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方面,姬宮湦若是布了個局,很快能得勝還朝,那麽屆時九鼎是褒姒借出的,若是追究責任,褒姒也應該是負起全責,爲秦夫人能坐上後位而鋪平了道路。這個算盤打得萬無一失,隻是赢德千算萬算,算漏了一點,那就是鄭國!
褒珦雖然不肯承認自己的女兒,但是自然有人護着她,鄭伯友願聽憑褒姒的調兵遣将,鄭國雖然軍力不堪,但是起碼能在齊國與東夷之間抗衡,是不是輸給秦國,也隻有較量之後才能見分曉,褒姒的九鼎一定要借,隻怕她敢借,赢德未必敢收。
赢德原本是從簡出征,如今卻還要扛着九口大鼎,隻怕是目标顯眼。
而從鎬京城出發前往齊國,路途遙遠,穿越小半個華夏大地,沿途隻要鄭伯友在這設下若幹伏兵,從赢德的手中搶奪九鼎,隻要成功一次,赢德就失敗了。他不會讓自己冒這個風險,所以褒姒隻要大大方方的将九鼎借出去,再問一句赢德是不是能保證九鼎抵達周王手中,讓他立下軍令狀即刻。
剩下的,褒姒猜想赢德也不笨,不至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此事與鄭伯友商榷妥帖,确切的說是通知到位,褒姒就從鄭家邁步而出了,鄭伯友三番四次要求送一送褒姒,夜路不甯,卻都被她給拒絕了。她轉身輕輕的關上了鄭府的房門,一身夜行衣在黑暗中就像是能讓人隐形,她低着頭思忖着整件事情,在腦海之中再做一次預計和演示,以确保自己将每個細節都考慮到了。
褒姒匆匆走到拐角處,和一個人正正的撞在了一起。
褒姒退了兩步,擡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仰起頭看見對方的身影,瞬間便吃了不小的一驚,對方看見褒姒這番模樣,夜行衣、發絲有些淩亂,又剛剛從鄭伯的府上出來,不由的一股怒氣從胸口漫出,怒目的瞪着褒姒。
“哥哥?”褒姒看着褒洪德叫道,“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路上?”
“這話是不是該我問你!”褒洪德大聲的叫嚷了一句,褒姒左右環顧,生怕将人引出,便立刻捂住了褒洪德的嘴,将他拉到了一邊,“你這是幹什麽?”
“爲何你三更半夜的會出入鄭府?如果我的消息沒有錯誤,鄭國鄭伯今日應該抵達鎬京城了,不錯吧?”褒洪德盯着褒姒問道,胸口上下起伏不定,怒目圓睜,眼白處被紅色的血絲密布,看着褒姒的這番模樣,他腦海中浮現的則是褒姒與鄭伯友在床上交歡纏綿的畫面,他捧在手中的至寶,屈身于别的男人身下嬌喘,一股血氣“噌”的就湧上了大腦之中,已經褫奪了褒洪德的理智。
“你想說什麽?”褒姒問道。
“我想說什麽?”褒洪德指着自己的胸口,褒姒和姬宮湦在一起是無奈之舉,又是他一手促成的眼下這個結果,他無法去怨。可是褒姒若是與鄭伯友在一起那就是她自己選擇的了,褒洪德很想問一句自己哪裏比不上這個臭小子,可是這話生生的咽下去了,“你看看你自己在幹什麽?三更半夜與别的男人私會,你别忘了你是什麽身份?”
“我怎麽做事還不需要你來教!”褒姒不滿的皺起眉頭,這話叫她覺得頗爲煩躁,俨然就是趙叔帶的口吻,“我今日前來鄭府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告訴任何人!”
“否則呢?”褒洪德看着褒姒問道,“你要割了我的舌頭,還是要了我的命?”
“我來找鄭伯也是爲了商議如何能從赢德的發難中全身而退,哥哥不必想的太多,我夜探隻是因爲不想此事讓舅舅知道!”褒姒猶豫了一番,還是将實情告訴了褒洪德,隻是她沒有想到的是,此刻的褒洪德已經讓嫉妒蒙住了自己的理智,根本就聽不進去褒姒的解釋。
“對抗赢德?”褒洪德冷笑一聲,“我早就說過帶你走,你肯和我走嗎?我難道沒有能力保護你,你就非得依靠這個靠不住的小子?你将廿七嫁給他是不是也是方便你們二人暗通款曲,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訴大王!”
褒姒看着褒洪德,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也得他肯信才好!”
“你不了解男人!”褒洪德冷笑了一聲看着褒姒,将她按在了牆面上,一手掐住了她的下颚,發起狠似的将她的臉擡起來面朝着自己,“一個男人若是聽見另一個男人敢和自己搶一件東西,不論是或者不是,他們出于本能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先毀了對手,然後再毀了這樣東西!”
