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王。”楚國大夫嘴角也咧嘴笑道。
“另外,我要書信一封交給晉北的鄭将軍,此刻奪鄭乃是最好的機會,鄭伯友前往鎬京城爲自己兒子的婚事籌備,掘突正在宋國交戰,到時必定陷入膠着,鄭國入無人之境,不正在等着這位新主的到來嗎?”楚侯喃喃說道,“真是天佑我大楚啊!”
“楚王英明!”楚國大夫附和道,這條計謀實在是完美無瑕。鄭啓之一旦得了鄭國,首先肯定會幫助楚國力挫自己這位侄子的大軍,秦國大軍必定會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态,魏國再在此刻從背後偷襲,秦國大軍必敗,齊國也因此而受到折損。這次兩軍交戰的借口無疑是褒姒想出來的,齊國若是受到折損,也會将這筆賬就在褒後同周王的頭上,齊國同大周的關系也會因此而降至冰點。
如此一來,中原就會分崩離析了,也就是楚國趁勢而入的最好時機。
鄭啓之、宋伯與魏伯是一前一後接到的楚王書信,信中的内容擡頭有變卻相差無二,言外之意就是這次齊宋之戰,楚國絕不會坐視不理,他将決定将正面戰場拖入陶城附近,要魏伯出兵相助從後端發起偷襲、宋國出百乘之軍與自己合二爲一,兩軍前往陶城與齊、秦大軍對峙。
而鄭啓之接到的信函則是,請他從晉北之地折回,即刻褫奪鄭伯之位,鄭國必定是如入無人之境,所到之處必定臣服。
幾個接到了信函的人卻各有心思,宋伯得知自己這位盟友不會丢下自己不管,心中甚爲高興,立刻前往軍中開始點将,準備了二百乘的兵馬等候楚國的到來,準備一舉擊滅齊國大軍,更是要滅一滅秦侯赢開同司馬掘突二人的威風。而鄭啓之接到了信函之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吟了片刻,一旁的鄭國大夫問道,“将軍?”
鄭啓之盯着帳中某處并未答話。
鄭大夫又問了一句,“将軍?”
“啊?”鄭啓之緩過神來看着問話的人。
“信中說了些什麽?将軍爲何如此魂不守舍。”鄭大夫問道。
“楚侯說……我哥哥前往鎬京城準備我侄兒的大婚之事,齊國的送親隊伍在宋國遇到了伏擊,而齊、宋正在交戰,我侄兒便前往宋國助陣齊國。楚國要救宋國,幾方勢力混戰在一起,必定是一場中原之難!”鄭啓之溫吞的說道,這個語氣都有些不像是那位叱咤風雲的将軍了。
“這不正是将軍入主鄭國的最好時機?”鄭大夫問道,“如今将軍已經拿到了整個鄭國的通關牒文和鄭伯當日所用的印鑒文書,所有的大小官員見到印鑒如同見到鄭伯,更何況我們還有強大的兵力作爲後盾,長驅直入,先取得鄭國的絕對控制權,如此一來,鄭伯也不能奈我們何?”
“話是如此!”鄭啓之點了點頭。
“将軍心軟了?”鄭大夫問道,“将軍不要忘了,當日老鄭伯一向是偏袒于你的,這鄭伯之位原本就想交到你的手中,隻可惜老鄭伯過世之時你正在齊國邊境與東夷交戰,一戰數年,無法回到鄭國。這鄭伯便将你的人馬都調離了原本的朝中要職之位,驅逐到邊緣的邊關駐紮,此番你劫持鄭國兵馬抗戰,雖然此戰大勝,可是鄭伯難道還容得下你?你又帶走了鄭伯的二夫人,隻怕是……”他說着用手遮擋着自己的最咳嗽了兩聲。
這道理鄭啓之信中也再明白不過了,“這些我都知道,我隻是擔心。”他說着搖搖頭。
“擔心什麽?”鄭大夫問道。
“擔心楚國,楚國對我中原之地虎視眈眈,此次齊宋對峙,變成了齊、秦與宋、楚對峙,周圍的小國諸如魏國此類的,也絕不可能獨善其身,必定要出兵相助其中的一番勢力,看着兩國相争,實則爲周楚對決,這一仗……動靜不小!”鄭啓之說道,手指在桌上輕輕的敲打,“若是遇見别的機會,我斷然不會放棄,可是眼下……唉……”
“将軍考慮的也是實情,”鄭大夫的眉頭皺了起來,“可是如此良機,若是錯過了,豈不可惜?若是中原開展,鄭國又怎麽可能獨善其身?鄭伯一屆文人,怎麽可能帶兵打仗,抵禦外敵?隻怕是此事唯有将軍來做,才最是可行。”
“這次的齊宋之争,你當時爲何?”鄭啓之冷哼一聲。
“爲何?”鄭大夫有些不解。
“必定是那妖後使得奸計,就是要給齊國一個讨伐宋國的理由,這女人自私的緊,卻将中原的百萬生靈棄之不顧,這場仗要是打起來,我必定要去爲這些枉死的百姓讨回一個公道!”鄭啓之說着手就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
鄭大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中尋思着鄭啓之這話隻怕是有些不合适,他打仗的時候何時管過别人的姓名,這個時候忽然跳出來說起人家搞得天下生靈塗炭,還真是有些站不住腳,隻是鄭大夫可不敢将心中這話和盤托出,他笑了笑,然後說道,“所以鄭伯更應該出兵了,這樣才能在楚國占據了優勢之時,阻止楚國的這場北伐之戰。”
“說的不錯,”鄭啓之點了點頭,長長的歎了口氣,“大王之後會對這裏有所安頓,文朔一人留下将這裏的百姓登記在冊便足夠了,何況他還有大周餘下的幾十乘兵馬,你我帶領鄭國兵馬先行告辭,就說是擔心鄭國安危?”
