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谒過後,掘突攜姜婉前來東宮拜谒,大婚過去了兩日,姜婉仍舊是處子之身,面上看着仍舊和顔悅色的模樣,笑的天真而嬌嗔,可内心裏卻像是被貓抓着、撓着,一種深深的憎恨蔓延着自己的肢體,一步一步的朝着東宮走去,手指甲嵌入了手掌當中,疼的痛徹心扉,她的面上卻仍舊帶着笑意,乖巧的跟随在自己的夫君身後,同掘突一起向褒姒拜谒行禮,“參見娘娘。”
“東宮之中,這裏也沒有外人,你們夫妻倆同本宮就不必客氣了!”褒姒看着掘突說道,目光掃視了夫妻二人之間的神态,掘突對姜婉并沒有抵觸之情,對她貼在自己身邊跟随的行爲并沒有表示出什麽反感來,可見掘突對姜婉已經呈現出了一種接納的姿态,需要的就是姜婉持之以恒罷了,褒姒轉向姜婉笑着說道,“如今嫁了人,看起來倒是同前兩天不太一樣了!”
“瞧娘娘說的,才不過兩三天而已,哪裏能不一樣?”姜婉說道,“姐姐曾經嫁入王室,雖然不幸慘死途中,可褒後仍舊将姐姐的屍骨斂在王陵中安葬,視姐姐爲大王的齊夫人。如今姜婉占了姐姐的光,褒後從未将姜婉視作外人,今日是我出嫁第二天,理當回門,拜别父親之後,便即刻前來東宮拜谒娘娘,謝娘娘對姜婉照拂!”
“你也說了,你姐姐是齊夫人,嫁入王室,我自然該待你如同自己的親身妹妹!”褒姒看着姜婉說道,“隻盼着是給你覓得了如意郎君,這婚事,你可滿意?”
姜婉羞紅了臉,低下了頭去,露出了嬌嗔的模樣來,小聲的說道,“娘娘不要爲難姜婉。”
“莫不是鄭世子唐突了你?”褒姒說罷,轉向了掘突,神情蓦地變得嚴厲了起來,“難道世子對這樁婚事有何不滿之處,新婚燕爾的,卻叫新娘子如此耿耿于懷?”
“在下……”掘突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麽回答褒姒才好,原本褒姒同他的父親才是深交,鄭伯友一生對褒姒愛護有加,看在鄭伯友的面子上,褒姒本該是當做掘突爲自己的侄子照拂才是,可姜婉三言兩語的将褒姒拉倒了自己的陣營當中,這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兒都沒叫掘突瞧出哪裏不是,隻忙不疊的解釋,可話到喉嚨裏又說不出來,不知道此事怎麽解釋才好。
“娘娘誤會了!”姜婉趕緊開口說道,“鄭世子待姜婉實在是疼愛有加。”
“見你們如此相愛,本宮也就放心了,總算是指了一樁不錯的婚事,日後要攜手到老、相敬如賓。”褒姒吩咐道。
“不負娘娘美意,姜婉一定珍惜。”姜婉說道。
“不敢弗了娘娘的美意。”掘突也隻好跟着說道,想要去看一看站在褒姒身邊的秀秀,可是這頭上就像是壓上了千斤重擔一般,就是擡不起來,也不敢去堂而皇之的瞧着秀秀的眼睛,自從她被責罰之後,掘突就像是做賊心虛,總覺得人人都在看着他掩耳盜鈴的笑話,他的面色越發潮熱,心跳越發的劇烈,面頰上火辣辣的燒着。
“姜婉自齊國而來,齊國窮鄉僻壤,物産不及中原之地,實在是沒有什麽珍貴至極的禮物相送,唯有臨近東海,父親曾差遣千人四處搜尋,覓得這枚東海明珠,送給娘娘!”姜婉将手中的錦盒呈給了褒姒,褒姒将镂空雕刻的錦盒打開,内裏一顆泛着熠熠光彩的夜明珠的确是稀世珍品,“這份禮物隻怕是太過貴重,本宮受不起!”
“娘娘賜予的夫君,千金不換,難道還抵不上一顆小小的明珠?”姜婉看着褒姒問道,嘴角泛着笑意,眼睛也微微的上翹,笑的十分天真。掘突下意識的握了握姜婉的手,心中有一份難以言喻的悸動之情,秀秀就像是在看戲一般的看着面前的二人,面色無動于衷,也從不曾開口說話。
“好……好……”褒姒點了點頭,笑了出來,姜婉一張伶牙俐齒的嘴,倒是叫她蓦地想起了廿七,她們年紀相仿,眉宇間嬌俏的模樣也像是剛剛入宮的廿七,隻可惜廿七沒有這麽聰明、沒有這麽精于算計,她是個老實人,愛一個人也老老實實的用一種誰也想不到的方法去愛,最後用自己的生命在别人的心中留下了一個不可磨滅的位置。褒姒看着姜婉,心中竟有種說不出的熟悉之感,她疲憊的點了點頭,“如此說來,這夜明珠本宮就收下了,你們二人早些得子,叫本宮安心才是!”
