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赢德心狠,勢必要将趙叔帶、褒姒一幹人等除去,以免除自己的後顧之憂。宜臼若要登基,也一定要殺了其弟伯服,以免日後有人擁立新君。政令下達,再也無人爲褒姒谏言,幾乎是在一夕之間,瓊台殿就成了衆矢之的,褒姒從昏迷中漸漸轉醒,頭昏腦漲的坐在床頭看着扶自己進來的悉人,“現在情況如何了?”
悉人搖了搖頭,“還不清楚……”不等她的話說完,就另外有一名悉人從大殿沖到了寝宮之中,連敲門的禮儀和作揖都顧不得了,看着褒姒說道,“娘娘不好了!”
“什麽事情?”褒姒的手心裏滿是冷汗。
悉人顫顫巍巍的說道,“虢上卿帶着大批的人馬從前殿過來了,聽聞是要帶娘娘與王子下獄受審的,娘娘快走吧,我等爲您将虢上卿擋在門外!”她看着褒姒,目光堅定,當日進入這瓊台殿所爲之事就是保護褒姒,如今大難臨頭,這悉人倒也并不是十分懼怕,沒有大王的鎬京城便不再是昨日的鎬京城了,留着一條名又有何用?
一個區區悉人都如此想法,擋在前面的褒姒便更加不會走了,她搖了搖頭,“我不能走。”
“娘娘不要固執,還有念兒在宮外等候與娘娘團聚,娘娘現在離開,還有些時間。”悉人對褒姒說道,話音未落就聽見大殿之上傳來重重的撞擊聲,瓊台殿大門緊閉,用木闩将門扣死,此刻虢石父帶領的一幹人等正在門外撞門,悉人們滿眼擔憂的看着褒姒,不知道怎麽才能勸說的動她。
褒姒搖了搖頭,“隻有我死,秦候與太子殿下才會作罷!”她站起身朝着大殿之上走去,悉人們緊跟其後,低着頭一言不發、牙關緊咬,邁着細碎的步子從寝宮走到前殿,虢石父恰好撞開了大門,發出“轟”的一聲巨響,他站在門外看着門内的褒姒,如今褒姒居然還沒有離開,這叫虢石父不禁皺了皺眉,面色有些不善,“在下奉太子殿下之命,捉拿妖女褒姒受審,請娘娘莫要叫下官爲難!”
“我随你去!”褒姒簡單的答道,“不幹瓊台殿其他人的事情,還請虢上卿仁慈,放過她們。”
“娘娘請放心,”虢石父低頭說道,“還請娘娘請出王子殿下,好叫我等回話。”
“念兒早就被我送去了别的地方,隻怕是虢上卿也找尋不到!”褒姒看着虢石父說道,這話叫虢石父多少松了口氣,褒姒視死如歸,沒打算帶着念兒趕赴黃泉,總算是令人欣慰。他看着褒姒伸出手,側開了身,讓出了位置,“娘娘請吧!”
褒姒點了點頭,才邁出第一步,就聽見了兵器撞擊的聲音,大隊的人馬鐵蹄之聲響徹瓊台殿,兵戈與矛矢刺入身體之中發出一陣陣悶響,虢石父所帶領的宮中侍衛的最外圍一圈就這麽盡數到了下去,血流滿地。軍隊包圍了整個瓊台殿,将虢石父的一幹人等包抄在了中間,鄭伯友手握長劍冷眼盯着虢石父,“今日我在,誰也休想帶走娘娘!”
