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在場的幾位悉人競相行禮作揖,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間被秦夫人吸引去,都朝着門口看着,赢德面色不善,眉頭微皺不滿的瞪了一眼進來的不是時候的秦夫人,褒姒卻離開了剛才站立的位置朝着秦夫人走去,面上呈現的是一種喜色。
“昨日老夫安排的不妥,本該是秦夫人來爲秦候接風洗塵的,可惜秦候離席太早,都沒有等到秦夫人前來,今日褒娘娘在她的瓊台殿設宴,也算是爲老夫向大家賠個不是!”趙叔帶開口說道,做出了請的手勢,示意在場的人情上座,“今日既然是在娘娘的殿内,大家也就不必拘于禮數了,我還請了祭公司徒前來奏樂獻舞!”
趙叔帶的話音才落,祭公人就已經到了瓊台殿中,布置好了自己的人手圍坐在大殿的兩側,有人執編鍾、有人弄絲竹,台上女子競是長裙加上、水袖長舞,立時間瓊台殿就熱鬧了起來,音樂此起彼伏,時而清淡、時而急促,環繞着席間,叫褒姒心神平和、卻叫赢德十分煩躁,若非是褒洪德在他身旁勸說幾次要冷靜,他怕是已經掀了桌子了。
待到忍無可忍之時,赢德才忽然拍案而起,雙手撐着自己的身體俯瞰着褒姒問道,“褒娘娘,剛才在下問你的事情考慮的如何?”
“你問了什麽?”褒姒大睜着眼看着赢德。
赢德的手緊緊的攥在一起,“在下出兵齊國,爲鼓舞士氣人心,請向娘娘借九鼎!”
“九鼎是什麽?”褒姒看着赢德問道,又看了看趙叔帶和席上的其他人等,秦夫人出言解釋道,“九鼎相傳是大禹在建立夏朝以後,用天下九牧所貢之銅鑄成九鼎,象征九州。娘娘當日祭祀之時向九鼎行過大禮。”
“是嗎?”褒姒似懂非懂的樣子,“沒什麽印象了,那日發生的事情太多,現在想起還覺得腦海中一片混沌,九鼎……能打仗嗎?”
“這個……恐怕不行。”趙叔帶說道。
“既然不行,秦候一路上背九個笨重的大鼎也怪沉的,不如還是一切從簡,畢竟長途跋涉不必在自己國内抗敵,單單是糧草就不是個小數目了!”褒姒輕描淡寫的說道,言外之意就是不想借!她的目光轉向了大殿之上的舞樂歌姬,忽然說道,“不如由我爲大家獻醜如何?”
“若是如此,大家也可以盡興了!”趙叔帶立刻附和道。
赢德剛準備說話,褒洪德又攔住了他,搖了搖頭,赢德這才将喉嚨裏卡住的話給生生的咽了下去,仰頭看着褒姒在大殿中央擺好的姿勢,從來都聽說瓊台殿褒娘娘舞姿不凡,然而真正見過的卻沒有幾人,褒洪德之所以會攔住赢德,并非是因爲要勸他小不忍則亂大謀,而是因爲想要心上褒姒綽約的舞姿。
音樂緩緩的升起,許久不跳舞的褒姒仍舊沒有生疏自己的動作,随着因而起伏的姿态讓台下的賓客都歎爲觀止,起先赢德還有些躁動不安,很快這舞姿就安撫了他煩躁的情緒,讓他陷入其中而難以自拔了,直到音樂停下很久,都緩不過這個神來。
秦夫人皺了皺眉頭,早就聽過褒姒善舞,卻沒有想到是善到了這種程度,她若就這麽坐着,則平淡無奇,難以想象會讓大王一眼傾心;可是一旦随着音樂長袖曼舞,一切卻不同了,她靜态之美恍若人間仙境,煙籠芍藥的綽約之美讓人心馳神往,秦夫人的手緊緊的攥着手中的碗筷,看着一眼褒洪德,向他示意。
“許久不跳,這點時間竟然已經累的不行了,舅舅待我招待幾位上賓,我且先回房中休息了?”褒姒看着趙叔帶說道,秀秀立刻繞道過來扶住了褒姒的胳膊。
“等一下,”褒洪德看着褒姒說道。
“哥哥可還有什麽吩咐的?”褒姒看着褒洪德問道,表情平平、語氣也平平,她藏起了自己的惶恐和憤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根本就沒有将褒洪德當成是一回事兒。
“剛才秦候向娘娘借的東西,娘娘可應允。”褒洪德問道。
“這九鼎若是我的,我必定是要給秦候借的,”褒姒看着褒洪德說道,“可這九鼎又不是我的,這也不是我說借就借的,大王若是此刻傳書一封,我必定讓秦候将九鼎拿走,隻可惜……”她說着歎了口氣,“如今大王自顧不暇,已經無法傳書回京了我,借還是不借,我怎麽拿的定主意呢?”
