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中丞府中。
李鴻運一邊吃着從附近酒樓送來的飯菜,一邊跟楚歌訴苦。
“你知道我這一晚上是怎麽過的嗎!
“岑橋驿啊,那簡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剛開始還想着刺殺完顔盛呢,結果連完顔盛的面都沒見到!
“後來我尋思着,要不放低要求吧,刺殺個中層的将官也行。結果,中層的将官也根本刺殺不到!
“就算偶爾能遇見,人家身邊都是身經百戰的親兵保衛,而且還穿着層層的铠甲,我這把破弓根本就不起作用!
“一箭射過去,确實是射中了,但人家跟沒事人一樣!然後我就被他的親兵追殺了……
“後來我就想,要不那就去刺殺幾個基層的将官吧,結果,殺一個都費勁,又根本達不到通關的條件……
“我後悔了,真應該選文士身份的,至少可以在府裏吃香喝辣,不用跟金人去死磕……”
楚歌也大吐苦水:“誰跟你說這個禦史中丞的位置很好坐了!
“你又怎麽知道我這段時間是怎麽過來的!
“說實話,伱的刺客路線雖然受苦,但至少跟金人硬碰硬,死了大不了重開,至少不會憋屈。
“但是你知道文士這條線有多憋屈嗎!
“我就想跟着左相李伯溪好好地組織一下城防,結果呢?
“天天上朝,文官們就是互相攻讦,兩個皇帝一個在京師,一個在外地,輪流着耍心眼!一個不注意惹得皇帝不高興,就要被貶官了!
“外邊金兵步步緊逼,結果皇宮裏邊,皇帝和文武百官還不好好想着怎麽去抗金,天天都是動各種小心思……
“最氣的是,這皇帝竟然還會琢磨着往外跑!這你敢信?
“我晚上睡覺都得睜着一隻眼睛,等他逃跑的時候的趕緊把他抓回來,否則這副本直接就失敗了!”
兩人一番訴苦,都覺得對方也很不容易。
于是,都在酒裏了。
李鴻運歎了口氣:“這怎麽辦啊?我估摸着第一天的時間差不多也快結束了,就這麽退出遊戲?我實在是不甘心啊!
“連第一階段都沒通過,說出去,我們丢不起這個人啊!”
話雖如此,但李鴻運顯然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作爲刺客玩家,他都已經進城了,沒在岑橋驿了,此時就算是想刷點分,也隻能是等汴梁保衛戰開打之後,到城牆上殺幾個金兵。
但不管怎麽說,殺的金人分量不夠重,還是不可能達成通關條件的。
怎麽看,今天都沒什麽希望了。
隻是聽李鴻運這麽一說,楚歌卻端着酒杯,若有所思。
“我突然有了個想法,或許,可以試試。反正今天的遊戲時間也快結束了,放手一搏,怎麽樣?”
李鴻運點頭:“當然好啊!但是,如何放手一搏呢?”
他有點猜不到楚歌到底想幹什麽。
“你在此稍等,我去去就來。”
片刻之後,楚歌再度回來了。隻不過這次,他的手上拿着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
乍一看,這似乎是一根粗竹筒,中段有火藥室和一個小孔,後端有木質的握柄。
李鴻運自诩端詳,有些不太确定地說道:“這是……突火槍?”
突火槍,是齊朝就有的一種十分原始的火器。
它的弊端其實很多,難以大規模用于實戰,但卻是後世火器的雛形。
楚歌點了點頭:“嗯,費了一番周折,才終于從兵部的庫房裏搞出來的。
“我這個禦史中丞,畢竟還是有些勢力、有些人脈的。”
李鴻運伸手接過,稍微觀察了一番。
确實,哪怕是跟大盛朝的火铳相比,都有着很大的差距,更何況是跟燧發槍這種更先進的槍械相比了。
有着很大的代差。
最大的問題在于,這玩意的槍身是用竹子做的,而竹管的硬度和氣密性雖然都還可以,但根本不耐火燒,頂多用上幾次就會因爲高溫而脆化,之後便有崩解、炸膛的危險,根本不能長久使用。
而且,竹子的生長也不會像鐵質槍管那樣筆直,所以這玩意的準确度和射程,是不能太指望的。
但不管怎麽說,在有黑火藥的情況下,隻要在這裏邊塞上碎石、碎鐵塊,再保證氣密性,确保火藥的用量……
那麽,打一發,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有效射程雖然隻有十幾米、二十米,但在這個範圍内,殺傷力确實遠超弓弩。
因爲弓弩隻能射出一支箭,但這玩意一開火,射出的卻是大量的碎石子、碎鐵塊,在火藥的推動下以極快的速度飛出,幾乎等于是霰彈槍的威力。
而且在近距離的爆炸中,還會有大量的火焰産生,就算這些石子、碎鐵塊打不死,還會被火燒,就算還不死,後續的感染也足以要人命了。
雖然很原始,但李鴻運還是愛不釋手。
畢竟他對火器有一種天然的喜愛,齊朝的火器雖然簡陋、原始,但卻别有一番風味。
這玩意畢竟是他這種綠林人絕對不可能搞得到的,隻有在兵部的庫房裏面才會有。
“好,那就轟個痛快!
