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頭,”趙叔帶打斷了鄭伯友的話,“其實根本不必我擔心。”他哈哈大笑,仰頭朝着遠處走去,隻給鄭伯友留下了一個越來越小的背影讓人不由地長歎一口氣。
他曾問趙叔帶在京城中留下來的原因是什麽?
趙叔帶說,“你永遠也不會懂,”那日他說完這話便笑了,爲鄭伯友斟滿了剛剛釀制的米酒,褶皺布滿了整張臉,這是一個老人家的寂寞。
他的确不懂,可是他想遲早有一日他大概還是有機會明白的。
姬宮湦走到瓊台殿前,猛地推開了大門,發出“吱呀”一聲,殿上已經空無一人,早晨他離開之時躺在大殿之上的褒姒此刻已經不知去向,隻留了一個空空如也的椅塌和一處淩亂不堪的琴台。
而寝宮中則傳出陣陣歡笑和碎布撕扯的聲音,這叫桑珠的面上一陣蒼白。
姬宮湦皺了皺眉頭,大步朝着寝宮的方向邁步而去,他推開門緊繃的臉色忽然之間緩和了下來,原本剛毅而冰冷的色調此刻已經被暖色系充斥,褒姒轉向的姬宮湦的那一瞬還帶着笑顔,眼神清澄無比,眼中隻有被撕碎的布單和與廿七的打鬧嬉戲,臉上的神情仿若回到了童年之時、五歲以前,她尚未失去母親、亦沒有人讓她将廉價的眼淚盡數收回。
褒姒看着姬宮湦,就像是少女看着陌生的男子,她眨了眨眼,然後俏皮地笑了出來。
這是褒姒第一次對着姬宮湦如此毫無防備的笑,以往她的臉上大多是嚴肅而冷峻的面容,不論發生何事、不論她有多麽溫柔,她總是不展顔笑,一張蒼白而肅穆的表情尖銳異常,這早就讓他習以爲常,以爲她本該如此。
“你在做什麽?”姬宮湦問道。
褒姒迅速斂起了面上的笑意,上下将桑珠打量了一番,然後冷冰冰的說道,“我不喜歡别人碰我的東西!”她轉過身去從地上拾起了那些布單,塞給廿七,廿七抱在懷裏并不去看姬宮湦,對她來說她的主子隻有一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屈膝應聲道,“奴婢這就去給娘娘取些新的被單來。”
“快些,我困了。”褒姒說罷大了一個慵懶的哈欠,轉身問姬宮湦,“大王退朝了?”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姬宮湦的面前,手臂柔軟而修長,輕撫在姬宮湦的衣袍之上,她将那些不平整的地方輕輕撫平,看着姬宮湦不善的顔色,“讓我猜猜他們說了什麽?亂匪降自天,生之婦人?”
這話的意思是大亂從天而降,因而得此女以禍國,亡八百年周朝基業。
姬宮湦沒有說話,擡了擡手要自己随身的侍衛、悉人和桑珠一并下去,桑珠最後一個踏出寝宮,她一日爲悉人就一日不會好過,除非有朝一日能升爲嫔妃便算是與褒姒平起平坐,至少不爲地位所牽絆。
“美人猜猜,今日朝堂之上,你舅父說了什麽?”姬宮湦隼鷹般的眼神盯着褒姒的漆黑的眸子,她眼神閃爍的光輝如碧玉,鋒芒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