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石父甩袖轉身便走,朝着門外大步邁開而去,門外偷聽着這一幕的秀秀立刻起身要朝東宮大殿内走去,念兒趕緊拉住了秀秀的衣袖,小聲的問道,“你幹什麽呀?”
“我再也不信你了!”秀秀瞧了一眼念兒,皺了皺眉鼻子,“我要進去陪陪娘娘。”
“你這麽貿貿然的進去,不就是等于告訴娘你早就知道她和虢石父的協議了嗎?”念兒小聲的問道,十分緊張。
“知道了又怎麽樣?”秀秀看着念兒反問道,“你看不出你娘現在心裏不好受嗎?你何時見過你娘同人置這麽大的氣。娘娘心思缜密、機智沉着,此刻卻不惜激怒虢石父,你以爲她這麽做事認爲激怒那個奸臣對自己有好處嗎?”
“自然不是!”念兒的氣勢低了下去,男人女人的事情他不懂,自己母親同父親之間的糾葛他其實也看的不清不楚的,不明白自己的父親爲什麽要對自己的母親如此動怒,在他看來不過都是些小事兒罷了,隻是這世間的很多小事兒參雜了男女情愛之後,就變成天大的事兒了。
“我要去陪着娘娘!”秀秀起身說道。
“别說此事我也知道了!”念兒拉着秀秀的衣袖交代道,秀秀皺了皺眉,覺得此事褒姒知道或者不知道似乎用處也不大,才對着念兒點點頭,“知道了!”她說完就邁步朝着屋子裏走去,褒姒正背對着東宮大門怔怔的出神,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就緩緩的轉過頭去瞧見了秀秀,用詢問的目光看着秀秀,瞪着她先開口。
“娘娘心裏不好受吧?”秀秀問道。
“你都聽見了?”褒姒問道,長歎了一口氣,此事既然是在東宮之中發生的,也沒想着自己和虢石父的這番交易能夠瞞過東宮中的所有人。
秀秀點了點頭,“早幾天就知道了,隻是不敢說。娘娘明明知道大王隻在乎娘娘一個人而已,何必還要如此激怒大王?”
“楚國大敵當前,我不能當做什麽都沒看到。”褒姒說道,“得到大王卻失了江山,大王将不再是大王,本宮也将不再是褒後了,那時候便是留住一條命又有何用?”
“秀秀不知眼下天下形勢竟然已經緊張到如此地步了!”秀秀說道。
“天下的形勢也沒有一日緩和過,”褒姒兀自的笑了笑,“忍一時之氣總好過失江山大勢吧?”
“娘娘真的是這麽想的?”秀秀問道,眼中含着笑意。
“怎麽了?”褒姒問道,扭過臉去不看秀秀。
“娘娘剛才分明就是在吃楚夫人的醋,”秀秀解釋道,“若非如此,何必說那些話激怒虢上卿,明知是沒有好處的事情!”她說罷掩着嘴笑了笑,“大王若是瞧見這一幕,比楚夫人說多少話安慰大王都來的有效果,娘娘明知大王的心思,卻還是将他越推越遠,兩個人都心裏煎熬,這又是何必?”
褒姒搖了搖頭,笑的十分慘淡,“我也常常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與其同大王決裂,爲何不将事情的始末原委和盤同大王托出,說出虢石父從中作祟,你們二人的心在一處,朝着一個方向使勁兒,難道還比不過區區一個上卿從中作梗?”秀秀不解的問道。
褒姒搖了搖頭,“若是當真二人齊心就能千軍莫敵了,大王也就不會忍到今時今日了。”
“娘娘的意思是?”秀秀看着褒姒不解的問道。
“我中毒一事,”褒姒倒也不想瞞着秀秀,此事說出來總歸是有個人替自己分擔心事的,“查到宋妃這裏,宋妃就莫名的死了,此事未必是宋妃畏罪自殺,到底這後宮之中調配得出見血封喉的毒藥的,也隻有楚夫人一人而已。”
“此事不是娘娘有意瞞着大王的嗎?”秀秀問道,有些不解。
“是……可是細細想來,既然我能想的明白,大王何嘗不能?”褒姒問道。
秀秀順着褒姒的思路點了點頭,這麽些天以來竟然忘了大王也同樣是深謀遠慮,怎麽可能看不破楚夫人這點小伎倆,“娘娘覺得大王是有意放過楚夫人這一次?”