“鄭伯!”褒姒仰頭看着比自己高了些的鄭伯友,沒想到他真的是要拼死救她。
虢石父轉向鄭伯友,畢恭畢敬的說道,“鄭伯還請勿爲難下官,在下也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收押娘娘,再做審問。大王留有遺诏,将娘娘與王子殿下放逐,如今查驗過後,才可放逐邊遠之地。”
“屁話!”鄭伯友叉腰,忍不住破口大罵,“如今大王生死未蔔,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作爲太子應當以孝爲先,找尋大王的蹤迹!娘娘尚且能做到不離不棄,而作爲太子的宜臼迫不及待的登基稱王也不知是何居心。大王若是留有诏書驅逐娘娘,請問虢上卿,當日又何必留有三千兵馬和一班悉人護娘娘周全?”他看着虢石父問道,手緊緊的攥住了手中的長劍,鄭伯友雖然是文官,卻并非手無縛雞之力之徒,用陰測測的話語對着自己的手下說道,“今日瓊台殿虢石父一班人手,一個不留,殺!”
“鄭伯!”褒姒喊了一聲,“不要。”
鄭伯友看了一眼褒姒,“娘娘放心,我已發回書信請吾兒掘突繼承爵位,從今而後我與鄭國再無瓜葛!下手。”他最後兩個字無比冰冷,将士們得了令,在宮中大開殺戒。虢石父手中人馬畢竟是宮中善武的侍衛,兩相厮殺一片晦暗,天地之間因之變色,虢石父退了一步,不知何時走到了褒姒的身邊,“娘娘快走,鄭伯隻怕是沖不出去的!”
“不行,”褒姒搖了搖頭,十分惶恐。
“娘娘這個時候再不走,就會死更多人了!”虢石父看着褒姒說道,“娘娘身上可帶着利器?”
“匕首。”褒姒從短靴中拿出了那柄鑲嵌着寶石的利刃,不解的看着虢石父。
“打開!”虢石父說道。
“是!”褒姒慌亂的将匕首抽了出來,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虢石父就拖住了褒姒的胳膊,一刀刺入了自己的右肩,然後自己一個翻身用褒姒的匕首抵住了自己的脖頸,他大喝一聲,“大家住手!”
整個瓊台殿忽然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侍衛都看着被褒姒用匕首指着命門的虢石父,鄭伯友雖然兵強,但是所帶之人不多,而虢石父手中侍衛也并不差太多,卻勝在數量龐大。鄭伯友先聲奪人、出奇兵占了上風,但是兩相交戰,此刻卻有些處于頹勢了,虢石父素來知道瓊台殿有密道之事,但是并不清楚密道所在何處?隻能心中期盼褒姒知道此事了,他一步步的朝後退,褒姒就要跟着一步步的朝前走,虢石父用顫顫巍巍、垂垂老矣的恐懼之聲向身後的人下達着命令,“往後退,再往後退!”
鄭伯友沖進了屋子之中,看着褒姒,手中長劍緊握企圖趁着這個時候将虢石父殺掉。
侍衛們聽見虢石父下達此令,隻等慢慢後退,退出了瓊台殿,褒姒此刻再不逃已經不行了,否則累及就更多,她看着後面的悉人說道,“放火!”
“什麽?”悉人大驚之下問道。
“放火,燒了瓊台殿!”褒姒說道,慌亂的目光漸漸的安定了下來,擡眼看着鄭伯友,鄭伯友手握成拳,以爲今日必定會有褒姒葬生火海,如此一來也是個好的結局。褒姒挾持虢石父與侍衛對峙,鄭伯友站在褒姒一側關上了半扇木門,火光越燒越大,這裏的溫度在秋日卻能将人灼傷,褒姒反手攥住了匕首,在虢石父面前一揮,虢石父忍着劇痛朝後跌出一步,鄭伯友企圖以劍将虢石父一劍斃命,褒姒攔住了他,“不要傷他!”
鄭伯友詫異的看了一眼褒姒,隻得收起手中長劍,一腳将虢石父踹出門外,關上了另外半扇木門,門外侍衛見自己首領的危機解除,紛紛上前問道,“大人,我們可沖進去?”
“算了!”虢石父伸手阻攔,“料他們也跑不了!讓火燒!”
“是!”衆位侍衛答話,就站在瓊台殿前看着火光滔天,鄭伯友帶來的一隊突圍人馬已經被盡數消滅,唯有他一人站在瓊台殿内,褒姒轉過身看着鄭伯友說道,“走!”
