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褒姒要說些什麽,姬宮湦已經将帕子放在手裏沾濕了,然後拿起來擰幹在褒姒的眼睛周圍輕輕的拭擦,“疼麽?”
褒姒看着姬宮湦搖了搖頭。
“都腫了?”姬宮湦說道,有些心疼,手下去的動作也是又輕又緩的。
“哭過是這樣的,”褒姒說道。
“什麽時候見你哭成這樣?”姬宮湦反問道,“莫不是背着寡人偷偷的抹眼淚?”
“哪有?”褒姒搖了搖頭。
“寡人寵幸别的夫人的時候,一個人在寝宮中對着夜色哭嗎?”姬宮湦問道,笑了出來,褒姒跺了跺腳,别過臉去,面色羞赧,“大王莫要開臣妾的玩笑,”她的嘴角掩不住的笑意,看的讓人愛憐不已,探過唇去吻她的唇角,“寡人以後不氣你就是了,你可别藏着掖着偷偷地哭啊,這得多叫人心疼呐。”
“臣妾真的沒有,”褒姒轉過去看着自說自話的姬宮湦解釋道,“臣妾隻是小的時候受了主母的氣,就爲自己的母親抱不平,跑到曠野的墳頭裏抱着母親的墓偷偷的哭。後來這事兒被父親知道了,他便來尋我,尋着了,也不安慰,就是以一個父親慣常的口吻和我說,眼淚是要留在最有用的地方,本是女人最有用的武器,可哭得多了就變成了最廉價的祈求了。這樣的女人也就因此而變得一文不值了。”
姬宮湦仰着頭仔細的回味了一下這位老丈人說的話,覺得頗有道理便點點頭,“說起來倒也是了,你哭過幾次,回回都吓到寡人了。”
“那還不是大王惹得?”褒姒嗔怒的說道。
“是是是,寡人的錯,今日也是寡人把你弄哭的,該罰。”姬宮湦點了點頭,一手擡起褒姒的下巴,看着她的樣子,“就罰寡人好好的給梓潼洗洗這臉吧……”他說着便準備吻下去了,褒姒見狀吓得縮了一下,指了指姬宮湦手中的帕子,“要洗臉用帕子就是了!”
“不用帕子也一樣能洗的盡,”姬宮湦說着就用柔軟的唇舌吻在了褒姒的面頰之上,就像是被一直貓舔過了臉,滿臉都是邀寵貓咪的口水那般,褒姒皺着眉頭做出了嫌棄的樣子,表情卻是甘之如饴的最後和姬宮湦擁吻了起來,先前那股支撐着自己站起來的戾氣不見了,雖然軟弱了下去,卻也意外的發現身邊多了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她在他的懷中,無比滿足。
晚些時候,二人洗漱幹淨從河邊折回了營地之内,陸陸續續的有人打獵回來了,有的是實在打不上白狐、有的則是打上了一兩隻便覺得已經夠數了,七七八八的也湊得了不少,趙叔帶算了算,給褒姒做件大衣怕不是難事兒了,姬宮湦這手筆也夠闊綽的,召集了全天下的諸侯來爲自己的王後獵殺白狐。
諸侯聚攏在一起讨論的話題便是今日秦軍刺殺大王一事,在一旁給自己手中白狐理着毛的赢開面色忽然就沉了下去,轉過頭去眯着眼睛看着這位正在說話的諸侯,開口問道,“你再說一遍?”
“秦……秦候?”對方也顯得十分驚訝,因爲赢開才不過十歲,身材矮小,藏在衆位諸侯之中,竟然一時之間也沒能發現,此刻被質問了才顯得有些語塞了,支支吾吾了半晌之後深吸了口氣說道,“我也是道聽途說得來的,還不知道事情是不是如此呢!”
“再說一遍!”赢開看着對方一字一頓的又重複了一邊,他的手中還捏着長劍和弓箭,目露兇光的看着對方,這樣子将人給吓到了,對方下意識的想要朝後退然後才想起自己可是個成年人了,若是被秦候這樣一個小孩子給吓退了就太丢人了,隻好重複了一遍,“我也是剛才聽别的諸侯們在議論的時候說起的,說是剛剛楚侯帶着他的兵馬和幾個前來向您彙報軍情的秦軍來山中參與圍獵,因爲到的比較晚就沒來得及通知諸位,在山中大王正在爲娘娘獵殺白狐的時候,忽然有一個秦軍士兵對準大王放了箭。”
赢開聽到這裏,心中陡然一驚,“然後呢?”
“然後……”說話的諸侯撓了撓頭,“好像娘娘忽然沖了出來,擋了箭!”
