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虢石父對秀秀的懷疑已經有所動搖,他從後宮中看見了一位比楚夫人更有潛力的女人,“不知道娘娘可否想過,扳倒褒後,你取而代之?”
“虢上卿,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種事兒,做一次不就夠了?當日你将褒後扶上了後位,可惜褒後不懂投桃報李,你以爲我就懂了?他日便是我坐在這後位之上,我第一個要除掉的人也必定是你,因爲你手中握有的把柄太多,不除……日後就必成禍患!”秀秀輕描淡寫的說道,對同虢石父的合作似乎提不起什麽興趣來。
“便是你不動褒後,褒後豈能放過你?”虢石父問道,“若是齊鄭無事便天下太平,可若是掘突同齊國公子的婚姻失和,引發了齊鄭之間的争執,你覺得……褒後會認爲此事與你無關嗎?你想在後宮裏尋求一片安生立命之所,她會給你這個機會嗎?更何況……論關系,你同太子在親緣上反而比褒後同他更近,你侍奉大王的時日也比她入宮的時日更長,你以爲她真的對你放心嗎?放你在這個女禦的位置上,到底是想要給你榮華,還是要讓你認清自己的位置?”
“褒後若是真的能在這後宮之中予取予求,虢上卿……”秀秀笑着看着面前的虢石父,聲音之中極具妩媚的神态,“你以爲她會放過你嗎?與其擔心日後褒後對付我,虢上卿不如思考一番如今自己怎麽度過這個險關才是,替别人瞎操心,虢上卿還真是熱心的很!”她說罷伸出手看着虢石父,“虢上卿……請吧?你我在這裏若是逗留太久,叫有心人看去,叫大王知道了此事,隻怕是你我的顔面都挂不住吧?”
虢石父沒想到秀秀竟然會拒絕他提出的合作,看着秀秀的眼睛眯在了一起,“但願你日後不要後悔今日的決定!”
“虢上卿還請放心。”秀秀說道,再次做了請虢石父離開的手勢,虢石父隻得連退兩步,口中冷哼一聲回到了前院之中。秀秀松了口氣,今日的這番對峙是她一早想到的,自從自己被杖刑之後,她便猜測下次遇見虢石父必定會同他之間有一場利益交易的對話,秀秀若是答應的太輕松,必定會遭到虢石父的懷疑,隻能先将虢石父拒之門外,然後再尋機會,念兒曾對秀秀說過,這件事情急不得,虢石父能在朝中穩坐了數十年之久,就不會擔心區區一個秀秀就将他扳倒。
秀秀準備轉身離開婚房前面的空地,仰頭看了看烈日當空,計算了一番吉時似乎已到,還沒邁開步子,她就看見在日光的斑駁下站立了一個人,面色黑陳的望着秀秀的方向,秀秀倒吸了一口冷氣,整個人都顯得肌肉無比僵硬,手微微攥着,握住也不是,松開也不是,汗水從額前順着發絲流了下來,她惶恐不已,胸前的肌肉抽搐,叫她連說話的能力都沒有了,嘴唇微張,甚至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姬宮湦朝着秀秀的方向走過來,一步一步走的十分緩慢,步子也十分沉重,他的表情極爲嚴肅,眼神中就像是帶了倒刺的鈎子,看的人心口發疼,“若不是寡人恰好途經此地,還不知你同虢石父竟有這麽一段!”
秀秀“咚”的一聲跪在了姬宮湦的面前,“大王請恕罪!”
“若是寡人不知前因後果,隻怕是會以爲你痛恨褒後,想要将她置之死地,卻又無從下手,想要尋求虢石父的幫助,卻又害怕日後被虢石父掣肘!可偏偏……”姬宮湦歎了口氣,“寡人知道些内裏的詳情,這杖刑并非褒後要加害于你,而是你去求的她;這掘突也并非是你愛慕他,而是他愛慕你卻求之不得。若是知道了這些,再聽聽你剛才的那番話,就顯得前言不對後語了。”他說着蹲了下來,用手抵住了秀秀的下巴,将她的臉擡了起來,看着她的眸子,“要不要寡人幫你一把?”
“秀秀不明白大王什麽意思!”秀秀驚慌的說道,念兒曾說這件事情決不能叫他以外的第三個人知道,可如今連姬宮湦都能如此輕易的将秀秀看破,那麽更不要提比姬宮湦更加了解她的褒姒了。
“華辰殿缺一房夫人!”姬宮湦說道。
秀秀猛地搖頭,“大王不要,秀秀願留在東宮侍奉娘娘一輩子!”
