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除卻東宮的褒姒心中難過之外,比她還要更加難堪的便是這位傳聞中的女主角——楚夫人熊甯,前一天的下午她接到了虢石父差人帶來的話,叫她前往王陵之中尋找大王,該說些什麽、怎麽勸說大王将此事看開,傳話的人都一一爲楚夫人帶到了,她依言去做,果真有了成效,她抱着姬宮湦,姬宮湦也未曾反抗。
楚夫人吻着姬宮湦的脖頸,見大王并不說些什麽,便以爲這是一種默認,沿着面頰的弧線問到了姬宮湦的下颌,然後慢慢向上,想要吻他的唇舌,可就在這個時候,姬宮湦忽然用手抵住了楚夫人壓下來的身體,楚夫人被推開了些距離,皺着眉頭看着姬宮湦,輕聲喚道,“大王?”
“夠了,寡人要回宮了!”姬宮湦豁然站起身子,轉身就朝着王宮的方向走去,楚夫人滿面通紅,這句話如同是一個耳光扇在了自己的面頰之上,面上火辣辣的在燒,她跟在姬宮湦的身後,原本該按捺住自己的性子一言不發的,可卻偏偏沒有忍住,三步并作兩步的追上了姬宮湦,然後問道,“大王就這麽嫌棄臣妾嗎?連碰都不願意碰臣妾一下嗎?”
“你說到哪裏去了?”姬宮湦瞥了一眼熊甯答道。
“難道不是嗎?”熊甯拉住了姬宮湦的衣袖,“今日前來的若是褒後,大王能那麽拒絕她嗎?褒後與大王才像是數載而已,你卻能爲了她殺了你的兄弟手足,爲了她得罪朝中百官,爲了她不惜挑起中原戰禍……她呢?可曾有一點點領過大王的情”
“不要再說了,不要拿你自己和她比!”姬宮湦呵斥道。
“我哪裏不如她了?爲大王出生入死,我可曾有一絲一毫的膽怯?大王要臣妾的命,臣妾可曾怪過大王,我付出的不必她少,爲什麽大王卻連正眼也不肯瞧一瞧我?”熊甯的聲音中帶着委屈的哭腔,正在向姬宮湦喋喋不休的抱怨,“他要了虢上卿手中的焦國卻是爲了給鄭伯的,你爲她殺了鄭啓之,她卻怪你害死了她的悉人……”
姬宮湦猛地站住了自己的身體,身後的楚夫人沒有反應過來,還在繼續朝前走着,撞到了姬宮湦的背上,熊甯往後退了一步,擡起頭看着姬宮湦的表情,黑沉之中帶着一絲的怒火,“你說什麽?”
“我說的哪一句不是實話?”楚夫人反問道。
“東宮發生了什麽事情,爲何你這麽清除?”姬宮湦問道,“她做過什麽、說過什麽,寡人連朝中大臣都未曾轉達,爲何你一件件的全部清除?”他的聲音加大了少許,而熊甯的面上卻露出了驚恐之色,哆哆嗦嗦的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姬宮湦上前一步掐住了熊甯的脖子,手上使了些力氣,熊甯的面色通紅,猛烈的咳嗽了起來,從喉嚨裏面蹦出來的字句也都是要姬宮湦住手的,“大王,不要……不要……”
“說!”姬宮湦猛地一吼,熊甯渾身一個哆嗦,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姬宮湦将熊甯一把推了出去,他的面色可怖,熊甯連看都不敢看着姬宮湦的眼睛,将自己的目光别向了一邊去,“是……是娘娘親口和我說的!”
“胡說!”姬宮湦大喝一聲,“你到底拿什麽威脅了她?”
“大王就這麽看我?”熊甯不可思議的看着姬宮湦問道,姬宮湦盯着熊甯,半晌忽然點了點頭,“寡人差點忘了,你一向與鄭啓之不和,今日鄭啓之若是奪了鄭伯之位,除掉了褒後,他日……他的目标便是你了!他一死,你高興還來不及,還會心生悲戚之意?誰告訴你寡人在這裏的!”
“沒有!”熊甯幹脆的說完就扭過臉去不肯看着姬宮湦。
“沒有?”姬宮湦重複了一遍,“寡人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拿什麽威脅的她?”
“大王,褒後的心中根本就沒有你,否則怎麽會一次次的不惜觸怒你也要抱拳鄭伯友的利益?你不在鎬京城的那些日子,她同鄭伯友同進同出,鎬京城失陷,她又與鄭伯友一道私奔,最後發現自己根本逃不走,不惜拿性命去求赢德将鄭伯友一人放了……大王?你扪心自問,你若是遇見如此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她會如此待你嗎?”
“别把全天下的人都看的和你一般龌龊!”姬宮湦咬牙切齒的從嘴裏吐出了幾個字來。
“大王要賭賭看嗎?鄭伯友如今已經在路上了,很快就會回京了,他一回京的第一件事必定是拜谒東宮,他與褒後會說些什麽,大王不好奇嗎?”楚夫人看着姬宮湦問道,整個人都因爲生氣而渾身顫栗,姬宮湦眯着狹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楚夫人,手緊緊的攥成全,忍了片刻之後,将楚夫人一把拽到自己的面前,他拉着她的衣袖在前面大步的走,她小跑跟在他的身後,心中惴惴不安。
姬宮湦返回之後并沒有再回顯德殿,而是徑直的去了酉陽宮中,目中無人的從前殿一路努力沖沖的走到了寝宮之中,将門一把摔上,将楚夫人推到了床榻之上,他坐在床榻一邊,一腳踩住了這床的邊緣,冷冰冰的丢給了楚夫人一個字,“叫!”
