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宮湦坐直了身子,目光射向了鄭伯友,他迎上了他的目光,等待着他的答複,許久,姬宮湦才揮了揮手,“回去吧!”
“謝大王!”鄭伯友彎腰拜谒道。
站立在一旁的幾位老臣此刻便急不可耐了起來,看着鄭伯友紛紛說道,“如此司徒之位該當如何?”說罷警惕的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虢石父,虢石父冷笑一聲,“幾位難道還要阻攔着不讓人家回家奔喪不成?”
“留着!”姬宮湦說道,“這個位置,寡人等你三年!”
這個答案誰也沒有料到,都擡起頭看着坐在殿上的這位君王,他們明明就最熟悉他,他陰暗、狠辣、暴虐成性……可是這一切仿佛就在一夜之間發生了變化,大家将這樣的功勞都歸在了東宮申後身上,霎時間群臣下跪,高喊着,“吾王萬歲!”
……
瓊台殿卻如同是被時光抛棄的廢墟,靜默木立。
廿七從遠處傳來的清脆嗓音打破了這裏的安詳與靜谧,褒姒撫琴的手猛地一抖,錯了一個音,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向遠處往着,廿七提起自己的裙子往前奔跑,從距離瓊台殿十步之遙就開始嚷嚷着,“不好了不好了!”跑到褒姒面前,夾雜着喘氣繼續說道,“不好了不好了,剛才大王去上朝了!”
“大王上朝也不是什麽新鮮事,本是天下之福,何來不好之說?”褒姒搖了搖頭,将先前鄭伯友送來的大雅又向後翻了翻,剛才那首曲子她怎麽彈都總有些奇怪,練了幾回便想跳過去了。
“不是大王上朝不好了,”廿七說道,“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平靜平靜,”褒姒将面前一碗水推到了桌子的對案,廿七拿起紅色瓷碗,将裏面的溫水一飲而盡,長長的出了口氣,然後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過了片刻才開口看着褒姒說道,“剛才大王上朝,群臣已經知道了桑珠受傷一事,一口咬定娘娘與桑珠是争風吃醋,娘娘才下此狠手的!想必……”她咕哝了一下,拉長了臉色,“必是那鄭司徒四處遊說,才叫人知道的如此之快,這下有了把柄,娘娘的處境就更加危險了。”
“便是沒有把柄,”褒姒搖了搖頭,“他們也會制造的。”
“可是不能是那鄭司徒說的呀!”廿七跺了跺腳,“枉我幫他說了那麽多的好話,以爲他是什麽正人君子,原來和那些個老家夥一樣,都是些不近人情的東西。”
“桑珠是鄭司徒的侍婢,于她于我,相信桑珠也是人之常情。”褒姒說道。
“你怎麽可以這麽冷靜?”廿七拍打着褒姒的桌面,跪下來倚在桌子前面看着褒姒,滿面委屈和倔強的樣子,“那鄭司徒認識了你之後就不該在惦記着自己的奴婢了呀!”
“爲何?”褒姒不解的看着廿七,有些理不順這個思路。
廿七想了想,氣鼓鼓的腮幫子叫她看起來臉圓圓的,這其中的道理她從沒有想過,隻是乍一想就不該是現在這樣,“娘娘能解了鄭司徒的棋局!”
“我可沒那本事,”褒姒搖了搖頭。
“不說這些了!”廿七伸了伸自己的胳膊,被這件事情纏繞的有些煩躁,“那些個朝臣拿這件事情說事兒,說大王應當将你捉起來,然後再正了妖妃的名号,這樣兩個案子放在一起審訊,把你抽筋扒皮,生吞活剝!”
“他們日日上朝不都是這麽說的嗎?”褒姒語氣平平的說道。
“也是啦!”廿七想說些什麽,最後也隻是從嘴裏吐出了這三個字,可是郁結難消,卡在了胸口還是覺得十分難過,就像是岔了氣,怎麽都緩不過來了。
“大王怎麽說?”褒姒撥弄了幾個琴弦,感覺到自己絲毫不在狀态。
“娘娘想知道?”廿七就像是抓到了褒姒的小辮子,将臉湊上前去看着褒姒的表情問道,“娘娘關心大王怎麽想嗎?”