“想要做不尋常之事,就要付出不尋常的代價!”姬宮湦對秀秀說道,“譬如說廿七,她想要保鄭伯,連寡人都沒想到她這局棋下的這麽漂亮!沒有令鄭伯有一絲的爲難,更令當日鄭啓之的舊部沒有一句話好說,今日掘突能夠返回鄭國任世子,行宗主之實,廿七到底是功不可沒!你若是想要替寡人、替娘娘扳倒虢石父,你以爲一個女禦之位,能興什麽風、做什麽浪?”
秀秀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不住的搖頭,她無法去思考姬宮湦的這番話是對是錯,更加無法計量自己的下一步要怎麽走,隻覺得慌亂無比。姬宮湦将面前的秀秀從地上扶了起來,将她攬在自己的懷中,“吉時已到,前院裏正在行禮,缺了寡人、缺了你都不太好看!此事以後再說,現在你就是裝也要裝的高興些,一會兒新娘子同掘突前來向寡人行禮問安,你還得向他們回禮。”
“是!”秀秀強打起精神應了姬宮湦一聲,可話是這麽說,到底這思緒已經由不得自己控制了,秀秀走着、挪動着自己的步子,可是卻覺得整個人都已經不歸自己了,機械的行動、機械的看着這一場熱鬧的婚宴、機械的笑、機械的說話、機械的敷衍,她有的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掘突同姜婉前來向姬宮湦行禮,秀秀便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彩頭交給了姜婉,姜婉向秀秀回禮問安,秀秀也同樣帶着笑意向姜婉和掘突道賀,祝他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掘突看了一眼秀秀,秀秀卻似乎看不見他的眼神,他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兒,可又說不上是哪裏不對勁兒,眉頭緊緊的鎖在一起,心中爲秀秀的事情糾結不已。
禮成之後,新娘子被送入了洞房之中,隻等着晚些時候掘突前來掀起她的蓋頭,還沒人瞧見這新娘子的長相,不知好看與否?掘突陷入人群的恭賀當中,賓客紛紛向這位新郎敬酒道賀,他一杯一杯的吞咽,就像是在喝水一般,很快就陷入了混沌當中,腳下踉跄了起來。
鄭伯友見狀,隻得起身替自己的兒子擋酒,拉了掘突一把,叫他去後院稍事歇息。姬宮湦在秀秀的耳旁說道,“想要說些什麽話,現在是最好的時機,過了今日,便是再有話,也隻能藏在心中了!”
“臣妾沒有。”秀秀小聲的說道。
“過不了幾日,你就是華辰殿的夫人,接替了鄭夫人的位置,今日當真沒有話同掘突說?”姬宮湦問道,這話吓了秀秀一跳,她以爲他剛才那番話不過是開個玩笑,誰知道這位大王竟然當真了,在作餌釣魚這件事情上,伯服同他的父親簡直就是如出一轍,爲了做出優質的餌不惜花大價錢。
“臣妾同世子之間沒有任何關系,也沒有任何話要同他說!”秀秀再次說道。
“還是去吧!”姬宮湦又說了一句,“若是叫掘突認爲寡人同他在搶女人,此事也不大好聽啊!畢竟鄭國在這個位置上,若是不能安,就要除!”他最後一句話說的幾位冷冽,秀秀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這話給秀秀的壓力當真不小,她定了定神,向姬宮湦點了點頭,“臣妾先行告退。”
姬宮湦在秀秀的面頰上落下一吻,面上帶着柔和的笑意,用十分寵溺的目光瞧着她點了點頭,這一幕落在了文武百官的眼中,現場立時就陷入了一場交頭接耳的議論聲中。今日鄭家的大喜之事,褒姒一向以既是娘家又是婆家自诩,可偏偏姬宮湦帶來的人并不是她,還在大庭廣衆之下與秀秀之間卿卿我我,隻怕是這位女禦能扶搖直上,深的大王的恩寵。
虢石父一手敲打着桌案之上,一手撚着自己的胡子,搖頭晃腦的點點頭,對秀秀遲早要和自己合作感到深信不疑,這麽多年來,比她更加得寵的女人不是沒有,最後卻都輸給了褒姒,想要從褒姒的手中奪得姬宮湦的一顆心,靠秀秀一人隻怕是差的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