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微微的點了點頭,上前一步挽住了姬宮湦的胳膊,“放心吧,不會有事兒的。”
姬宮湦拍了拍褒姒的手,長長的舒了口氣,抿着唇很艱難的笑了笑,這表情可實在是不太好看,這世上絕沒有什麽比至親至近的人的背叛要來的更加痛心的,姬宮湦一直在鄭啓之與鄭伯友之間周旋,雖然也幾次萌生了殺鄭啓之的心,可到底是下不去手的,現如今他若不死,死的就怕是在王位上的自己了,他們本是兄弟親人卻生生将這份情誼過成了這般?
“陪寡人下下棋?”姬宮湦看着褒姒說道。
褒姒點了點頭,坐在了姬宮湦的對面,她執白子、他執黑子,氣氛安靜的幾乎要令人窒息了,誰也不說話,都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這幅棋局之上,褒姒盯着錯綜複雜的局面,企圖看得懂姬宮湦列陣布局的思路,可是茫茫然中一片混沌,隻得随意的先下幾個棋子試探一番。
過了午時,念兒就央着秀秀帶自己來找母後,秀秀得知昨夜大王回來,怕是這會兒和娘娘有說不完的話,推了幾次都拗不過念兒的執着,不得不拉着他朝着廂房走去,廂房中這股子怪異的氣氛叫秀秀和念兒都乖乖的閉上了嘴,誰也不肯再往前挪一步了,念兒拉了拉秀秀的衣角仰頭看着她,“咱們還是走吧?”他說話的聲音很小,幾乎沒有震動聲帶。
秀秀點了點頭,拉着念兒退出了幾步,确保裏面的人聽不到他們說話了,秀秀才開口說道,“不然我帶你去找掘突哥哥玩?”
“嗯!”念兒想了想點了點頭,滿院子的卻也找不到掘突,早晨文朔與大王會晤之後便與掘突出去喝酒了,至今還未歸,念兒百無聊賴的撅着嘴看着秀秀,秀秀隻得蹲下來聳聳肩,“都不在啊!”
“唉……”念兒搖頭晃腦的歎了口氣,蹲在地上攢了一個雪球站起身一個雪球朝着秀秀砸了過去,秀秀躲閃不及,“啊……”的叫出了聲跳開了數米,也攢起一個雪球,卻又不敢丢出去砸念兒,隻得咬着牙将雪球丢遠了,不想遠處恰逢廿七經過廿七被砸了一個正着,整個人有些發懵,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鄭啓之就在不遠處盯着廿七,見秀秀砸了廿七,忍不住的捏了一個雪球朝着秀秀扔了過去,鄭啓之的手可不比别人,微微有些重,砸在身上是有痛感的,秀秀又叫了一聲,念兒見秀秀被砸,立刻不滿了起來,又彎下腰攢起雪球朝着鄭啓之扔了過去,這幾人霎時間陷入了一團混戰。
不多時,掘突就喝了酒回來,院子中央四個人正在忙着丢雪球,沒人敢砸念兒便将雪球都朝着秀秀扔去,秀秀閉着眼睛不停的閃躲,念兒同秀秀這個組合爲何太過弱勢,不敵鄭啓之和廿七在那邊扔雪球的速度,掘突想都沒想從地上攢起一個雪球就朝着鄭啓之砸了過去。
鄭啓之被砸之後先是一愣,看見竟然是自己的侄子心中滿是不滿,微微皺眉便攢了個緊實的雪球朝着掘突扔過去,這四人混戰很快的變成了五人,院子裏越來越熱鬧,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發狠的威脅聲、雪球落地的簌簌聲……此起彼伏,驚擾了整個宅子裏的人。下人通知了鄭伯友此事,他放下書卷快步的朝着院子中央走去,看見沒大沒小的幾人厲聲的呵斥了一聲,“都給我住手!”
幾個人的動作都像是定格了那般,手舉在空中,雪球還未投出去,呆愣愣的轉向鄭伯友看着他,廿七的手一抖,手裏的雪球掉落在地散成了碎末,她下意識的朝後退了兩步低下了頭,十分的心虛。鄭伯友走到了鄭啓之和廿七的面前,“你們兩個大人和這一般孩子在一起打打鬧鬧?有沒有分寸!”
“王子喜歡玩,我們就陪他玩一玩有什麽不對?”鄭啓之看着自己的哥哥說道。
“王子年紀小不懂事,你們就陪着他在這裏一起瘋?”鄭伯友的訓斥道,口吻隻淩厲叫人不由的生畏,他又轉向掘突,“你就是這麽照看王子的?”
“是叔叔拿雪球丢秀秀的,他們兩個長輩欺負一個姑娘家,好不好意思?”掘突冷哼一聲,别過臉去不看自己的父親,念兒跑過去拉了拉鄭伯友的衣袖,“念兒隻是無事可做,和秀秀姐姐鬧着玩的,鄭伯不要生氣!”他委屈的模樣叫人一看就化了,心中滿是怅然。
那邊正在下棋的褒姒與姬宮湦聽到了院子中的聲響,褒姒擡頭看了一眼姬宮湦,“要出去看看嗎?”
