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過往的幾次瀕死,都令他十分惶恐。
可他不僅僅是一個男人,更是一國的君主,在他肩上所承載的永遠也不可能隻是一段兒女情長。大周江山被諸侯的各方勢力所牽制,外敵漸強,犬戎與南蠻對這片肥沃的腹地虎視眈眈。他想做的并不僅僅是個居于中央的君主而已,更重要是他心中還懷揣着雄霸天下的野心,褒姒對他來說固然重要卻并非唯一,他也相信他對褒姒來說也是同樣。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很相似。否則她便不可能要姬宮湦被迫娶齊姬,他的臉頰蹭在她的脖頸之上,用耳語般輕微的口吻說道,“寡人隻能允你,縱然生不能同床,死亦要同穴。”
“那便夠了,”褒姒輕聲的說道,十分平靜。
……
西門送行回到宮中之後,太宰宮的人早就候在華辰殿等待姬宮湦了,這兩日籌備祭天事務不斷,他匆匆送褒姒回顯德殿自己就疾步朝着華辰殿走去。而褒姒回到宮中思前想後,差人前往東宮詢問那邊是否已經收拾了出來?
環莺匆匆前往,得了話有折返回來,向褒姒回複道,“東宮的人說了,寝宮已經收拾了好了,隻等娘娘祭天大典之後搬入東宮了!”
“不等了,”褒姒起身說道,“現在就搬。”
“現在?”環莺驚訝的問道,“不是一開始說,要等祭天大典結束後嗎?”
褒姒淩厲的眼神盯着環莺,環莺這才閉上了嘴不再問下去,“是,娘娘!那……那顯德殿的悉人,您要帶誰過去?”
“除了你,剩下的人繼續留在顯德殿!”褒姒說道,上下審視了一圈環莺,她急于搬一來是爲了給姬宮湦騰地方,讓他從華辰殿回到顯德殿處理他的大小事務,蔡妃從旁伺候,褒姒總有些不太放心;二來則是可以開晨谒之禮,在東宮設宴款待齊伯,以商讨迎娶齊姬一事。
而一旦姬宮湦常常出入顯德殿,留着環莺在這裏,褒姒也一樣并不放心。環莺自由散漫慣了,當然也不願意跟着褒姒,撇了撇嘴,用敷衍的聲調說道,“是!”
“差人去收拾吧,”褒姒吩咐道,“本宮先去一趟華辰殿,收拾完你便直接前往東宮吧!”
“是!”環莺作揖應聲,然後起來朝着寝宮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的步子都踢踢踏踏的,若是出入顯德殿伺候大王,也許天長日久的,自己還有被寵幸的可能,到底環莺的模樣還算是嬌俏,誰人能不做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夢。可若是跟着褒姒,不但這件事情的希望變得渺茫,桑珠這個前車之鑒也叫環莺不敢妄動。
再加上褒姒總是訓斥環莺,這叫環莺心中有一股的怨氣,卻無處發洩。
褒姒一人從顯德殿中出來,朝着華辰殿走去,太陽早已偏離了正中的位置,斜斜的即将沉入地平面内。一路行至華辰殿門口,褒姒便遇見了同樣前來尋大王的楚夫人,她的手中端着剛剛熬好的羹湯和裝滿了餐點的食盒,楚夫人恭順的向褒姒行禮作揖,“參見娘娘,鮮少見娘娘來此,還以爲娘娘不敢踏入這華辰殿呢!”
楚夫人這番話說得是褒姒害死鄭夫人一事,褒姒臉上冷冷的斂了個笑意,“祭天大典之前,各房總要有位夫人要沐浴更衣,供奉祖上的牌位。今年情況特殊,焚香沐浴一個月隻怕是時間上來不及了,如今本宮既然接手了後宮的大小事務,此事就勞煩楚夫人了!日子雖短,心誠則靈,還望楚夫人好生爲天下蒼生祈福,願我大周祖上庇佑,年年月月免受戰禍之苦!”
“爲何是我?”楚夫人不滿的看着褒姒問道。
“楚夫人若是不願意去,就勞煩通知魏夫人一聲,如今這宮裏就剩下你們二人兩位夫人了,你不去就是她了!”褒姒很随意的答道,伸出手示意楚夫人将她手中的湯羹與食盒交給自己就是了,楚夫人卻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我記得前些年,大王出征前曾經說過,既然貴爲一國之後,總該盡盡自己的職責,不該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在我們頭上吧?”
“本來也是如此,可是楚夫人畢竟是宮裏的新人,人人的目光可都盯着你呢!更何況這兩年大王出征,年年沐浴焚香一事都是本宮在做,楚夫人以爲本宮針對你嗎?”褒姒看着楚夫人問道,褒姒當年入宮,因爲姬宮湦的寵幸而備受诟病,可是三年下來,她的一舉一動堵住了所有臣子、諸侯的嘴,一點把柄沒有給人留下。熊甯看着褒姒點了點頭,伸出手将食盒交到了褒姒的手中,心中則在暗自腹诽:和你過招,倒是比和秦夫人過招有點意思!
