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事态發展至此,此事也隻得依照當日宋妃的計劃行事了,宋伯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此刻又在這裏瞎胡鬧什麽?
“當日是當日,今時是今時,怎麽能相提并論呢!”宋妃反問道,“當日的情況是娘娘沒有爲齊世子說一門婚事,可是今日不同……娘娘爲齊世子說了一門婚事,齊國也上門和娘提了這門親事,娘也答應的人家好好的,這個時候你們怎麽可以反悔呢?那齊伯是什麽人,你們心中不清楚嗎?此事叫他齊國丢了人,你以爲齊伯會善罷甘休嗎?他可是有個大司馬做女婿的人,又有鄭國施以援手!他若要同宋開戰,你拿什麽和他鬥?”
宋伯皺了皺眉頭,不喜歡自己大女兒這種頤指氣使的口吻,叫人搞不懂到底誰才是宋國的諸侯,他不滿的撇了撇自己的胡子,“就算是開戰,我也還有楚國相助呢!你急什麽?更何況此刻的鄭國是自顧不暇,哪裏還能顧得上我?”他說完也不再理會自己的女兒,拂袖而去,宋妃也隻能幹着急,看着自己父親的背影又說不上什麽話了。
她的拳頭緊緊的攥在一起,眼中充斥了淚水,心中卻在暗自咒罵着褒姒同楚夫人的惡毒,他們二人較量,平白無故的将宋國拉下了水。此刻的宋妃倒是忘記了,這事兒也是自己一手撺掇出來的,哪裏還怪的了别人呢?
秀秀聽見了二人的對話,邁着碎步跑回來在褒姒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将剛才宋妃同宋伯的争執轉達給了褒姒,褒姒微微的攢了攢眉,然後點點頭。
“需要宣宋妃嗎?”秀秀問道。
褒姒搖了搖頭,“既然齊國想要一個借口攻打宋國,本宮就給他這個借口。不但要給他這個借口,還要給大王出兵相助的借口。不過……此事倒也不急,靜候便是了,改日你若見着齊伯或者齊夫人,也說上一兩句,此事莫急,本宮也決不能容忍宋國叫本宮丢了這份臉。”
“是,娘娘!”秀秀得了令,這話就是叫她去和齊伯說一聲,暫且隐忍。
秀秀守在大殿之外,一直等着諸侯散場,冬日的寒風瑟瑟,她不停的在原地跳來跳去的,看見諸侯們依次從大殿之中走出來,才匆匆的跑到近前,然後哈了口氣,白霧騰起缭繞着她的四周,見着了齊伯的身影由遠及近慢慢走來,她才哈了口氣搓了搓手朝着齊伯走了過去,蹑手蹑腳的跟在他身後一段,看着人群漸漸散去,才小聲的叫道,“齊伯?”
齊伯定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看着寒風瑟瑟之中的秀秀,“你是……娘娘身邊的悉人?”
“是!”秀秀說道,“娘娘托我來傳一句話。”
“什麽?”齊伯眉頭微攢問道。
“娘娘說,齊伯暫且忍耐,宋國爲人失了娘娘的體面,此事娘娘也絕不會善罷甘休,隻是要靜待時機,不可輕舉妄動,若是叫别人占了先機,齊伯可就被動了!”秀秀向齊伯說道,這話叫齊伯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向秀秀低了低頭應聲道,“請轉達娘娘,在下知道了!”
“是!”秀秀說罷,轉身朝着東宮的方向走了去,心中卻無法再平靜下來了。夜裏回到東宮,褒姒正在替念兒縫衣服上開線的口子,一針一線的将在燭光下來回穿梭,然後又在念兒的身上比劃了一番,才收了陣腳将衣服交給了念兒。
念兒拉着褒姒的衣角,“娘,你沒生氣吧?”
“生什麽氣?”褒姒看着念兒拍了拍他的頭。
“念兒頑皮将衣服給扯破了!”念兒說道,褒姒搖搖頭,“去吧,早些休息,明日還要做功課呢!”
“是,娘!”念兒說的很大聲,轉過身擡起腿就準備跑了,見到秀秀來了,又笑眯眯的停了下來看着秀秀咧嘴一笑,“今日一直不曾見你呀!”
“今日王子英氣逼人呀!”秀秀說道。
念兒捋了捋自己的衣服,得意的笑了笑,他今日上了祭祀的天壇,小臉上收起了平日裏那種嬉皮笑臉的模樣來,看着嚴肅極了,讓人覺得這大周朝總算是後繼有人了!待念兒離開了大殿之後,秀秀才将剛才和齊伯的對話轉述給了褒姒,褒姒微微點點頭,沉默良久,看着某處的燭光在出神。
“娘娘?”秀秀喚了一聲,褒姒才猛然間回過神來,“嗯?”