褒姒看了看廿七搖了搖頭,她的心性變化的未免太快,一時一個樣子,褒姒卻不知廿七隻是想要每個男人都能将自家主子捧在手裏疼着寵着,不能有一個人不愛她的,因爲在她簡單的世界裏,自家娘娘才是這個世界最好的人,見褒姒不回答自己,廿七便将藏在肚子裏的話說了出來,“大王那個時候威風凜凜,站在宮殿之上俯瞰着那些蠢貨說,你們說寡人的妃子争風吃醋,寡人倒是問問你們,齊國水患如今趙叔帶治理到何種程度了?南蠻的入侵可是想出了什麽對策?當時朝堂一片寂靜,沒有一個人敢說話的,他們怕大王都怕得要死。”
褒姒低下頭去掩了掩嘴。
“娘娘你笑了?”廿七蹲下去,趴在地上仰着頭想要看出褒姒掩蓋起來的容顔,褒姒卻搖了搖頭,闆起了一張肅穆的連看着廿七問道,“就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
“有!”廿七點了點頭,“鄭司徒站了出來。”
“他說什麽?”褒姒問道。
“說要回家服喪三年,未來三年這宮裏都見不到鄭司徒了,想想還有些舍不得!”廿七嘟了嘟嘴,剛剛才罵完人家此刻又陷入了這種矛盾的情緒當中。
“嫁你去鄭國,你便可以日日看着他了。”褒姒說道。
“娘娘!人家沒有和你開玩笑。”廿七嬌嗔的撒着嬌,褒姒猛地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和腰帶,将身後的長發從衣服中撩撥了出來,拿起桌上那支碧玉的簪子将頭發挽成了一個發髻,“和我走一趟。”
“去哪裏?”廿七問道。
“華辰殿。”褒姒應道。
“爲何要去華辰殿?”廿七不解的問道,睜着眼睛看着褒姒,對她這個回答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褒姒反問道,“你可知前一日桑珠未能及時趕回,是在何處?”
“我有聽說,昨日清晨東宮拜谒申後,便和鄭夫人鬧了一出,現在整個後宮的人都知道她侍寝當日被鄭夫人困在了後堂柴房,幾房夫人的悉女可都在笑話她呢!”廿七點了點頭,對桑珠有種與生俱來的不滿,她總覺得桑珠那張嬌媚的臉和那柔弱無骨的身子,才是個勾引男人不擇手段的蛇蠍女人。
褒姒不再說話,而是将兩手疊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邁着步子朝着華辰殿走去,兩殿之間的距離不算太遠,若是走地道就更加進了,當初修建華辰殿與瓊台殿大概也是有着什麽特殊的用途,褒姒猜測,華辰殿中必定也有不爲人知的秘密。
見到褒姒前來,華辰殿的悉女張了張嘴不知如何是好,最後轉身便跑,沖着鄭夫人嚷嚷道,“褒娘娘來了?”
“哪個褒娘娘?”鄭夫人正在整理自己的玉簪和發髻,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心不在焉的問道,這一二日她更加勤于打扮自己,和褒姒失寵之時的行爲極端的相反,站起身轉過身才看見了褒姒與廿七站在自己的殿前,她瞪了一眼自己的悉人,“沒出息的東西,又不是大王來了,如此慌慌張張的作甚?被人看了笑話。”
“娘娘贖罪!”悉人說完“咚”的一聲跪在了殿前,不安的重複着。
“贖什麽罪?”鄭夫人氣不打一處來,越是要下人長臉的時候,她就越是能丢份兒,“滾到後堂去收拾祭天禮器吧,省的過兩日申後怪罪下來,你我就要一起跪在她面前告饒了!哼……”這話不知到底是說給悉人聽的還是說給褒姒聽的,隻是眼神一直盯着褒姒,想要從這個畫面中找到到底她哪裏比自己好?能讓所有的人說,她才是豔冠後宮的娘娘。
“鄭夫人。”褒姒有禮的拜谒道。
鄭夫人沒有想到褒姒會拜谒,吃了一驚,反倒是有些語塞地看着褒姒張了張嘴,最後隻是說了句,“不知道你找我所爲何事?”
“前天夜裏,桑珠被您關在了朝堂之上,非說是我刻意安排,她一狀告到了鄭司徒那裏,現如今人人都知道我二人有間隙,褒姒不求其他,隻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褒姒看着鄭夫人說道,一改當日在東宮高傲、冰冷的形象,變得彬彬有禮了起來。
“賤人!”鄭夫人不加掩飾的就喊了出來,雙手拽着自己的裙擺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停的喘着粗氣看着褒姒,“這個小賤人居然敢說是我将她關在了後堂?”
“此刻此事後宮已經人盡皆知了,”褒姒看着鄭夫人說道,生生将她也拉下了水,這場鬧劇越鬧越大,誰開的局自然是要誰來收場的。
“賤人!賤人!賤人!”鄭夫人一連說了三遍,“她居然還去找我哥哥告狀?”
“鄭司徒也是剛巧路過!”褒姒看着鄭夫人提醒了一句,“鄭夫人莫要置氣,動了胎氣就不好了。”
“那個賤人!”鄭夫人眼睛惡狠狠的瞪着某處,“當年服侍我哥哥之時給我嫂嫂使壞,讓她小産,差點要了她的命,好在老天有眼,嫂嫂活了下來。我哥哥、嫂嫂都是仁義之人,此事被我識破,告之他們二人,他們卻不肯相信!父親自小便疼我,我便恃寵而驕,非我目中無人,實是府中上下之人各個心懷鬼胎,沒人都有自己的算計,你若柔弱,便隻能任人欺辱!幾位姨娘卻覺得我無事生非,商量着送我入宮,我便求父親和母親将哥哥的婢女要了過來,心想這樣她便不能再興風作浪了,誰知道随我進宮不日,便開始勾引大王,常常趁我不在與大王苟合,如此賤人,留着這條賤命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