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的模樣一定狼狽不堪極了,這樣也好,叫自己最美的樣子留在姬宮湦的心裏,别看見此時此刻的她也好,想到這裏,褒姒的淚水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的朝着地上砸了過來,她伸出手輕輕的抹掉了自己面頰上的淚水,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沖着自己笑了笑,她想表現的堅強一些。
“娘娘?”一聲輕喚從屋子外面傳了進來,褒姒這才猛然擡起了頭,“秀秀?”
“娘娘,”秀秀叫了一聲,給侍衛使了一個眼色,侍衛立刻打開了門請秀秀進去,秀秀将自己的珠花塞進了侍衛的手中,拉開了這間牢房的門,手中還挽着剛剛去膳房拿回來的涼糕,放在了石桌上,“娘娘入獄,秀秀卻不能陪着娘娘,還望娘娘恕罪。”
“你何罪之有啊!”褒姒輕歎了口氣。
“秀秀備了些糕點帶給娘娘吃,”秀秀将涼糕放在了桌上,“娘娘還有什麽需要的,我下次來的時候一并帶過來。”
“念兒最近好嗎?”褒姒問道。
秀秀轉過身背對着褒姒,擦了擦面頰上的淚水,然後笑着轉過身來抿着唇對褒姒說道,“念兒還以爲娘娘出了趟遠門,這些天和秦候在一起正抓緊學習呢,說是隻要他做了大王的位置,威名遠播,遲早有一日娘娘就會回來看他的!”
褒姒點了點頭,“遲早有一日他會明白的。”
“娘娘不必擔心王子,他有天生的王者之範,”秀秀替念兒說道,褒姒則點了點頭,“宮裏最近有什麽動靜嗎?”
秀秀搖了搖頭,“什麽都沒有聽說,連娘娘回來我們幾個也都是在東宮裏聽說的,自從娘娘不在,這東宮就冷寂的很,連走動的人都少了。”
“是啊,人走茶涼,人不在了,誰還會将茶水給你續上。”褒姒說道。
“沒别的辦法了嗎?”秀秀看着褒姒問道,“秀秀心中的娘娘總是能在最危險的時候化險爲夷,總是能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找到一條生路,娘娘……”她看着褒姒問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沒有了!”褒姒搖了搖頭,這一次她也覺得絕望的很,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大王已經下令請鄭将軍的軍隊前往晉北了,鄭啓之視我爲眼中釘,而楚夫人又對我恨得咬牙切齒,鄭楚聯手、咄咄逼人,大王若是不立這個威,日後事事都會受到牽絆的!”
“若是褒大夫赢了呢?”秀秀問道,“也許他們能從城中突圍,也許能赢呢?”
“可能嗎?”褒姒看着秀秀問道。
秀秀兀自的笑了笑,“不可能!”她有低下頭去了,眼淚“吧嗒吧嗒”的往桌子上滴,她覺得特别的難過,心中和被錐子紮了一般的感覺,比當日鄭夫人的離開還要感覺難過,鄭夫人走的突然,來不及讓秀秀醞釀悲傷的情緒,恍然間她就已經入土爲安了,也隻能看着鄭夫人的墳頭長歎一口氣。而褒姒的情況不同,她是随着她一起經曆了從希望到絕望、從絕望到希望、又從希望到絕望的曆程,就像是一點點感受死亡的氣息,每走一步就越發的害怕。
褒姒被關入大牢的消息從鎬京城傳到了鄭國,隻用了不出一周的時間,鄭伯友得知了這個消息,手中的卷軸應聲跌落,無力的頹然坐在自己的椅塌上,看着來者問道,“我派出去的士兵呢?”
“隻怕是……”回話的人哆哆嗦嗦的不敢講,話在口中含了半晌吐不出來。
“說!”鄭伯友猛地将手拍在了桌子上,這聲音之大吓到了面前的這個人,那人立刻回話道,“隻怕是人被鄭将軍攔截了!”