“不是,”褒姒搖了搖頭,“是不敢動楚夫人,此事宋妃一死,楚夫人謀害本宮的事情就無人能指認了,大王若是執意要幫我報仇,隻怕是給了楚侯進犯中原的機會!秦國大局未定、如今晉國又亂了……齊宋之争,齊國以一家号令天下,若是楚國再借此機會進犯中原,隻怕是這江山該跟誰的姓就不好說了。”
“娘娘心思缜密,秀秀實在不懂。”秀秀說道,心情也跟着褒姒的這番話沉重了下去,“就沒有一點辦法對付楚夫人了嗎?”
“隻能等下去了,等一個能名正言順将楚夫人除掉的機會……”褒姒說着歎了口氣,“本宮當日真是不應該将她放出宮的,若是沒有讓她離開,她也不會搖身一變成楚國公子,叫楚侯平白無故的宮裏就有了個内應!”
秀秀抿着唇,不知道說些什麽好,“若是明日傳來消息,楚夫人真的侍寝了呢?”
褒姒覺得胸口一痛,伸手捂住自己的左胸,身體弓在了一起,另一隻手撐在桌案上,低着頭長長的舒了口氣,她的面色蒼白、神情嚴肅,秀秀趕緊閉上了嘴、搖了搖頭,“秀秀瞎說的、秀秀是瞎說的!”
“無礙的,此事我做得出,也早就想得到結果了!”褒姒虛弱的說道,聲音飄渺。門外的念兒瞧着這兩人,面色一沉,開始算計了起來,整個人不安的跑回自己的殿内來回的踱步,若是長此以往的發展下去,隻怕自己的母親遲早得進了冷宮,倒也不爲别的,隻是姬宮湦肯定是想要出心中的一口氣,念兒覺得若是要制止此事的發生,必須要在姬宮湦正式同褒姒拗這個勁兒前想到一個除掉楚夫人的策略了。
第二日,還真的從酉陽宮傳來了楚夫人侍寝的消息,東宮的拜谒晨會上,也不見楚夫人的身影,餘下的嫔妃女禦們窸窸窣窣的小聲議論着,這聲音卻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幾乎蓋過了褒姒的說話聲,她重重的拍了拍桌面,“讨論夠了嗎?還是需要本宮給你們些時間,叫你們好好讨論讨論?”
魏夫人瞪了一眼自己宮裏的女人們,這一房先靜了下來,魏夫人這才賠着笑臉說道,“瞧這些沒規矩的,在這裏大驚小怪的!娘娘不要同他們置氣。”
“祭祀之事就準備好了嗎?”褒姒看着魏夫人問道,魏夫人咽了口唾沫,自己活該撞到槍口上,面色“刷”的就沉了下去,悻悻的回答着褒姒的問話。整個晨谒都在一片凝重的氣氛中進行的,而更有甚者,就是整個早朝都因爲姬宮湦早晨起不來的事情而休了堂,卻不想鄭伯友一行正是在今日回到的鎬京城,早朝見不到姬宮湦,便請趙叔帶行個方便,想要見一見褒姒,他想将廿七的死訊第一時間告知褒姒。
趙叔帶猶豫再三,還是将鄭伯友領去了後宮,路上鄭伯友開口問道,“今日大王爲何沒有上朝?”
“鄭伯有所不知……昨夜大王寵幸了楚夫人,許是沒有盡興,今日體力便有所不支了!”趙叔帶答道,這話叫鄭伯友的眉頭緊緊的攢在一起,“大王爲何會寵幸楚夫人?”
“大王畢竟是大王,想要寵幸誰,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總不好幹涉吧?”趙叔帶說道,鄭伯友心中一凜,即刻問道,“那娘娘呢?娘娘就……沒說什麽嗎?”
“此事隻怕……”趙叔帶頓了頓,壓低了自己的嗓音,“此事隻怕是鄭伯惹出來的。”
“和我有關?”鄭伯友大惑不解。
“正是!”趙叔帶說道,“大王叫在下拟了旨意,将焦國封給鄭國作爲掘突的大婚賀禮。此事好像是娘娘去求的大王,大王便對娘娘動了怒,娘娘若非三番四次的護着鄭伯,又怎麽會同大王生出如此之多的間隙來。娘娘前些天還不知道鄭啓之的死訊,還在怪大王褫奪你的爵位呢!”
鄭伯友搖了搖頭,幾乎不敢相信趙叔帶的這番話,趙叔帶的話其實有諸多的添油加醋的地方,他有意如此,就是想要攪亂宮中的這一團渾水,自己也好趁亂離開,回到晉國,姬宮湦便是屆時再想對付他,也就鞭長莫及了。昨日被姬宮湦聽去的那番話,叫趙叔帶對自己的仕途死了心,與其無望的死守在鎬京城中,不妨退到晉國繼續輔佐姬仇。
可楚夫人侍寝一事,其中的原委,除了當事人之外,又有誰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