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和北狄的這一仗,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作戰,褒洪德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實力,唯有經過戰場的厮殺和檢驗才能知道,自己在作戰能力上和這位被視作昏庸*的君王之間到底相差多少。
他相信,姬宮湦尚且能夠在東夷馳騁、大敗東夷之師凱旋,他的能力也必定是相差不遠的。所以即便是從未真正的上過戰場,褒洪德對自己謀略的放心,叫他還是敢于迎戰,并且相信自己能夠取勝。
“楚侯何出此言?”晉伯看着楚侯問道,心中難免的有些惴惴不安,當日自己曾經答應了楚侯要向大王力薦由楚侯來率兵作戰的,可是一轉眼,晉伯就迫于無奈将此事抛諸腦後了,因而此刻看着楚侯心虛不已。
楚侯看着晉伯冷笑一聲,“當日犬戎曾經因秦候更替而進犯秦國疆域,而奮起抗戰的乃是如今秦候的父親、當日戰死沙場的秦世子的一般舊部所爲,待文朔将軍同褒大夫共同前往疆域抵禦犬戎之時,隻怕是隻趕上了一個收尾吧?如此便邀功,将戰勝的功勞都邀到自己懷中,褒大夫倒也厚的起這個臉皮來!”
“微臣承認,當日力克犬戎的功勞并非我一人而已,乃是秦軍共同所爲,可見我秦軍訓練有素,即便是主帥身亡一樣能夠奮起殺敵,我想……”褒洪德在大殿之中來回的踱步,然後看着楚侯說道,“楚侯隻是多慮了!”
“是我多慮,還是你有意瞞着大家?”楚侯看着褒洪德問道,“這一批先秦世子的死士曾經立下重誓此生戍邊、力保秦國太平,也就是說他們不死便不離開邊關,秦軍之所以爲犬戎所忌憚,乃是先秦世子訓練出的這一舊部,而非其餘的秦軍士兵,便是後來秦候赢德奪權,也仍不能免拿不到真正軍權的尴尬,是以,秦軍的調動從來都顯得捉襟見肘!褒大夫何以認爲自己此行就必勝呢?這一戰,關乎你,隻是個人勝負罷了,可關乎晉國那就是國家的覆滅了!”
“不錯,”鄭啓之也邁步而出,應和着楚侯這一番言論,誠如楚侯所料,他的面上泛起了一絲冷笑,看着姬宮湦被自己的弟兄将一軍時候的可笑表情,心中感到了一絲的爽快,鄭啓之上下将褒洪德打量了一遍,“褒大夫不過是個文臣,如今卻要做個武将,未免風險太大了!”
“便是叫鄭将軍率領大軍出征,就能保證必勝嗎?”虢石父轉向了鄭啓之問道,面上含着笑意,是個十足的笑面虎,這話卻淩厲的很,鄭啓之冷哼一聲,不會将虢石父的挑釁放在心頭,“自然能保證。”
“何以爲證?”虢石父問道。
這句話倒是叫鄭啓之犯難了,思前想後覺得此事太難辦了,他骁勇善戰自然是天下皆知的,可是此刻卻要叫他證明自己的骁勇善戰,這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不過此刻在這裏的人并非各個都和鄭啓之一樣是個沒有準備,即興拆台的,楚侯上前一步說道,“若是大王願意派在下千萬晉北支援,在下願以我熊家上下數百條命立下軍令狀,若是微臣戰敗,熊家數百口人命聽憑吩咐!”
“在下也願意以鄭家立軍令狀,此戰必定告捷!”鄭啓之得了楚侯的靈感立刻上前一步說道,他的話難免叫楚侯冷笑一聲,“鄭将軍可并非諸侯,若是鄭伯拿你的性命立下軍令狀,倒也說得過去,可反過來你替鄭伯做主,拿鄭家的若幹條性命做主,倒也顯得可笑了!”
“楚侯莫忘了,一旦你戰敗,便是拿你熊家上上下下的命來賠,可是賠得起整個晉國?”鄭啓之看着熊儀不滿的拆台道,此事叫褒洪德心中打起了個,猶豫不決中還是上前走了一步說道,“楚侯與鄭将軍此番言論,無非是質疑我出征的能力,微臣願以褒家性命立下此等軍令狀,若是不能得勝還朝,任憑大王處置!”
“你褒家性命能值幾個錢?莫不是比熊家還值錢了?”鄭啓之看着褒洪德好笑的說道,楚侯今日一直在等此時此刻,聽見褒洪德總算是将軍令狀這話吐了出來,面帶喜色的上前說道,“鄭将軍莫忘了,這褒家的命,可比你我都值錢多了。”
鄭啓之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楚侯熊儀所言乃是褒後褒姒的性命,面色動容了片刻之後,“隻怕這褒大夫也不能替娘娘做主吧?”
聽見這話的秀秀猛地一驚,早晨大王出來上朝,褒姒就差她走一遭前殿,若有任何消息即刻回禀,褒姒似乎早就預料到會發生這一幕鬧劇一般,秀秀不待這些人的話說完就趕緊邁着碎步朝着東宮跑去了,“娘娘,娘娘!”