“什麽?”楚夫人壓低了聲響小聲的問道。
“叫!”姬宮湦又重複了一遍,這話叫楚夫人的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姬宮湦想要觸怒褒姒,引得她醋意叢生,卻連對着自己演戲的神都不願意費、根本不想碰她,楚夫人緊緊的抿着自己的嘴唇,姬宮湦卻用手中的尖刀抵着楚夫人稚嫩的肌膚,“寡人沒叫你停之前,不準停!”
熊甯從未見過姬宮湦如此懾人的表情,腦海中霎時間一片空白,她深知姬宮湦的秉性,行爲處事絕不計較後果,此刻若是将他得罪了隻怕他是真的會對她痛下殺手的,即便是知道殺了她就能挑起周楚兩國的戰事,他也不會猶豫分毫。
楚夫人叫了一聲,嗓子有些發緊,閉上嘴調整了一番,又叫了一聲,她腦子動的快,以爲這呻吟之聲能夠引誘姬宮湦男人身上的獸性,一聲賽一聲的入戲,偏偏姬宮湦就像是一塊黑漆漆的石頭,穩穩的坐在床榻一把,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動不動的閉上眼就這麽聽着。
酉陽宮中進進出出的悉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見到姬宮湦急匆匆的将楚夫人領回了寝宮之後,楚夫人此刻發出的聲響叫所有人都認爲大王同她正在行床笫之歡,第二日卯時也無人趕去叫醒楚夫人同大王,隻得将楚夫人侍寝、大王戀戰的說法傳了出去,這一日的東宮拜谒火藥味參雜,而早朝更是根本就沒有如期舉行。
從宛城回來的諸多将士和諸侯準備拜谒姬宮湦,領賞的領賞、領罰的領罰,可姬宮湦連出現都未曾出現,叫人人都面面相觑。趙叔帶領了鄭伯友前去東宮拜谒,此事就立刻有酉陽宮中的悉人得知了情形,一路折回跑到寝宮門前輕輕的敲打了寝宮大門兩下,姬宮湦徹夜未睡、楚夫人也是一夜不敢合眼,此刻聽見響動,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準備開口卻又顧忌的看了一眼姬宮湦。
姬宮湦閉着眼睛,點了點頭。
“什麽事兒?”熊甯小聲問道。
“奴婢剛剛回來。”悉人答話道,不知道姬宮湦此刻是不是起來了,不敢說的太直接,隻得說這麽一句來聽聽楚夫人的意思,楚夫人猶豫不覺,姬宮湦又點了點頭,顯然是要讓這位悉人繼續說下去,楚夫人咽了口唾沫,隻得說道,“發生了什麽?”
“鄭伯一行回宮了!”悉人說道。
姬宮湦猛地睜開了眼,吓了楚夫人一跳,看着姬宮湦不知如何是好,姬宮湦盯着她,眼中的神情有催促之意,楚夫人隻得繼續問道,“然後呢?”
“鄭伯随着趙上卿前往東宮……”悉人的話都沒說完,姬宮湦就猛然從自己坐的地方站了起來,朝着門外走去,一把拉開了寝宮的門。這說話的悉人隻覺得自己面上帶風,一眨眼就瞧見了大王黑着一張臉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一凜、腿上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大王?”
姬宮湦連看都沒看這跪倒在地的悉人,徑直的朝着門外走去,去的方向正是東宮,身邊沒帶任何人,也沒打算向任何人通報此事。
鄭伯友随着趙叔帶前往東宮之中拜谒,路上趙叔帶将姬宮湦與褒姒這些天來的争執一一叙說給了鄭伯友,這些話就像是蛇蟲鼠蟻噬咬着鄭伯友的一顆心。早些天,他已經給自己的夫人送過了信,叫她即刻啓程趕回鄭國國都操持鄭啓之等一幹人等的喪事,鄭啓之與廿七的死因被鄭伯友隐瞞了下來,而朝中因爲還存在着諸多自己黨派的朝臣,這權利易手也沒費什麽力氣。
鄭啓之一派的人見到大勢已去,低調了些時日,如今掘突如日中天、鄭伯友又位居司徒之位,誰也不敢得罪這位有後宮王後做靠山的諸侯,大家也都咽下這口氣,不再去追究鄭啓之真正的死因了。鄭國之亂如此落下了帷幕,不禁叫人覺得可歎。
趙叔帶心中暗自傷神,鄭啓之一聲戎馬,爲姬宮湦幾番出生入死,也不過是落得如此下場,他又怎麽可能在權勢的争奪中,全身而退呢待有朝一日,姬宮湦發現自己身上再無可以利用的地方,除掉自己的手腕也絕不會軟。
鄭伯友站在東宮之外,請人進去通報自己的來意,褒姒坐在大殿之中皺眉思忖了片刻,此時此刻自己到底該不該見鄭伯友,她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