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覺得身子很沉,可是姬宮湦的模樣好像也有些誇張了,不過是受了些風寒,他緊張的就像是她快丢了性命一般,她仰着頭看着姬宮湦輕聲道,“大王,放臣妾下來吧?”
“廿七,去找個客房!”姬宮湦吩咐道,廿七趕緊點了點頭,指着一個方向對姬宮湦說道,“這邊……”話音還沒落,鄭伯友就已經出現了,看見被姬宮湦抱在懷中的褒姒,面色緊張,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褒姒的近前,他很想伸手從姬宮湦的手中接過眼下看來如此較弱的女人,可是卻沒有這麽做的立場,隻能問一句,“娘娘怎麽了?”這語氣中滿含的關心和急切,讓廿七頗具深意地看了一眼鄭伯友,心中怆然。
褒姒看着鄭伯友的樣子也有些閃爍,将臉别向了一邊,小聲地向姬宮湦說着,“臣妾沒事兒,放臣妾下來吧?”她自己看不見自己,所以并不知道他的臉色看起來有多難看,寒風呼嘯像是利刃一刀刀的割在了她的面頰之上,讓人覺得生疼,也将她較弱的肌膚吹的十分粗糙,失去了往日的容顔。
“先讓娘娘進屋休息!”姬宮湦說道,不肯松手。
“去叫人來房間裏生火,”鄭伯友拉着廿七的胳膊命令道,然後大步跟上了朝着客房方向走的姬宮湦。留在原地的廿七覺得心裏有些委屈,可褒姒是自己的主子、鄭伯友是自己的夫君,她無可奈何,點了點頭轉身下去了。剛來鄭國的那些日子,因爲水土不服,廿七曾有一段時間都重病卧床不起,鄭伯友每日也隻是例行來看一眼,問問情況也就離開了,全然不見他今日這般緊張的模樣。
褒姒對鄭伯友到底是不同的,而褒姒閃爍的神情也被敏感的廿七捕捉到,心中惶惶不安,總覺得這次鄭伯友的鎬京城之行之後,事情就變得有些不太對了。她往後廚的方向跑,想找人那些柴火給客房燒上炭火,正急匆匆的低頭趕路,卻正正的撞在了鄭啓之懷中。鄭啓之将廿七扶穩,然後才後退了一步看着她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嫂子這麽急匆匆的。”
“大王和娘娘來了,”廿七說道。
鄭啓之先是驚訝的問了句,“大王這麽快就到了?”然後才看着廿七的方向,“大王和娘娘來了,你朝着後廚跑是什麽意思?”
“娘娘受不住風寒,這會兒正在房間裏休息,你哥哥叫我找人去生火,怕房間裏太冷娘娘受不住!”廿七解釋道,“小叔子先去拜谒大王吧,我去去就回!”
“哦,”鄭啓之點了點頭,轉身準備走,廿七卻忽然又叫了一聲,“小叔?”
“嗯?”鄭啓之轉過身來看着廿七。
“老爺和娘娘……”廿七想要問問鄭伯友和褒姒在鎬京城中是不是發生過什麽,可是話說了一個開頭卻又覺得有些好像,便是真的發生了什麽,鄭啓之又怎麽可能知道,所以她搖了搖頭,“算了,沒什麽,小叔子先去忙吧!”
“你是要問娘娘和我哥是不是發生過什麽?”鄭啓之問道,不等廿七再問就點了點頭,“發生過!”
“發生過什麽?”廿七驚訝的擡起頭看着鄭啓之問道。
“該發生的都發生過,不該發生的,怕是都……發生了!”鄭啓之看着廿七說道,細細的打量着她的表情,“大哥也算是對娘娘用了心了,卻叫你來做這些下人做的事情!”他頓住了朝前走的腳步,轉過身站到了廿七的身側,“我陪嫂子去一趟後廚吧?萬一騰不開手來,也不能叫嫂子搬這些柴薪吧?”
廿七覺得腦子裏很亂,像是一團被弄亂的線此刻已經找不到線頭了,她本以爲鄭伯友的愛慕隻是一廂情願,如今面對兩情相悅的事實卻無言以對,鄭啓之看着廿七恍惚的表情,從她的身後扶住了她的腰,讓她往前走兩步,廿七這才緩過神來,面色通紅低着頭朝前走了兩步,“小叔還是先去看大王和娘娘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這時候那兩個男人肯定都圍着褒後一人在團團轉,我去湊什麽熱鬧?”鄭啓之聳聳肩說道,仔細的打量着廿七的神情,“當日娘娘要你嫁給我哥,隻怕也是因爲怕大王發現她與我哥哥的私情吧?當日鎬京城攻陷,我哥原本是打算帶着娘娘私奔的,可惜……”他說着歎了口氣,“還是棋差一招,誰知道大王會回來呢!”
