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兒從秀秀的屋子裏退出來,趙叔帶正巧進了東宮,準備拜谒褒姒,念兒聽見腳步聲便轉向了趙叔帶,瞧了他一眼問道,“趙上卿?”
“太子殿下!”趙叔帶向念兒躬身作揖說道。
“趙上卿不必客氣,來東宮是找……母後的?”念兒問道,看了一眼褒姒的寝宮,剛才連自己都被拒之門外,此刻應該也不大會想見到趙叔帶,得到了趙叔帶肯定的答複之後,念兒又開口說道,“母後今日身體不适,無暇接見,隻怕是要趙上卿白跑一趟了,若有什麽事情,念兒代爲轉達吧?”
“也沒什麽大事兒!”趙叔帶趕緊擺了擺手,狐疑的看了一眼念兒,又狐疑的看了一眼褒姒的寝宮,“娘娘身體怎麽了?需要宣太醫嗎?”
“不必了,不必了!”念兒立刻揮手說道,“休息這一二日就好了,趙上卿若是太宰宮公務繁忙,還是先回去吧?晚些時候,母後若要召見,自然會差人去太宰宮找您的!”
趙叔帶點了點頭,心裏十分惶恐,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總覺得如今姬宮湦是要準備将矛頭對準剛剛即位的姬仇了,自然也要将他拉下水中,褒姒的閉門不見似乎就像是某種征兆一般,可是要同他劃清界限?想到這裏,趙叔帶就心慌的不能自已,向念兒告辭之後轉身走到東宮,想起什麽,又停下來轉過身,“太子殿下?”
念兒本來以爲趙叔帶走了,整個人的情緒剛剛放松下來,聽見趙叔帶這一叫,像是受到了驚吓,驚愕的轉向趙叔帶,滿面的慌亂神情,“啊?趙上卿有何吩咐?”
“啊?”趙叔帶覺得念兒這話說的太怪了。
念兒這才定下神,改了口,“趙上卿還有什麽事情?”
“太子殿下初立,以後要随大小官員一并上朝!”趙叔帶吩咐道,念兒立刻點了點頭,“我每日都有去的呀!趙上卿糊塗了嗎?”
“太子殿下最好能呈遞一二的奏章,也叫大王看看您的政績,将您扶上太子之位,又将當日嫡出的宜臼貶斥,此舉天下議論紛紛,太子的文章若是十分有見地,總能叫朝中士大夫們心悅臣服!”趙叔帶說道。
“可我不過才六歲而已,寫的出什麽奏章來?”念兒說道。
“在下也隻是建議而已,太子殿下若是覺得爲難,不必采納就是了!”趙叔帶說道。
“我……我知道趙上卿是一番好意,不過……”念兒有苦難言,心中滿是疑慮,總覺得以自己的見地,隻怕是寫不出什麽好的奏章來,不寫姑且是不錯,這若是寫了,再說的不對,又要叫群臣笑話了,他努了努嘴,給自己搖了搖頭,似乎在說服自己寫不來這東西,還是不要逞能了。
趙叔帶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太子,隻好再次請辭,這才大步邁出了東宮,他今日前來所謂一共有兩件事,見褒姒、說服太子上奏,此二事竟然沒有一件達成,心中也是頗爲不甯,總覺得這後宮裏是要發生什麽改天換日的大事了,也總覺得褒姒這些年對自己的确是日漸疏遠了,遠不及當日她剛剛進宮時候的那般同仇敵忾。
到了晚上,褒姒差人将晚膳端去自己的房中用,門外的悉人進來回禀,“娘娘,大王來了,要您去前殿用膳。”
“大王來了?”褒姒皺了皺眉,知道今晚絕不會好過了。
“嗯!”悉人點了點頭,末了又補充了一句,“秀秀已經去了,在同大王說些什麽話呢!”
“東宮之中,少傳這些閑話!”褒姒瞪了一眼這悉人,站起身将自己的衣服拾掇了一番,出了寝宮的門朝着正殿走去,秀秀正在同姬宮湦說着什麽悄悄話,依偎在他的耳邊,小聲的彙報到,姬宮湦的面色看起來不錯,不住的點頭,午時來東宮的那份怒氣已經消散不見了。二人見到褒姒出來了,秀秀才尴尬的斂起了剛才那番臉色,露出了畢恭畢敬的模樣,站起身向褒姒行禮拜谒,“參見娘娘。”
“不必客氣了,”褒姒說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拘泥于禮數。大王今夜前來,沒有悉人通報一番,臣妾怠慢了!”她說罷向姬宮湦行禮拜谒道,姬宮湦看着褒姒微微的皺了皺眉,就像有了新歡之後嫌棄的模樣,褒姒繼續開口說道,“臣妾今日身體不适,剛才本想叫悉人将晚膳端入房中,悉人說大王來了要臣妾來一趟前殿,大王若是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臣妾還是先行退下了!”