“去看看吧!”姬宮湦點了點頭,二人便從屋子裏出來,就撞見正在訓斥掘突和鄭啓之的鄭伯友,面色極爲難看,褒姒出面打了個圓場,“孩子們愛玩,就雖他們去吧!”褒姒對着念兒招了招手,念兒便拉着秀秀朝着褒姒跑了過去,然後伸開兩隻手叫褒姒抱。
褒姒尚未蹲下,姬宮湦已經将念兒抱了起來,朝着鄭伯友走了過去,“小男孩愛玩總是好的!”
“在下隻怕是掘突與啓之手裏沒個輕重傷到了王子。”鄭伯友應道。
“多受些傷也沒什麽不好,”姬宮湦想起了什麽又和鄭伯友繼續說,“對了,寡人叫文朔帶掘突出征晉北,鄭伯有什麽看法?”
“什麽?”鄭伯友猛地擡起頭,想起今晨與褒姒的那番對話,褒姒說他不敢做的她來做,所指的就是立世子這件事情嗎?“掘突年紀尚小……”
“不小了,都到了該娶妻生子的時候了!”姬宮湦拍了拍鄭伯友的肩膀,“有文朔在,你就放心吧!”
鄭伯友看了一眼掘突,掘突立刻上前一步說道,“掘突如今已經到了弱冠之年,若不能爲國家效力,父親養兒何用?”
鄭伯友搖搖頭歎了口氣,揮了揮手,“一切聽憑大王吩咐!”
“叫掘突歲文朔去晉北作戰?”鄭啓之上前一步看着姬宮湦問道,感到了一絲的不可思議,“微臣願帶領鄭*隊支援晉北之亂。”
“文朔和褒洪德如今已經合作默契了,啓之就……暫且在鄭國待命吧?”姬宮湦看了一眼鄭啓之說道,走到他的面前,“更何況眼下盯住楚國的動靜也需要人,此事就由鄭将軍來做吧!”
“這……”鄭啓之看着姬宮湦,話在口中吐不出來,良久才問了一聲,“那褒洪德從未又上陣殺敵的經驗,若是他敗了呢?”
“那不是還有你收場嗎?”姬宮湦笑着說道,“如今前往晉北面對的可是一直虎狼之師,若是硬碰硬未必讨巧,可是既然是在我中原之地上作戰,長此以往的話……總歸是讨不到便宜的,便是褒洪德和文朔大軍不能抵禦北狄之師,長此以往也會損耗大部分他們的兵力,屆時再有你出面收拾殘局,不是兩全其美之計?”
姬宮湦說的道理叫人無法反駁,一次又一次的給鄭啓之開了空頭支票,而鄭啓之也隻能生生的将這口氣咽下去,看了一眼褒姒,心中對這個女人自然是充滿了不悅的情緒,若非有她,隻怕是姬宮湦還不至于如此忌憚自己,如今她站在了鄭伯友的一面,這天平的傾斜自不必說。
姬宮湦抱了念兒回屋,将他放在了自己的棋盤之前,“教你下棋?”
“謝父王,”念兒仰頭看着姬宮湦應聲道,然後就全神貫注的盯在了棋局之上,這一家三口倒是幅和睦的畫卷,令人好生向往。
第二日早些時候,姬宮湦便差人将文朔叫了來,向他講述了如今晉北之戰的排兵布陣,然後差他送一封書信到秦地,将褒洪德召回,請他帶領秦兵前往鎬京城會師。此事總算是塵埃落定,文朔領了命便出去了。
姬宮湦又差人叫來了齊伯,給了他一封書信,書信中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姬宮湦承諾給齊伯要調查的齊姬之死的真相,此事雖然初步懷疑爲北狄所爲,可是從晉國的朝中也同樣傳出了消息,向姬宮湦闡述呂章的離開逃亡秦國之事和晉伯差人去刺殺齊姬的過程,内容之具體甚至羅列到了用何人、用多少銀錢收買的誰的死士。
齊伯看着這封信,心中可是冰火兩重天的感覺。
一方面是對晉伯此舉的憤怒,隻爲了破壞齊鄭兩國的關系,竟然不惜痛下殺手對付一個弱質女流之輩;而另一方面,也恐懼于姬宮湦遍布在四方的耳目和勢力,可見當年他自以爲自己在朝中謀劃的背叛一事滴水不漏,隻怕也早就傳到了姬宮湦的耳朵之中。
齊伯打了一個哆嗦,日後行爲處事隻怕是要慎之又慎了,他終于認清了眼前這個看似昏庸無能暴力的君主才是這大周朝真正最不好對付的人,他跪在了地上,“請大王爲齊夫人報此仇!”
“這仇寡人一定會報!”姬宮湦的眸子如隼鷹般俯瞰着地面,面上泛着一絲冷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