“什麽?”鄭伯友以爲自己沒有聽清,褒姒的這番話夾雜着燃燒時候的“噼噼啪啪”之聲,她看着鄭伯友,拉住了他的手帶着他朝着寝宮的方向走,走到寝宮門外,褒姒掀起了這條地道,看着鄭伯友說道,“這條地道可以通往宮外,這火勢隻怕還要再燒些時日,趁大火未息,我們逃出瓊台殿!”
“娘娘,您與鄭伯先行!”悉人們看着褒姒說道。
褒姒皺眉搖了搖頭,“不行,要走一起走!”她知道悉人們如此說話,便是不打算走了。
“一起走就不能一起活,若是火勢燒完,太子殿下差人來清點這裏,就會發現連一具屍體都沒有,屆時,娘娘可就危險了!”悉人們看着褒姒勸說道。
“不行……”褒姒的眼中含着淚水,使勁兒的搖了搖頭,鄭伯友容不得褒姒再繼續說下去了,以手爲刀切在了她的後頸之上,褒姒腦中一黑便暈了過去,悉人們看着鄭伯友說道,“拜托鄭伯了。”
鄭伯友看着這幾個瓊台殿的悉人,眉頭緊緊攢在一起,“幾位再生之恩,在下來世再報!”
“鄭伯莫要再說,趕緊離開才是!”悉人們催促着鄭伯友說道,鄭伯友點了點頭,将暈厥過去的褒姒背在自己身上,從地道離開,而上面的悉人們則将地道關上在瓊台殿中等死。
半日之後,褒姒從暈厥中轉醒,摸着自己的後頸覺得還有些麻,她睡在廢棄的房屋之中,鄭伯友緊緊的攥着她的手,趴在她的身邊,已經因爲過度的勞累陷入了睡夢當中,褒姒抽了抽自己的手,鄭伯友便攥的更緊了,她坐起身嗓子因爲吸入了大量的煙灰而有些沙啞,輕輕的咳嗽了兩聲。
鄭伯友埋頭趴在褒姒的臂彎之中,聽見響動從睡夢中轉醒,用着同樣沙啞的聲音問道,“你醒了?”
褒姒滿目悲戚,心口劇痛無比,看着鄭伯友艱難的點了點頭,深深的吸了口氣,她要将自己的手從鄭伯友的手中抽出來,他卻攥的更緊,她已經不是當日高高在上的大王寵妃了,隻是今日淪爲逃犯的一介女流之輩,鄭伯友看着褒姒,“鎬京城被秦兵包圍了,我們隻能藏在城中,等宜臼的位置坐穩,然後再謀劃如何離開之事!”
褒姒的一滴眼淚掉落了下來,掉在稻草之上,“我爲他死守鎬京城,派出所有的兵馬去找尋他的下落,可是得到的卻是一紙诏書,要将我置于死地!”她閉上眼仰着頭,“她就算是要讓我陪葬我也沒有怨言,可是爲了留給秦夫人那樣的诏書,他以爲我會觊觎宜臼的王位嗎?”她哭的哀怨,終于将心頭的一腔委屈都化作了淚水流了出來。
鄭伯友起身坐在了褒姒的身側,将她攬進自己的懷中,緊緊的抱着,“他不想讓你死。”
“他分明就是想将我逼死,”褒姒的下巴抵在鄭伯友的肩上痛哭,咽了一口唾沫,感覺嗓子極疼,除卻煙灰隻怕是大火的熱度也灼傷了她的聲帶,鄭伯友拍着褒姒的頭,“那诏書也許是假的呢?如今大王生死未蔔、又杳無音信,你怎麽知道秦候不是僞造了那封诏書來助宜臼登基,自己攝政,假意臣服周朝王室,其實以圖自己的霸業!”