“有勞楚夫人了!”褒姒看着楚夫人說道。
“我曾經聽說娘娘幾次流産而無法懷有身孕,我既然精通醫術,别人治不好的疑難雜症或許我可以,待大典之後,娘娘不妨讓我診治一番?”楚夫人忽然開口說道,褒姒的情緒卻沒有任何的波動,隻是點了點頭,“勞煩楚夫人記挂了,本宮先行謝過。”
“無妨,隻是順手之事,”楚夫人說道,“我這番祈福倒是當真該爲娘娘祈願了,褒大夫不知可是深谙兵法之人?沙場可不比朝堂,生死隻是旦夕之間,娘娘必定十分擔心吧?”
“倒也不會,”褒姒看着楚夫人說道,“不是還有文朔文将軍嗎?既然是大王親點的人,總該不會連個區區秦地都守不住吧?秦嶺占據了天險,自古以來易守難攻,這一仗若是輸了,倒是真的說不過去了!”她輕描淡寫的說道,熊甯沒想到褒姒會懂這些,面色一怔,一晃而過,褒姒沒有繼續說下去,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楚夫人可以離開了,熊甯作揖告退,轉過身去卻斂起了一切表情,手攥的緊緊的,口中喃喃道,“犬戎之戰你能全身而退,倒是不知……南蠻之争呢?”她的嘴角重新彎出了笑意,當年姜後如何除掉的齊夫人,如今她大概能夠故技重施,除掉褒姒。
褒姒推開了華辰殿的門,恰逢宋妃在大殿之中吩咐殿中的悉人們打掃華辰殿,見褒姒進來立刻躬身作揖道,“參加娘娘。”
褒姒緻意,宋妃起身立刻走了兩步到褒姒面前伸出手準備接過褒姒手中的托盤,褒姒搖了搖頭,“不必了,吩咐下去,明日卯時恢複每日的晨谒之禮。”
“是,娘娘。”宋妃應聲道,自從蔡妃日日侍立在大王兩側以來,宋妃心中多有不平,隻因那晚發現大王前來的人是蔡妃而不是自己,自己就因此備受冷落,自然是對蔡妃十分不滿,“大王正在書房裏呢,娘娘可是要去?”
“嗯!”褒姒點了點頭,又吩咐了句,“随後前往各宮各殿通知一番吧?”
“是,臣妾知道了。蔡妃正在伺候大王,”宋妃說道,伸出手指引着褒姒前往書房的方向,“她剛剛去膳房端了大王的晚膳,隻怕是要弗了娘娘的一番心意了!”
“倒也不是本宮的心意。”褒姒看了一眼手中的餐盒,平靜的對宋妃說道,後宮一事波瀾詭谲,人人都想借刀殺人,看似平靜的華辰殿卻也内湧不斷,但願這齊姬是個聰明的女子才好,否則駕馭不住别的女人,終将是要惹禍上身的。
宋妃對褒姒的一番話大惑不解,卻也隻是點點頭不敢多問,敲了敲書房的門。
裏面傳來蔡妃的聲音,“誰?”
“是我,”宋妃說道,蔡妃則代替大王說道,“有什麽事情嗎?大王正在忙,隻怕是無暇接見妹妹。”
“是褒後娘娘來了!”宋妃說道,微微的笑了笑,滿眼都是期待着看好戲的神情。裏面的蔡妃果然一驚,轉向大王問道,“大王?”
“去開門!”姬宮湦坐在椅塌上正在翻閱手中竹簡,蔡妃便趁着這個空擋将自己的頭發和衣衫弄得淩亂,一路小跑到門前拉開了書房的門,“不知娘娘駕到,有失遠迎!”
“怕是不敢勞煩!”褒姒看着蔡妃說道,上下審視了一下她的模樣。
“大王正在裏面,”蔡妃說道,看着褒姒不善的面色,心中微微的揚起了一絲得意的神情,褒姒看着蔡妃吩咐道,“有勞蔡妃幫大王收拾一下,今日晚些時候便搬回顯德殿了。”
“什麽?”蔡妃問道,從來就沒有王後決定大王該住在什麽時候的先例,她很驚訝的看着褒姒,褒姒則轉向了宋妃,宋妃立刻作揖躬身說道,“是,娘娘,臣妾明白。”
褒姒揮了揮手,叫宋妃可以下去了,宋妃則拉了拉還愣在原地的蔡妃,“還不走?”
蔡妃還在原地愣了一瞬,被宋妃拉着退了下去,褒姒則推門而入,姬宮湦的聲音從内裏傳來,幽幽的問道,“和個小小嫔妃,你也吃醋?你若總是如此,寡人隻怕是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