姜婉的面色又“刷”的一下通紅了,低下頭去斜倚在掘突的懷中,掘突微微的推了推姜婉,不想和她在秀秀的面前保持太過親昵的模樣,掘突這麽想着,眼神也就不經意的朝着秀秀的方向看了過去,秀秀面色不動的看着二人,就像是看着戲台子上一場不太好看的戲一樣,無動于衷。
姜婉順着掘突的眼神看了秀秀一眼,瞧着這二人的模樣,心中便揣測掘突同秀秀之間必定有一段自己不太清楚的情分。掘突看秀秀的眼神,一往情深,卻又總是避開,必定是求之不得;秀秀看掘突卻一副大義淩然的樣子,顯得陌生而又疏遠,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千絲萬縷的,若真的隻是尋常的熟人,又何必做出這種姿态來給旁人看。姜婉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冷笑了一聲,笑這秀秀也真是好笑,一面是大王、一面是鄭國世子,她以爲秀秀是貪心,心中隻盼着這貪心帶來什麽滅頂之災,好叫她看看熱鬧,出了心中的這口惡氣。
“這場婚事,勞煩秀秀娘娘了,此事還未好好謝過娘娘!”姜婉看着秀秀笑着說道,從手中又拿出了一個錦盒,“小小禮物,不成敬意,就是聊表一番心意!”她說罷将這錦盒遞給了秀秀,秀秀有些意外,鮮少有人前來東宮拜谒還給自己準備禮物的,她将錦盒打開,内裏躺着的是一支玉簪,打磨、雕刻的十分精緻,玉也呈着半透明的色澤,透着光線,一看就是上好的玉,這禮物雖比不上夜明珠,可也貴重至極,叫秀秀一時之間覺得有些惶恐,“此事是褒後吩咐我去做的,世子夫人不必客氣,這都是我的份内之事。”
“你收下吧!”褒姒看着秀秀說道,“否則,婉兒又要過意不去了。”
“是!”秀秀看了看褒姒,應了一聲,褒姒對姜婉名号的改口幾個人都聽了出來,這一聲“婉兒”的意思,便是認可了姜婉其人,姜婉心中松了一口氣、秀秀的心中卻提起來了一口氣,很多事情姜婉雖然未必知道、可褒姒是全部都知道的,日後若是褒姒用掘突來掣肘自己,她隻會陷入被動之中,秀秀皺了皺眉,滿面蒼白。
“秀秀娘娘看來氣色不佳?”姜婉看着秀秀問道。
“前些天傷筋動骨,怕是恢複的慢!”褒姒說道,“你若是身體不适,就先行告退下去吧?”
“是,”秀秀應聲道,捧着懷中的錦盒向褒姒作揖行禮,“秀秀先行告辭,還請娘娘恕罪。”
褒姒揮了揮手,看着秀秀離開了東宮大典,她一走,掘突的心神也就跟着走了,扭過頭去看着秀秀的背影,看着她一路消失在了門外,褒姒盯着掘突,喚了一聲,“鄭世子?”
“啊?”掘突猛地轉過頭來看着褒姒,半晌才回過神,“娘娘有何吩咐?”
“念兒說,多日不見世子了,若是世子進宮,便請世子前往房中一叙。”褒姒說道。
“可是……”掘突看了一眼姜婉,又爲難的看了一眼褒姒。
“本宮還能吃了你的新娘子不可?”褒姒笑着問道,這話将姜婉也逗樂了,“我們兩個女人聊天,他必定無聊的很,早就想找個借口開溜了!如今娘娘替他說了,他打心眼兒裏高興還來不及了,得了便宜還賣個乖,可是什麽?”
掘突笑了出來搖了搖頭,“太子沒有與大王一同前往圍場狩獵?”
“諸侯之中青年才俊、人才輩出,哪裏輪得到太子獻醜?”褒姒笑道,指了指太子書房的方向,“若非世子今年婚事,隻怕也得在圍場上一展身手了!”
“娘娘說笑了,不獻醜便已經是餘下的諸侯給在下幾分薄面了!”掘突說道。
“司馬一職的交接,應該還需要幾日吧?”褒姒問道,“内裏的行情,念兒一向興趣大的很,你給文朔交着,便叫念兒學着,最近幾日先生都頻頻來我這裏告狀,說念兒越來越不服管教了!”
“尋常書生,隻怕也教不了念兒什麽!念兒天生聰慧……”掘突的話還沒有說完,褒姒就立刻笑着擺手,“好了、好了,你也别同本宮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本宮向來不将你看做是外人,你去吧!”
“掘突告退!”掘突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出來,這麽明顯的拍馬屁實在是有些不合時宜,待他離開東宮大殿之後,褒姒才向姜婉招了招手,叫她移步上前,“同本宮來說說話,這東宮許久都沒有客人來了……”她說完這話,是一聲長長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