“你想做什麽?”褒姒看着褒洪德問道。
“我想做什麽?”褒洪德冷笑一聲,“那就看看你能給什麽!”
“你瘋了?”褒姒壓低了聲音問道,在褒洪德的牽制下放棄了掙紮,在褒洪德注意不到的角度裏試圖去摸放在靴子中的匕首,今晚若是殺了褒洪德,也沒有人會将這個罪責安在她的身上,褒姒擡起腿,摸到了冰涼的匕首,從靴子中抽了出來,緊緊的握在手中。
“是!我就是瘋了,我将你捧在手裏,碰都不敢碰一下,你呢?”褒洪德質問道,“骨子裏就是個賤人!應該很懂如何對付一個男人吧?”他說罷就要俯下身子強吻褒姒的唇舌,還沒有觸及她的肌膚就已經悶哼了一聲暈了過去,褒姒如同受到了不小的驚吓,整個人都在發軟順着牆壁慢慢的向下滑動,鄭伯友眼疾手快,将褒姒抱住了,他也有點回不過神來,自己剛才看到的這一幕實在是太過令人驚恐了。
“他是……你哥哥?”鄭伯友很艱難的才問出口這個問題。
褒姒的眼淚順着面頰留下來,渾身都在發抖,她小聲的啜泣,将頭掩在鄭伯友的懷中,她的頭抵着他的胸口,他緊緊的将她抱住了,“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褒姒深深的吸了口氣,将臉上的淚水都抹掉了,褒姒站直了身體,将自己的腰背挺得直直的,她看着褒洪德,面上又充斥着那種嚴肅的表情,“多謝鄭伯,今晚所見,希望你不要告訴别人。”
“放心吧!”鄭伯友點了點頭,“我隻怕他……”
“他不敢說的!”褒姒看着鄭伯友說道,“他也不是嫌命長的人。”
“一個人若是發起狂來什麽都敢做。”鄭伯友說道,他很害怕褒洪德将褒姒夜訪鄭府這件事情捅出去,他無所謂,可是褒姒是大王的寵妃,一定會因此而受到牽連,就算是大王能讓褒姒功過相抵,隻怕從此以後瓊台冷宮的命運則免不了,更何況以鄭伯友對姬宮湦的了解,他若是知道了此事,不待核查就會殺了褒姒的。
褒姒搖了搖頭,“你不了解他!”
“但願……”鄭伯友隻好這麽說道,“你還是早作準備,和秀秀同口氣,日後若是被诟病,那就說是秀秀陪你一同前來的!”
“秀秀沒什麽說服力!”褒姒看着鄭伯友說道,“無妨的,此事你不必擔心!”
鄭伯友無法再和褒姒争辯,既然她都已經這麽說了,自己的擔心也就成了無謂的事情,“我送你吧?”
“都已經鬧成這樣了,鄭伯再送我,豈不是越描越黑?”褒姒說道,“我先告辭了。”她說罷轉身,朝前走了兩步。鄭伯看着褒姒的背影,覺得有些不對,一把将褒姒拉了過來,褒姒的眼中閃過一絲的驚恐,剛才發生的事情給她造成了一些陰影,下意識的就将匕首抽出來抵住了鄭伯友的脖頸。
鄭伯友雖然不是行伍出生,但是小小的褒姒絕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他早就有所準備,手一擡将褒姒的匕首給推了回去,然後松開她讓她站穩,“剛才我若不來,你是不是就要殺了他?”
“他若不死,毀的就是我的清白!”褒姒說道。
“鄭夫人的死和你有沒有關系?”鄭伯友忽然想起了那日鄭老夫人問他的一番話,此刻想也不想的忽然就脫口而出了,褒姒看着鄭伯友神情極爲不解,“鄭伯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爲了他,已經殺了不是一個兩個人了,現在連自己的哥哥也要下手!”鄭伯友點着頭,雖然知道此時此刻殺褒洪德不是出于她的本意,可是從感情上說,鄭伯友接受不了這樣的發現。
“不錯,”褒姒看着鄭伯友說道,“鄭夫人是我殺的,一方面是要鏟除自己的敵人,另一方面則是借力打力,挫了秦夫人的銳氣,”此事決不能再深入調查下去了,一旦被發現是姬宮湦所作,後果不堪設想,“不過鄭伯也要記住,我雖然是爲了一己私利,但是鄭夫人不死,你就得死!我也算是繞了個遠道,救了你一命!”
“就爲了大王?”鄭伯友問道。
“就爲了大王!”褒姒點了點頭,收起了自己的匕首,轉身朝着遠處走去了,天邊已經開始泛着深藍色的紅光,用不了多久天色就會大亮,越是在這種時候,春日的寒意才越是沁人心脾、冷入骨髓。
今年的春,春寒料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