“不是的!”廿七搖搖頭,立刻糾正着鄭啓之的話,“事情不是這樣的,還請小叔不要妄自揣測!”她的語氣很堅定,面色也很嚴肅,“廿七嫁給鄭伯全因廿七的愛慕之心,而娘娘死守在鎬京城、寸步不離,爲的也是等大王回來。小叔什麽都不知道,還希望你不要亂說,有損娘娘名節!”
“不知道的人是我還是你?”鄭啓之看着廿七問道,“娘娘與我哥哥之事如今鬧得滿城風雨,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隻是欺負你一個婦道人家地處偏遠,又沒有什麽消息來源。當日大王重掌君主大權之後,娘娘與我哥哥先後找大王求賜死。大王可丢不起這個人,所以娘娘必須還是娘娘,不過這麽多天來,在後宮之中大王卻從來也沒有寵幸過娘娘,反倒夜夜在别的夫人殿裏尋歡。如今卻将這褒後帶來了這裏,也不知大王打的到底是什麽算盤?”
“夠了!”廿七呵斥着鄭啓之,“小叔是個男人,不要總是學那些碎嘴的女人在這裏颠三倒四的搬弄是非!”
“我可不是搬弄是非,”鄭啓之笑了笑,“自古以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我哥哥便是再娶兩位回來也無妨,更何況你不過是個下人。可是哥哥卻偏偏和娘娘有染,而你又是娘娘的悉人,處境多少有些不堪和尴尬了!我也是不願你被蒙在鼓裏,被人利用卻毫不知情。”
“我清楚我的處境!”廿七一字一頓的看着鄭啓之說道。
“若是真的清楚,剛才隻怕是就不會那麽問我了!”鄭啓之對廿七說道,“雖然說人多少總是有點無可奈何的,可是命運這東西,沒什麽注定一說,你想改,就改的了。我也隻是體恤嫂子一片癡心錯付,我哥哥并非你的良人。”
“小叔,”廿七笑了出來,“愛一個人從來就不計較回報,娘娘如此待大王,老爺如此待娘娘,何以我不能如此待老爺?若是愛一個人,就非要對方以什麽來報答,那便不是愛,是交換了?小叔還是去看看老爺他們吧,萬一娘娘病重隻怕是他們兩個人手忙腳亂的容易拿不定主意。去後廚的事情,我一個人就可以了!”她說完加快了自己腳下的步子,留着鄭啓之在原地兀自的笑了笑。
廿七這個姑娘常常笑得很好看,讓人覺得溫暖,看着鄭伯友的眸子一往情深,明知自己癡情錯付也全不計較,她是一個特别簡單的人。起初鄭啓之以爲,這種簡單來自于她悉人的身份,現在才發現,這種簡單卻成了她的堅韌,無論是何種難堪的環境中,她總是能夠那樣挺過去、站起來。
看着廿七小小卻又倔強的背影,鄭啓之忽然笑了笑,轉身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心中也有些疑窦,怎的這次大王來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姬宮湦剛剛放下褒姒就差鄭伯友去把秀秀叫來,一聽說自己娘來了,還在床上和秀秀撒嬌的念兒一個“咕噜”就翻身下床,踩着鞋子跑在了秀秀的面前,叫秀秀一路追趕,喘着粗氣推開了客房的門跟了進去,念兒跑在前面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褒姒之後,轉身又跑了出去,來去匆匆的摸不着頭腦。
“念兒?”褒姒喚了一聲。
“我讨厭死你們了!”念兒轉過身沖着褒姒大吼了一聲,然後雙手插着腰吼道,“娘說話不算話,将念兒送到這裏來,不來接念兒,念兒讨厭死你們了!”說完他跺了跺腳,就推門而出了,隻留下了秀秀看着褒姒又看着門外的念兒,不知道怎麽辦?
“随他去吧,小孩子不能慣着!”姬宮湦的眉頭微皺,口吻中聽出了一些怒意。
“是臣妾不對,”褒姒拉了拉姬宮湦的手,“當時答應了他的卻沒能承兌,本來就是臣妾不對!”
“剛才聽見娘娘和大王來了,一路沖過來的,奴婢在後面追都追不上,小孩子隻是發發脾氣,大王不要放在心上。”秀秀解釋罷行禮拜谒參見了姬宮湦和娘娘,“當日一路來到鄭國,這一路上念兒沒少苦惱,如今見了娘娘,隻怕是心中歡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