“是!”鄭大夫得令便轉身出去安頓大小事務了,鄭啓之覺得身上的壓力有些大,醞釀了多年的奪位之戰如今終于拉開了序幕,這一路上必定不會順利,手中百乘兵馬隻怕是要和鄭國留守的駐軍發生交戰,如何不戰而屈人之兵卻實在是門學問,爲了給自己保留最大的軍事實力,早在一年前,鄭啓之就已經豢養了無數的說客們在自己的帳下,爲的就是能憑借這些人的三寸不爛之舌不戰而拉攏鄭國城池。
這一日鄭啓之在軍帳之中逗留的有些晚了,許久才從屋外回來,聽見了響動的廿七趕緊站起身出門迎了上去,接過鄭啓之的那身冰涼的鐵甲,“軍中發生什麽大事兒了?這麽晚才回來?”
“嗯!”鄭啓之點了點頭。
“不要緊吧?”廿七問道。
“不要緊……”鄭啓之答道,看着廿七的身影有些出神,“我打算回鄭國。”
廿七看着鄭啓之,心中“突突”的在跳,卻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如今掘突的大婚,鄭國國中無人,”鄭啓之不想說的太多,他很好奇廿七到底會是很麽反應,廿七隻是點了點頭“哦”了一聲将這身铠甲放了起來,然後扭過頭看着鄭啓之問道,“餓了吧?飯菜都放涼了,不知道你這麽晚回來,我去熱一熱。”
鄭啓之一把拉住了廿七的胳膊,将她拽進了自己的懷中緊緊地抱着,“你可知道鄭國國中無人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你要奪鄭伯之位不必和鄭伯發生兵刃的對峙了,”廿七仰起頭看着鄭啓之,“你當日答應我的奪鄭國不傷及鄭伯的性命,如今總算是能做到了,我一直擔心你會做不到呢!若是做不到……”廿七的聲音暗淡了下來,“到底是我害死鄭伯的。”
“你想去陪葬?”鄭啓之緊緊地掐住廿七問道。
“我舍不得,”廿七看着鄭啓之的眸子十分的深邃,“可也不能不舍得,”她的淚水連連,自面頰劃過,“我若舍不得,娘娘日後該多爲難啊!”
“又是爲了那個女人!”鄭啓之咬牙切齒的說道,恨不得将褒姒一刀捅死,如此天下便能夠太平了,也就不會有如今這場戰事……可也就不會有他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機會了。廿七在鄭啓之的懷中抽泣了起來,小聲的嗚咽着,淚水打在了鄭啓之的衣襟之上,她将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小聲的說道,“不要怪娘娘,我自小在褒家長大,若不是娘娘,我哪裏還活的到今日,又哪裏還能見得到将軍?”
鄭啓之心中冷哼,若非再因爲這樣,他早就将褒姒除之而後快了,哪裏還會留給她如此興風作浪的機會,鄭啓之将廿七的下巴捏了起來,輕吻着她的唇舌,“不出三日,大兵就要回撤,奪得鄭國之日,便是你我大婚之時。”
廿七搖了搖頭,“不行,鄭将軍不能娶我!”
“爲何不行?”鄭啓之問道。
“我不過是一個悉人出身,被大王加封爲王姬嫁入鄭家、嫁給的卻是你的哥哥,你若娶我,道義上說不過去,論出身更加是門不當戶不對,你該娶個諸侯的公子回來!”廿七說道。
“我不但要娶,這場婚事還要辦的熱熱鬧鬧,将周圍的諸侯都請回來,大辦一場,我就是要叫天下之道,我鄭某人娶得女子是廿七!”鄭啓之捏着廿七的面頰說道,“你這些天收拾一番我們的行李吧?在這晉北之地,大漠風沙的,苦了你了。”
廿七看着鄭啓之,眼淚“簌簌”落地,她搖了搖頭,咬着下唇,“不苦……跟着你,到了哪裏都不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