“下午齊伯入了趟宮,”姬宮湦看着褒姒,手指叩了叩桌面。
“齊伯來了?”褒姒問道,“什麽事情?”
“齊伯說,你待姜婉同她姐姐不薄,姜婉有意将你認作長輩,明日是嫁出去的女兒回娘家,她早晨會先行前來拜谒你的!”姬宮湦吩咐道,褒姒微微的點了點頭,“晨谒之時?”
“叫她晚些時候來了,過了晨谒吧!”姬宮湦說道,“今晚寡人留在東宮,明日一早拜谒,寡人總得在場。”
“大王不上早朝了嗎?”褒姒問道。
“然後留下的諸侯圍場狩獵,就不上早朝了,去兩日便回!”姬宮湦說道。
“要臣妾準備什麽嗎?”褒姒又問道,神情不自然的看了一眼秀秀,猜測今年姬宮湦所帶之人應該就是秀秀,果不其然,姬宮湦擺了擺手,“準備就不必了,寡人今年準備帶秀秀前往獵場,你身子不好,就在宮中好好養着吧!”
“是!”褒姒應了一聲。
“念兒呢?”姬宮湦覺得心中一陣煩躁,見着褒姒面不改色的表情就覺得一股子火氣堵在了自己的胸口,使勁兒的敲着桌子問道,褒姒也看了看念兒空出來的位置,轉向了一旁的悉人,“沒去交太子殿下前來用膳嗎?”
“去過了,可太子殿下……”悉人的表情十分爲難。
“怎麽了?”褒姒問道。
“太子殿下說,”悉人咬了咬下唇,這話還是說不出口,褒姒瞟了一眼姬宮湦,姬宮湦對他點了點頭,她才看着悉人說道,“說吧,便是說了什麽犯上作亂的話,也是太子說的,與你無關!你轉述便是,不必替他隐瞞。”
“是!”悉人作揖,“太子殿下說,此生不願再與秀秀娘娘同桌共食,以後東宮用膳就不必再叫他出來了。”
姬宮湦一聽這話大爲光火,手掌拍在桌面上,發出一聲巨響,“去給寡人把他叫出來!出來也得出來,不出來也得給寡人滾出來!”
褒姒的眉頭微皺,對悉人說道,“别叫!”她轉向姬宮湦問道,“你想做什麽?将念兒也逼成自己的仇人嗎?”
被褒姒一說之後,姬宮湦的脾氣越發的大了,“當日我将念兒交托給你,就是不想這宮裏再出現第二個宜臼,這些年你就是這麽教他的嗎?如此,你和申後又有什麽區别!”他說着直接站起身,雙手撐着桌子怒目的瞪着褒姒,這場面吓壞了一旁的秀秀,趕緊給周圍的悉人揮了揮手,示意叫她們趕緊下去。
悉人得了令,忙不疊的離開這場面混亂的現場,隻餘下褒姒同姬宮湦的對峙,與一旁觀看的秀秀,褒姒并沒有因爲姬宮湦的這番數落而動怒,隻是面色平靜的對面前的大王說道,“念兒不過才六歲而已,有些自己的脾氣爲人父母的難道不該諒解嗎?你同他置氣,有什麽用?他能體諒你作爲大王的舉棋不定和惶恐不安嗎?反過來,你又能體諒他是一個孩子的擔驚受怕嗎?”
褒姒的這句話就像是一盆冷水從姬宮湦的頭上澆了下來,他同秀秀的事情他沒有給她一個解釋,她也早就認命了後宮女人的這個身份,饒是心中有再多的委屈、饒是再痛、再難過,可是她始終體諒他的處境,反過來……他卻從未爲她着想,可他不能以她的感受爲先,因爲他不僅僅是她的男人,更重要的……他是這個國家的帝王。
東宮的大殿陷入了一陣沉默,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任憑時光流逝。不多時,遠處傳來了一聲連貫的腳步聲,“哐哐哐哐”地朝着姬宮湦的這個方向跑了過來,然後就是“咚”的一聲響,念兒跪在了自己父親的面前,向他重重的叩了三個頭,發出“咚”“咚”“咚”的三聲響,“念兒愚魯、性子粗鄙,難以教化,怠慢了秀秀娘娘的地方還請娘娘恕罪,請父王恕罪!母後從未缺乏管教,是念兒有教不學,請父王不要責罵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