“娘娘受傷了?”赢開緊張的問道。
說話的諸侯搖了搖頭,“那倒沒有,是大王受了傷,他轉過身接住了箭,傷了手,現在應該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
“你聽何人所講?”赢開問道,面色蒼白,若是此事爲真隻怕是自己就惹上大麻煩了,不知道姬宮湦到底會不會相信秦國,若是因此而生了間隙,自己留在宮中日複一日的,隻怕是歸國的希望就越來越渺茫了。
“大家都在讨論此事……”說話的諸侯指了指四處正在議論的人說道,赢開這才發現大家的确都在喋喋不休的悄悄議論着什麽,看見赢開的目光打量了過來,都似乎有所閃爍,盡量避開而不與他撞在一起。
赢開咬了咬自己的牙關,“你們莫要瞎說,我們秦軍當中才沒有這等人!”
“可是那人的确是穿着秦軍的衣服,趙上卿同楚侯兩個人四隻眼睛看着呢,怎麽會說錯,而且大王難道還能不知道自己被何人刺殺嗎?”諸侯們朝着赢開聚攏了過來,赢開反駁道,“隻是穿着我秦軍的衣服而已,豈能證明就是我秦軍的人?秦嶺之中的死士,不過就是白人,各個的名字和面貌我都記得,叫他出來對峙,看看是不是我秦軍之人?”
“這……隻怕是不行了。”有人回答道。
“爲何?”赢開仰着小臉看着對方問道。
“那人被楚侯一劍斃命,已經死在山上了,此刻死無對證,當然秦候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了!”說話的人回答道,這話叫赢開的手緊緊的攥在了一起,擺明了一場嫁禍了,可是權術之事甯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否則一失足成千古恨,姬宮湦是個手腕狠辣的帝王、褒姒是個滴水不漏的王後,他們兩個人會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叫赢開的心中頗爲不甯,他轉過身去說道,“我要去找大王解釋!此事定與我秦軍無關,找出那人來,就能證明此事了!”
“站住!”一聲大喝從旁傳來,赢開整個人的身體都是陡然一怔,站住看着說話的人。
姬宮湦同褒姒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樹林中走了出來,看着赢開呵斥道,“你們在說什麽?”他問道,眉頭皺了起來,這件事情他根本就一點都不希望外傳,尤其還叫赢開知道,此刻竟然說的人盡皆知了,不滿的将目光遞給了遠處的趙叔帶。
趙叔帶這一看姬宮湦的目光,心中也慌了起來,此事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就流傳開來的,自己也是吃了不小的一驚,等到他發現的時候,已經被傳的人盡皆知了。此事必定是楚侯做的手腳,爲的就是挑撥秦國和大周的關系,可是趙叔帶知道自己難以撇清責任了,不由的也皺起了眉頭深深的憂慮了起來。
姬宮湦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赢開,赢開答道,“他們說秦軍刺殺了大王?”
“胡說八道!”姬宮湦從嘴裏吐出了這四個字,“寡人邀衆位來是打獵,如今趁着着秋高氣爽的時節,出門打獵,也算是讨個彩頭。寡人以一年賦稅爲獎賞,請衆位諸侯來參與,衆位倒是熱衷于傳些莫須有的閑話了?”他說罷冷笑一聲,這一笑,笑得在場的所有諸侯可都笑不出來了,立刻都拉沉了臉色,低着頭向姬宮湦說道,“大王說的是,臣等愚昧!”
“知道就好,”姬宮湦甩了甩自己的袖子,他的手還被包紮着,赢開的目光緊緊的盯着姬宮湦的手,内裏充滿了疑窦的情緒,心中揣測隻怕是諸侯們傳的不假,但是姬宮湦考慮到赢開質子的身份才将此事給按壓了下去,姬宮湦也注意到了赢開的目光,隻是随口說了句,“剛才爲娘娘獵殺白狐之時,白狐抓的!”
赢開低下了頭去,“大王保重身體。”
“大王保重身體!”衆人附和道。
“你們少氣寡人,寡人自然能保重!”姬宮湦轉過身去,一甩自己的長袍朝着自己的帳中走去,“趙上卿、虢上卿,吩咐大家收拾東西,準備回宮吧!過些時日的祭祀,可别再有人誤了點,耽誤了良辰可就不好了!”
“是!”衆人應和道。
姬宮湦走在前面走了兩步,停下身子轉過來看着赢開說道,“随我來!”
“是!”赢開得了令,立刻朝前跑去,緊緊的跟随在姬宮湦的身後,心中卻是惴惴不安的起伏着,胸口就像是在被人擊打發出了痛感,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惱了這位不太好伺候的君主,沉默的跟随在姬宮湦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