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趙叔帶沒有收到大王的信函,本來已經覺得十分奇怪了,差了人去探卻仍舊沒有得到消息回來,如今東夷已經隻剩下很小的一個分隊了,按說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纰漏的,可是消息偏偏就是這樣再次被切斷了。
因爲忙于此事,所以趙叔帶遲遲沒有去瓊台殿看看褒姒母子,如今聽秀秀如此找人傳話,這話中似乎還有話。褒姒絕不可能是生病了,她也沒有拒絕醫官的毛病,幾次拿這個借口來擋着,都是要掩蓋什麽,這次是爲了什麽?
想到這些趙叔帶就已經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和自己宮内的大小官員打了聲招呼就徑直的朝着瓊台殿的方向走了過去,瓊台殿還是一如往昔的靜谧,褒姒聽見正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整個人都驚了一下,坐直了身子盯着門外,看見趙叔帶終于來了立刻站起身從大殿之上“噔噔噔噔”走下來。
“娘娘!”趙叔帶向褒姒行禮作揖問安。
“舅舅,随我來後堂。”褒姒很短促的說道,站在大殿的地面上就旋而朝着後堂走去。
趙叔帶随之進去,關上了房門,“娘娘急着叫我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話是該我問你,舅舅多日不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褒姒盯着趙叔帶問道,趙叔帶抿了抿嘴沒有說話,面上很艱難的擠出了一個笑意,“娘娘想必隻是想多了,最近能發生什麽事情?”
“往日來大王一有消息傳來,你必定會第一個到瓊台殿将大王的消息轉告于我,如今已有半月沒來,大王本是說今年歲貢的時候總會回來的,可是現如今盛夏已過卻連點消息都沒有,是爲何?”褒姒看着趙叔帶問道,語速急促,态度逼人。
趙叔帶看着褒姒半晌問道,“娘娘已經知道了什麽?”
“我知道不知道,還請舅舅先告訴褒姒!”褒姒說道,目光很不安。
“和大王的通信在一個多月之前徹底斷了,到目前爲止還沒有查出是什麽原因,”趙叔帶說道,歎了口氣,“但是我想應該隻是通信被攔截了,大王畢竟已經快要得勝還朝了,你不要多想,他不會有事兒的。”
“派人去探了嗎?”褒姒問道。
“派了,這些天才派出去的,還沒有消息傳回來,隻怕是要再等等,你别擔心了!叫我來這裏,就是爲了這件事情?”趙叔帶問道,雖然自己也很不安心,可還是要寬慰褒姒一二句的,褒姒搖了搖頭,神情極爲的不安,拉着趙叔帶的胳膊搖了搖頭,“大王可能出事兒了!”
“什麽?”趙叔帶不解的問道,“你如何會知道大王的行蹤?”
“我這幾日一直惶惶不安,”褒姒看着趙叔帶随口便撒了個謊,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将虢石父暴露出來,對于姬宮湦來說或許這一生都要讓虢石父和趙叔帶成爲自己互博的兩隻手,隻有大臣們不停的鬥,做君主的才能安心,“夢裏也夢見了沙場,夢見大王不見了,在軍營之中消失了。我隻怕……”她急的眼淚都快要掉落下來了,趙叔帶拍了拍褒姒的肩膀,“不過是個夢而已……”
“不是這樣的,”褒姒搖了搖頭,“以往我每次夢見大王,必是事出有因,這次也不會例外的。”
“你常常夢見大王?”趙叔帶有些驚訝了,他此刻再回想起褒姒先前做出的每個決定,或多或少的都有大王的味道,若非是她與姬宮湦保持着某種秘密的通信和聯系,那就是他們二人心有靈犀到了不需要書信的地步,如果當真如此……那麽褒姒在姬宮湦出事之後的第一時間會感應到也就不足爲奇了。
褒姒點了點頭,“每次覺得自己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時候,總是會夢見他出現告訴我接下來怎麽辦。”
“這次呢?夢見了什麽?”趙叔帶問道。
褒姒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趙叔帶這個問題,隻好将自己的夢境改造了一番,“夢見大王一行脫隊了,沒有和齊國的大軍在一起,隻有寥寥數人,被困在某個不知道名字的地方。”
“因何被困?”趙叔帶問道。
褒姒神情閃爍的看了一眼趙叔帶,因何被困?很可能是因爲秦國的暗殺,可是若是如實回答,那麽趙叔帶必定又會問,秦國的暗殺一事褒姒是怎麽知道的?趙叔帶未必會懷疑虢石父,但是很可能會懷疑褒洪德,若是再将褒洪德當做了好人,這後果……她搖了搖頭,不想繼續想下去,“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是絕非戰亂,他被困在沒有人煙的地方。”
“沒有人煙的地方……”趙叔帶重複了一番這話,“我差人再去探,從鎬京城出發到齊國尋找大王,不管有無消息,一定盡快回傳!”