褒姒的哭聲漸漸的小了,她希望事實如此。
畢竟不管姬宮湦出于什麽目的,交給秦夫人一封那樣的诏書,褒姒從感情上都無法接受這件事情。诏書中的字字句句分明都是指向自己,姬宮湦懷疑她會謀反,才在她謀反之前下了死令。一旦褒姒入獄,必定無法活着出來,這麽簡單的道理,難道姬宮湦會不明白?
他是真的不明白,若是兩年前他出征、戰死,宜臼登基稱王,他也許會放褒姒一條性命,可是兩年後,褒姒爲他做的太多了,他們已經容不下這個女人的繼續存在了。若是褒姒,也許真的可以聯合諸國,弑君易主,将念兒推上大王之位。
鄭伯友抱着漸漸安靜下去的褒姒,長長的松了口氣,“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爲我死了那麽多人,”褒姒閉目說道,眼淚自面頰而落,鄭伯友将她推開些距離,看着她的面頰,“就是因爲這樣,所以你才要代替他們好好活下去。”
褒姒艱難的點了點頭,鄭伯友則露出了笑意,捧住褒姒的臉,撫摸着她的面頰,又将她擁進了自己的懷裏,愛不釋手。
對于褒姒來說,此刻的鄭伯友是自己唯一的浮闆,她也隻能抓着他了,便任憑他這樣将自己抱在懷中。然而心中所有的希望之火卻在此刻燃燒殆盡,她不再關心姬宮湦是否還能活着回來,不再關心念兒在鄭國是否安全,不再關心秦候是否狼子野心要吞并天下……她心中一片漆黑,活着也猶如死了一半,眸子中亮晶晶的神色也早已變得黯淡無光,褒姒靠牆坐在鋪滿了稻草的床上,怔怔的發呆。
鄭伯友以爲褒姒隻是一時之間接受不了眼下的現狀,決定給她更多的時間來修複心口的創傷,然而事實是,她根本沒有想過要讓自己好起來。這一日鄭伯友如同往日那般出門去街上買些吃的回來,卻沒有多久就匆匆的折返了回來,将褒姒從床上拉了起來,“我們必須換個地方躲藏了!”
褒姒神色無光的看着鄭伯友,眼中沒有疑問,隻是那麽看着。
“秦候已經發現你我沒有死在瓊台殿中,正在四處搜索城中的民房,我們現在必須換個地方藏身,這裏太容易被起疑了。”鄭伯友已經打聽到,自己的鄭府被人搜過了,想必秦候短時間内不會再回去,他決定帶褒姒藏身其中。
褒姒似乎聽進去了這番話,也似乎沒有,那麽任由鄭伯友拉着将她拖回了他的住所,暫時在這裏栖身,他囑咐她,“現在這裏栖身些時日,等他們找不到我們,也許就會松懈下去了!我們再謀劃離開的事情?”
褒姒點了點頭。
這天夜裏,鄭伯友看過褒姒之後準備離開,褒姒卻拉住了他的胳膊,仰頭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在月光下泛着璀璨的光芒,她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解開了自己的衣扣,這個行爲叫鄭伯友深吸了口氣,站立在原地,整個人都像是被雷擊中的那種感覺,褒姒已經決定不再等姬宮湦了。她站起身将自己的衣服褪去,露出了白皙稚嫩的肌膚,宛若每次他在夢中所遇的場景,她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眸子,沒有靈魂般的笑了,然後松開拉住他的那隻手,去解他的衣扣。
“褒姒?”鄭伯友輕聲喚道,他握住了她的手,不解的問道,“你要做什麽?”
“你不想要嗎?”褒姒擡起頭看着鄭伯友問道,她已經接近*,頭發披散,現在正在幫他褪下他身上的衣服。
鄭伯友聽得見自己的心跳,他是想而且是太想了,幾乎容不得自己的理智思維,他攬住她的腰、吻住了她的唇,用柔軟的唇舌吮吸着她的味道,這種熱切來自長久以來的渴望。她柔弱無骨,在他的懷中,身上的散發的天然香味令人着迷,他将她按在了床上,順着她的肌膚一寸寸的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