褒姒正在教念兒認字,聽見門外傳來的急匆匆的聲音,立刻站起了身對念兒說道,“你先看着這冊子,我與秀秀說些話去!”
“是,母後!”念兒說道,眨了眨眼睛。
褒姒起身朝着屋外走去,拉住了秀秀的胳膊,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将她拉去了一邊小聲的問道,“怎麽了?”
“娘娘,”秀秀喘着粗氣半天回不過神來,“剛才前殿之中正在讨論該由和人前往晉北支援對抗北狄之師,楚侯、鄭将軍與褒大夫三人争執不下,楚侯願意立下軍令狀,一旦自己戰敗則請求大王處死熊家上下幾百口的性命,而鄭将軍也願意拿鄭國立下重誓。”
“然後呢?”此事果然和褒姒想象的相差無幾,雖然這計謀已經是對數年前那場驚世駭俗的計謀的效仿,可若是個好計策,哪裏管得着它舊還是不舊呢?秀秀大喘了幾口氣,驚魂甫定,“褒大夫願以褒家性命立誓,此戰必定告捷,如若不然則……”秀秀頓在這裏,咬了咬下唇,面色發青。
“哥哥是要拿我立誓?”褒姒問道。
“不知道,”秀秀搖了搖頭,“秀秀急着回來向娘娘回禀,不知道眼下他們幾人的對峙如何了?”
“大王呢?怎麽說?”褒姒問道。
“大王還沒開口,”秀秀說道,“隻怕是大王不會同意的,如今大王願意爲了娘娘廢除整個後宮,若是叫褒大夫拿娘娘的性命來押注,大王必定是不會同意的,何況出嫁從夫,哪裏有嫁出去的女子還屬于本家的道理?更何況,這褒家也未曾認過娘娘啊!”秀秀試圖寬慰褒姒,此舉一定行不通,她也無需爲自己的性命擔憂,褒姒心中卻搖了搖頭,“此事你莫管了,去照顧念兒吧,此事不要和念兒提及。”
“那……娘娘呢?”秀秀看着褒姒問道。
“去前殿走着一遭!”褒姒說道,轉身朝着自己的寝宮走去了,她要梳妝一番前往前殿,衆人必定會在究竟能不能拿褒姒來立軍令狀一事上争執不下,唯有褒姒能夠解決這一争端。果不其然的,此刻姬宮湦正在朝上,眯了眯眼,坐了起來,輕輕的咳嗽了兩聲,整個前殿都霎時間安靜了下來,他看着楚侯以陰測測的口吻問道,“哦?楚侯的意思,可是要褒大夫拿娘娘來立誓?”
“下官也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若是褒大夫不能拿娘娘來立誓,何以服衆?”楚侯問道,此話得到了晉伯的支持,也上前一步說道,“楚侯說的不錯,我晉國雖然人口不多、國力不強,可是百姓也有數百萬人,若是放任不管,我晉國的百姓慘遭生靈塗炭,隻怕是這區區褒家也難以彌補的災難!”
“既然諸位不過是要褒大夫的立誓,我齊國願爲褒大夫的勝敗輸赢承擔全部責任!”齊伯看着晉伯與楚侯說道,一字一頓的,铿锵有力!這話一出,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楚侯的面色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此事倒是個意外的收獲,若是能叫齊伯立誓,那麽想要再将齊國收入自己囊中簡直就是易如反掌之事,所以楚侯的氣焰立刻的弱了下去,“如此說來……那倒也不必争執了,既然齊伯都将話說道了這裏,還請褒大夫立下軍令狀!”
齊伯的話亂了所有人的棋盤,姬宮湦眉頭緊緊的攢在一起,褒洪德此次出行必定是兇多吉少,原本他就是打算借助楚侯與鄭啓之的力量,将褒洪德其人徹底的鏟除,以報當日他對褒姒的羞辱之仇,可是如今事情卻變得越來越複雜了,若是将齊國牽扯進去,那麽姬宮湦就必須護着褒洪德不死,而這……未免太難了。
“我褒城出自秦國,何須齊國作保?”褒洪德看着齊伯說道,“便是不能拿我褒家立誓,我也尚有秦國在後支撐,還請秦世子出面爲我正言!”
齊伯動了動嘴,沒成想褒洪德竟然不領自己的情,這叫楚侯和鄭啓之俱是冷笑一聲,“秦世子還不過是個孩子,尚且沒有決策能力,如今秦國乃是大王在間接管轄,褒大夫這話……不是想要大王爲你的戰敗來負責吧?”
“我還尚未出征呢,二位就如此看待局勢,用心險惡還真是可見一斑啊!”褒洪德說道,知道此刻呈口舌之利無甚作用,局面一時之間膠着不下了,姬宮湦坐在大殿之上詢問道,“你們幾人在争吵之時,眼中可還有寡人這個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