無義一手促成的?是不是他做錯了,可他也沒辦法去面對褒姒,甚至不知道還能和褒姒說些什麽?他發現不知不覺中他們離彼此已經越來越遠了,遠的都回不到過去了。
這場小産事情因爲姬宮湦的作爲靜悄悄的落下了帷幕,可是誰也知道這件事情絕不會這麽簡單的就結束。秀秀躺在寝宮中,身體一天天的恢複了起來,氣色也一天天的好了,可大王仍舊沒有要來探望她的意思,她問起宮裏的下人,“大王這些天在忙什麽呢?”
“不知道,”悉人怯生生的回答,不敢擡頭去看一眼秀秀。
“在東宮嗎?”秀秀問道。
“沒有!”悉人趕緊說道。
“不知道,怎麽知道他不在東宮?”秀秀問着悉人,口吻和眼神一下子都變得淩厲異常,讓人倒抽一口冷氣,不自覺的吓了一跳,“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鄭夫人恕罪,你奴婢無意欺瞞夫人,隻是大王最近……最近……”悉人斟酌了幾次不知道這話怎麽說,秀秀問道,“最近怎麽了?你說吧,我不會計較,可是你若不說,我自然能去問其他人。”
“是!”悉人點點頭,低下了頭去,“大王最近一直在顯德殿中閉門不出,除了每日上朝之外就嫌少離開。”
“這有什麽不能和我說的?”秀秀問道。
“大王……”悉人咽了口唾沫,“說……夫人小産是因爲夫人自己沒将自己照顧好,所以才會小産的,此事後宮不必再調查了,叫我們将夫人照顧好!”她這話說完,秀秀的面色就變得異常蒼白,整個人就像是失血過多一樣,緊緊的攥着手,手心裏滿是汗水,因爲憤怒而緊咬着牙關,牙齒在上下打架,發出“咯咯”的聲音,悉人吓了一跳,下意識的朝後退了一些,“大王大概有大王的打算,所以……”
“不必說了!”秀秀吼道,聲音之大,吓到了這屋子裏的悉人。秀秀的眼睛盯着這屋子的某處,心中滿是恨意,她早就想到姬宮湦不會追究褒姒的過失了,可是如今真的面對這個難堪的事實的時候,還是叫她覺得難以承受。不多時,門外有悉人來報,“鄭夫人,門外虢上卿求見!要不要回了去?”
“不用,我見!”秀秀從床上坐了起來,掀開了自己的被褥站到了地上,“叫虢上卿在屋外稍等片刻,我沐浴更衣之後就去見他!”
“是!”悉人回了話就趕緊從這屋子裏退了出去,最近的華辰殿一直都充斥着一種壓抑的氣氛,誰也不敢大聲說話,誰也不敢在這寝宮裏逗留太久。那跪在地上的悉人趕緊爬起來說道,“我去爲鄭夫人放水?”
“去吧!”秀秀沉聲說道,慢慢的拖着自己疲沓和發酸的身體朝着沐浴更衣的房間挪了去,她覺得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每每想起小産一事都覺得小腹劇痛難當,她閉起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強迫自己要打起精神來,仔細的揣測今日虢石父前來的目的,十之*應該是要同他結盟,如今她總算是能成爲一顆安插在虢石父身邊的棋子了,可惜……卻失去了執子之人,既失去了念兒的信任又失去了大王,她的心裏空落落的,思忖着此時此刻褒姒會怎麽做?如果将眼前的情景轉移到褒姒的身上,她會怎麽做呢?
溫水貼在秀秀的身上,她仰頭閉眼沉思,心中萬分惶恐,如今每一步路都要走的慎之又慎,若有一步不妥,便如同掉入萬丈深淵從此萬劫不複,饒是這沐浴的水再溫暖,流過秀秀的肌膚也令她感到寒意,整個人瑟瑟發抖的縮在一團,浸濕的秀發貼在她的面頰上,整個人比先前更瘦弱了一些。
虢石父在門外等了一個時辰,整個人都快失去所有的耐性了,站起身朝着大殿外走去,以爲秀秀是有意要奚落他、将他晾在這裏,他對兩旁的悉人說道,“給你們娘娘說一聲,虢某今日還有事兒,就先行告辭了!”
“可是娘娘……”悉人的話還沒說完,大殿後就傳來了秀秀的身影,“怎麽?虢上卿還沒坐穩就急着走了?可是覺得我華辰殿怠慢了虢上卿?”
“鄭夫人!”虢石父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谄媚的轉向秀秀拜谒道,“聽聞鄭夫人這些天身體抱恙,老臣特來探望!”
“有勞虢上卿了,”秀秀看了看兩旁的悉人,揮了揮手叫她們都下去了,然後才踱着緩慢的步子朝着虢石父走過去,站在了他的面前,“虢上卿前來我華辰殿做客,必定不隻是看看我身體抱恙一事,你我都是明白人,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我曾與鄭夫人提過聯手一事,不知道你考慮的如何了?”虢石父開口問道,意味深長的看着秀秀,秀秀上下将虢石父打量了一遍,聯手的事情是要他們二人合力将褒後從後位上扳倒,然後虢石父扶秀秀坐上後位,秀秀則給虢石父行些便利,此事當日說及,秀秀爲了後來的欲擒故縱,因而一口回絕了,如今他複又找上門來倒當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秀秀看着虢石父說道,“虢上卿隻怕是太高看我了,我若是有能力扳倒褒後,自己也不至于落得如今這個下場,她因爲記恨我得寵一事,竟然不惜對我腹中的孩子下殺手!”她最後幾個字說的咬牙切齒,聽人聽着都深感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