“什麽時候的事情?”鄭伯友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目光死死的盯住了面前的這個人。
“有些時日了,”回話的人連話都說的不太利索,嘴巴有種張不開的感覺。
“爲什麽不向我彙報?”鄭伯友大喝一聲,面前這個人鮮少見到他發這麽大的脾氣,絕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個謙謙君子的模樣,鮮少發脾氣的人一旦發起了脾氣,總是令人感到更加的恐怖,答話的人往後退了一步,像是感到自己有性命之虞那般,“之……之前一直沒有接到他們抵達的消息,我還以爲是因爲很快的投入了戰事當中。這幾日從京城中傳來了消息,我才回想起當日的事情,意識到可能是……鄭将軍将我們的人攔截了。”
鄭伯友一手敲打着桌面,一面看着面前的大夫,“真可以!一百乘,一萬人!他鄭啓之不過就是一個人的力量,縱使有三頭六臂,能攔得下這一萬人?”他說完搖了搖頭,冷笑了一聲,感覺到自己背後身中一箭,有種涼涼的感覺。
“鄭伯莫不是懷疑我們出賣您?”這位大夫聽出了鄭伯友話中的意思,立刻辯駁道,“我等從來都是跟從鄭伯的,當日二爺掌權的時候,我們甯可告假在家也不願如朝中爲官,我等忠心可鑒日月,鄭伯竟然懷疑我們出賣您!”
鄭伯友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一手撐在了桌面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現在很亂,你先下去吧!容我想想,現在怎麽辦。”
“是!”答話的大夫應聲道,轉身走了出去。
鄭伯友坐在椅塌之上,莫名其妙的覺得心煩,雙腳搭放在桌子上,一手撐着自己的額頭,心中思緒萬千,此時此刻他最擔心的還是褒姒的安危,想起褒姒很快就有可能性命不保,他恨不得立刻就插上一雙翅膀飛到鎬京城去,可是去了他又能做什麽?
鄭伯友閉上了眼睛,長長的歎了口氣,站起身朝着廿七的房間裏走了過去,廿七正趴在桌子上看着銅鏡呆呆的出神,這大半年來她常常保持着這樣的表情,鮮少在鄭府之中走動,聽見敲門聲,廿七才直起了身子坐起來怏怏的說了聲,“進……”尾音拖得很長,十分慵懶的感覺。
“怎麽了?”鄭伯友一進門便看着廿七問道,“病了嘛?”
“可能是天氣太熱了,打不起精神來,”廿七很勉強的笑了笑,“老爺怎麽想起來我這裏了?”
“京城裏傳來了消息。”鄭伯友問道。
廿七的手猛地一緊,很惶恐的眨了眨眼睛,她很心虛的問道,“怎……怎麽了?”
“娘娘被收押入地牢了,”鄭伯友說道,“褒洪德在晉北戰敗了。”
“我一早就說過了,”廿七苦澀的笑了笑,“大少爺赢不了的!”她說着這話眼睛裏就充斥着淚水,擡頭看着鄭伯友說道,“娘娘不會有事兒的對吧?”
鄭伯友回答不了廿七,他不知道,這次是真的不知道了。
“不會有事兒的,”廿七自顧自的搖了搖頭,“大王那麽愛娘娘,他不會舍得殺她的!”
“娘說,你有一陣沒過去她那邊了,”鄭伯友的話鋒一轉說起了别的事情。
“哦!”廿七擦幹了自己的眼淚,“可能是最近太熱了,也不知怎的就是提不起精神來,對了……”她想起什麽問道,“掘突還在晉北,可有什麽消息傳回來,若是大少爺敗了,那麽文将軍的大軍隻怕也……”
“掘突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鄭伯友搖了搖頭,很艱難苦澀的說道,“休書我這些天寫給你。”
“你一定要救娘娘!”廿七拉住鄭伯友的胳膊說道,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若是鄭伯友不救,那她就是殺褒姒的兇手,她無法面對這個事實,便是死了也覺得是有愧與人的,鄭伯友搖了搖頭,“我不去了!”
“爲什麽?”廿七抓住鄭伯友的手忽然松開了,“你當初說過要去救娘娘的,爲什麽不去了!”
“我什麽都做不了,”鄭伯友說道。
“當初娘娘被赢德的大軍所困,你都可以将她帶出來全身而退,爲什麽這次不行了?這次和上次難道不是一樣的艱難嗎?”廿七說着哭着,淚流滿面,不住的祈求着鄭伯友的啓程,鄭伯友卻隻能搖搖頭,“因爲這次是她一心求死,我再有本事,救不了一個死人。”
“娘娘爲什麽要求死?”廿七看着鄭伯友問道。
“若是要她不死,此事倒也不難,隻要朝中的輿論轉了方向,大臣們願意爲娘娘求情,她就不必死了。”鄭伯友看着廿七說道,這話叫廿七覺得簡直莫名其妙,推了一把鄭伯友,“那你就去啊!去遊說那些大臣們啊!平日裏,若不是有娘娘在,這個國早就落到他們秦國的手中了,她值得他們求情啊!”
“楚侯和啓之絕不會被說服!”鄭伯友說道。
“那又怎麽樣?那不過是兩個人而已!”廿七看着鄭伯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