“娘娘,”赢德站起身說道,“如今大王在齊國與東夷交戰,九鼎代表我大周權力無上,一統河山。我帶九鼎出征,則象征問鼎中原,将領士兵必定士氣大增,破東夷之兵指日可待!”
“誰問鼎中原?”褒姒看着赢德問道。
赢德的面色慌了一下,然後才假惺惺的說道,“微臣所說自然是指大王了!”
“哦?”褒姒看着赢德停頓了幾秒鍾,“大王若要,自然會說的!秦候不必操心此事,還是領兵東去吧!”
“娘娘……”赢德準備繼續苦勸褒姒,褒姒卻擺了擺手,“此事容後再議吧,我今日累了,秦候請盡興。”她扔下這句話,不管身後的幾個人還打算說些什麽,都是已經轉身朝着自己的寝宮走去了,到了寝宮坐在床上長長的出了口氣,“總算是扛過今日一天了。”
“九鼎是大王的東西,秦候憑什麽說借就借,咱們就不借,他能奈我何?”秀秀看着褒姒問道,面上滿是譏诮之意。
“如今秦候大兵壓在鎬京城,我若不借隻怕是不妥!”褒姒說道。
“那……娘娘打算怎麽辦?”秀秀面露擔憂的問道,褒姒卻說道,“我肯借也要他能拿得走!”她的手緊緊的攥在一處,眼下她和秦候展開的是一場拉鋸戰,就看誰的心裏防線更加脆弱,一旦一個人的防線崩塌,則另一個人就算是從這場角逐中勝了。
這頓飯自褒姒離席之後吃的就有些尴尬了,幾個人各懷鬼胎,心中都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盤。褒洪德也沒有想到褒姒竟然一開始就拒絕赢德的請求,此事和他們謀劃的則稍有些不同,隻怕是褒姒有意在拖時間等姬宮湦的消息回傳,或者……楚軍揮師北上。
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是褒洪德和赢德想要看見的結局,他們沒有那麽多時間可以耽擱,必須要讓褒姒親口阻攔秦候的出征大事。這場宴席人人都無心繼續,雖說趙叔帶扔在陪着笑臉,其實也早已想離開了,所以秦候提出要回秦府的時候,他立刻應允,差人送秦候與褒洪德出去。
“還是我去吧?”秦夫人看着趙叔帶說道,“既然是哥哥來了,還請趙大人允許我陪哥哥一二日。”
“秦夫人請。”趙叔帶伸手說道。
秦夫人微微的點了點頭,随着秦候一幹人等走出了瓊台殿,剛剛從回到秦府之中,關上大門,赢德就一腳踹到了褒洪德的小腹之上,疼得他連喊都喊不出來,直直朝後退了兩步,幾乎跌坐在地,赢德的眼神如同秃鷹那般的看着地上的褒洪德,“這就是你的好主意?還是說,你是那褒姒派來戲耍我的?眼下還真是沒什麽比我更像是一場笑話的了,褒姒不肯借九鼎,卻願意讓我出兵,我是走還是不走!”
“秦候,”褒洪德覺得自己眼前全是星星,使勁兒的扶着地撐起自己的身體。
“哥,你現在就是殺了他也無濟于事,”秦夫人看着赢德說道,“此事我們必須要重新謀劃,一定要逼到那褒姒同意爲止。”
“秦候要向娘娘借九鼎一事,娘娘早已知曉!”褒洪德說道,此事叫秦候和秦夫人兩人同時大驚,看着褒洪德問道,“她是如何知曉的?”
“我一早就将此事告訴了她!”褒洪德說道,赢德聽罷立刻要沖上來将褒洪德踢翻在地,卻被秦夫人死死抱住,“哥,你先聽褒大人講話說完啊!”
“這個人……”赢德指着褒洪德氣憤的說道,“這個人,根本一點都不可靠,我呸!本侯現在算是知道了,褒姒要殺你也好、要剝奪你的官職也好,就是你們兄妹而人在這裏糊弄本侯的!信不信我現在就能殺了你!”
“你殺了他,你可知道下一步怎麽走?”秦夫人看着赢德問道。
“我們不是還有虢石父這一步棋嗎?”赢德說道,目眦欲裂,眼白充血,恨不得當下就将褒洪德斬成碎屍,褒洪德卻冷笑一聲,将嘴裏的血水吐了出來,“秦候不要天真了,你以爲虢石父當真是幫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