褒姒點了點頭,爲今之計也隻好如此了,“此事一定要瞞住。”
趙叔帶試圖穩定住褒姒的情緒,“放心吧,戰場上的失去聯系并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大王自有大王的妙計,他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的!”
褒姒點了點頭,沒有回話,看着趙叔帶轉身準備離開瓊台殿又忽然開口問道,“舅舅!”
趙叔帶轉過頭來看着褒姒,“嗯?”
“你說……大王會不會厭倦了這裏的生活,趁着這個機會,離開鎬京城,離開他的王位,離開……”最後幾個字褒姒是在是不忍說出來,可是她夢見的那個畫面仿佛印證了這個事實。
趙叔帶聽見褒姒這麽說,卻笑了出來,“你呀!”他指了指褒姒的面頰,“當日我曾經勸過大王,絕不可以對你說出他對你的感情,卻終究因爲酒醉而和你坦誠相待。他一顆真心在你身上,自己出門迎戰,隻帶了兩千兵馬,卻留了三千于你,如此說來,你還有什麽不安?他便是不要全世界,不會丢下你一人的!”
“是嗎?”褒姒根本無法因爲趙叔帶的寬慰笑出來,如今姬宮湦出門在外一年有餘了,過了這個夏日若是到了秋季,就整整兩年了。兩年的沙場征戰,以他的性格身邊或許不會缺個女人,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隻怕是随便一個溫香軟玉的女人都能要了他的一顆真心,很快他就會忘了她,也許很快他就厭倦了這樣颠沛流離的生活,和那個女人攜手隐沒江湖,将她至于此不管不顧。
“你别亂想了!”趙叔帶扭過頭看着褒姒寬慰道。
褒姒也隻好點了點頭,等着趙叔帶派出去的人傳消息回來,可是這一去又是數月不回,而姬宮湦的消息也仍舊未曾得到。派去沙場的消息雖然沒有傳回來,可是派去齊國的使臣卻是帶了信兒回來的,向趙叔帶言之,“齊伯說,如今大王與東夷作戰,因爲将東夷大軍驅退了幾百餘裏,所以早就離開了齊國的邊界,而且大王帶的軍隊是楚軍、齊軍、鄭軍與周朝的軍隊整編而來的,他沒有受到任何關于這一路大軍潰敗、或者勝利的任何消息!”
“他就不會去探!”趙叔帶生氣的怒吼道,将桌上的竹簡盡數推到了地上。
“齊伯說,大王戰事連連告捷,如有天佑,他等隻願待大王得勝折返,從未懷疑大王力有不逮,又爲何要差人去探?”送行的使臣回話道,這話叫趙叔帶冷笑一聲,“好一個從未懷疑力有不逮,隻怕是若要謀害大王,他這是要和自己撇清關系!”
趙叔帶這話一出,前來報信的使臣吃了一驚,“上卿大人的意思是……大王遇害了?”
“并非如此,我隻是說出齊伯的顧慮而已,我們的人馬探的如何?”趙叔帶問道,如今看來齊國是指望不上了,而與齊毗鄰的晉國、燕國、魯國、衛國……趙叔帶又不敢差人去探,怕此事大動幹戈,會暴露大王可能遇難的消息,如今天下動蕩不安、唯有一瞞再瞞、越久越好。
“我們進入了東夷與齊國交戰的地方,卻始終沒有得到大王的消息!”使臣答道。
“大王是何時失去聯系的?”趙叔帶問道。
“齊伯說大王臨走之時,宣稱這一戰是最後一役,要一舉殲滅整個東夷的勢力,東夷的地盤盡歸大周王室。他出發的日子是三個月前,如今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我們派出去的人在這一帶不斷的探尋,也沒有發現任何大部隊作戰的兵馬!”使臣答道。
趙叔帶理了理這話中的意思,看着使臣問道,“你的意思是大王……憑空蒸發了?”
“在下不是這個意思,”使臣很慌亂的朝後退了一步和趙叔帶解釋道,“在下隻是據實以報,如今已經沒有更多大王的消息了!”
“鄭啓之呢?”趙叔帶大聲的喝問道。
使臣也搖了搖頭,再次重複道,“交戰的沙場上沒有任何我方兵馬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