“大王還未曾回來?”秀秀問道。
“大王今日不回來,”褒姒說道,“在太宰宮又要徹夜不歸了,明日起這些諸侯陸陸續續離開,有些事務還着急着處理呢!晉北的戰事,不容樂觀,犬戎在秦嶺被楚軍擊退之後,此刻又繞道從北面進攻,這一次北狄和犬戎、東夷都是卯足了全力,這又是一場難打的仗啊!”
“大司馬還好嗎?”秀秀問道。
褒姒微微的點了點頭,側過了身子,看着秀秀問道,“請齊國公子嫁入鄭家,實在是齊鄭必要的聯姻,對于齊鄭的未來都有好處。”
“秀秀明白!”秀秀點了點頭,“那齊國公子也是秀外慧中,美貌異常,和司馬也是門當戶對的,這是一門好親事,天作之合。”
“自古以來,尊卑之分不可逾越。”褒姒說道。
“奴婢知道,娘娘今日怎的這麽奇怪?”秀秀看着褒姒問道,面上還帶着笑意,心中對褒姒這番話的由頭其實十分清楚,卻也不敢表現的太明白,隻得揣着明白裝糊塗了。
“叫大王将廿七從一個悉人變爲公主已經是犯了忌諱的事情,若是再叫大王爲我破一次例,将你也依法炮制,隻怕是不妥!”褒姒說道,“那樣會召天下人和群臣的話柄!我不能叫大王爲難,可是也不想看着你委屈。”
“娘娘到底是要說什麽?”秀秀問道。
“我雖然不能做主讓你以正妻的身份嫁給掘突,但是卻可以做主,讓你随着齊公子作爲陪嫁,進了鄭家的門,給掘突爲妾,你可願意?”褒姒問道。
“不願意!”秀秀想也不想的就這麽斬釘截鐵的說道。
褒姒看着秀秀。
“娘娘爲何要将我嫁入鄭家?又爲何是司馬?我爲何要做她的妾?秀秀不能理解娘娘的這番用意。”秀秀執拗的說道,将掘突對自己的情分收拾利落,以爲這樣就沒有人能看得出來,褒姒的聲音很柔和,緩慢的問道,“掘突對你的一份心思,難道我們竟會看不出嗎?”
“娘娘!”秀秀看着褒姒,“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然後擡起頭看着褒姒說道,“娘娘,秀秀已經說了很多遍了,世子縱然對秀秀有情,可是秀秀對世子始終無意,要我對天發誓嗎?”她舉起一隻手看着褒姒,褒姒也看着秀秀,“是嗎?”她就這麽平靜的問道,卻比千言萬語都要蒼勁有力,她等着秀秀的回答,這期間的沉默幾乎摧毀了秀秀心底裏的那根線,可秀秀還是扛住了,她隻是回答了一句,“是!秀秀對世子無意,隻要一日跟在娘娘身邊,就一日不敢忘記娘娘對秀秀的大恩大德,願服侍娘娘一生一世。若不是娘娘,秀秀早就已經随着鄭夫人去了,又哪裏還會苟活于世?秀秀知道娘娘對我有這份恩情,就已經足夠了。”
褒姒看着秀秀,也不再多話,隻是長長的歎了口氣,她輕輕的拍了拍秀秀的肩膀,站起身朝着自己的寝宮走了去,“路……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來的,你若執意選這條路……”她說罷歎了口氣,轉過身去,“本宮在一日、王子在一日,必定能護着你,也絕不會将你當做下人來看待的。”
“多謝娘娘。”秀秀閉起了眼睛,深深的在地上叩了首。
原本每年最忙的應該是祭祀之前的日子,可是今年不同,祭祀之前再忙,褒姒也總算是還能見着周王的人,這祭祀結束之後連人都見不到了。常常是在太宰宮中一宿一宿的度過,不但是晉北的戰事,也需要關注宋楚的聯姻和楚國在秦地的駐紮情況,還得考慮楚國同大周邊界城池的交換,再思忖如何在有生之年逐一将周圍的諸侯小國收爲己用。
姬宮湦企圖撤銷這些小國的封号,因此正在謀劃一場驚天巨變,每日除了政務還要操練兵馬,褒姒隻在幾天之間才能見姬宮湦寥寥數次,他大多數時候也都是和衣而睡,醒來就又奔走開了。這一年過的匆匆忙忙,幾乎無暇去懷念過去的一年當中曾經發生過什麽?
姬宮湦的雙手撐在了大周的疆域版圖之上盯了半晌,站在一旁的趙叔帶開口問道,“大王可是有什麽謀劃?”
姬宮湦指了指疆域南面的楚國。
“何意?”趙叔帶問道,“楚國一日不除,大王心中一日不能安心嗎?”
“不是,”姬宮湦笑着搖了搖頭,“他若要強,就随他強!楚國的一畝三分田,遲早要并入我中原大地,不急于這一時半刻的!”他說罷将手中的卷軸合上了,面上露出了難測的笑意。
翻過年關,這新的一年發生的變數接踵而至,令人應接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