“不過……我有個問題,你想拿這玩意對付誰啊?”
李鴻運有些費解地看着楚歌。
楚歌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一笑:“你猜呢?”
……
夜色下的京師,仍舊與以往一般,沉靜中帶着壓抑。
在這個試煉幻境中,金兵已經在迫近。
李鴻運在出生在岑橋驿的第一時間,就跑路了,來到了京師。
所以,此時京師外圍的一些州縣雖然已經經曆了戰火,但京師暫時還是安全的。
換言之,這也是皇帝逃跑最後的窗口期了。
齊英宗很清楚,如果再拖延一下,再過那麽兩三天的時間,或許金兵就會将整個京師給團團圍住,到時候才真是插翅難逃。
夜幕下,皇帝的車駕十分低調,隻是裝扮得像個普通的高官一樣,向着側面的城門進發。
因爲走的是一條小路,所以并不寬闊。整個車隊被拉得很長。
皇帝的侍衛們圍在車駕的周圍,盡可能地保護,提防周圍其實不太可能存在的危險。
而此時在車駕中,齊英宗正在對車外的内侍抱怨。
“這些百官,皆是誤國之臣!
“金人兵鋒已至,而且這些人竟然還在忙着互相攻讦,不僅拿不出退兵之策,反而還讓朕必須留在京師!
“朕是天子,豈能身陷絕地?萬一有什麽閃失,這份罪責,他們擔當得起嗎!
“哼,那個李伯溪真有能耐,竟然連禦史中丞李浩都拉攏了過去,這不是要架空朕嗎?
“他李浩是禦史中丞,自己該做什麽,難道不知道嗎?朕是讓他去監察百官的,不是讓他替李伯溪來監視朕的!
“也好,既然如此,朕就将京師的防務交給李伯溪了,讓他自己在這裏跟百官扯皮吧!”
車駕之外,傳來内侍細聲細氣的聲音:“官家,聽聞禦史中丞李浩之言,似乎高屋建瓴,頗有見地?”
齊英宗冷哼一聲:“空談而已!
“什麽守住京師?什麽選賢任能?什麽據守黃河?都是廢話!
“若是真有能臣可以爲朕做到這些事情,朕還需要每日如此操勞嗎?還需要如此殚精竭慮、夜不能寐嗎?
“這些百官都是如此,大道理講得一套一套的,可真做起事來,又有誰能讓朕真的放心?
“罷了罷了,快些走,省得被李伯溪給發現了!”
在不同的試煉幻境中,這位齊英宗其實已經嘗試逃走不止一次。
而在這個試煉幻境中,這還是他的第一次出逃。
按照正常的情況來說,如果沒有楚歌這個禦史中丞的出面阻攔,齊英宗一旦出逃,整個京師就會陷入巨大的混亂中,導緻靖平之變提前到來。
因爲齊英宗是此時的正牌皇帝,他沒有禅位給别人,那麽他跑了,各種政令還是要遞交到他的手上的。
如此一來,整個齊朝會産生三個指揮中樞:一個是已經遠逃南方的太上皇齊惠宗,另一個是剛剛逃出京師的齊英宗,還有一個則是留守在京師的左相李伯溪。
政令不通,互相掣肘,最後的結果,必然是比齊英宗留在京師還要更糟糕了。
更何況,天子的公然出逃、抛棄京師,這對整個京師中百姓和士兵士氣上的打擊,都是緻命的。
天子在這裏,或許還能鼓動百姓守城,可如果天子都跑了呢?
那隻能人人思危,士氣瞬間就會崩成一盤散沙。
所以,李伯溪才要想盡一切辦法,不讓齊英宗出逃。
如果按照楚歌原本的做法,此時應該是立刻去李伯溪的府上,将這位左相給請來,然後聯合主戰派的衆多官員攔下齊英宗的車駕,将他給勸回去。
畢竟他是皇帝,就算出逃,群臣又能怎麽做呢?
但這一次,齊英宗的車駕都快到側門了,一路上竟安然無恙,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官家,已經派人去通禀,讓守軍開門了。”車簾外,内侍小聲禀報。
齊英宗心中壓着的一塊巨石終于落地,他稍微撩開一點馬車的窗簾,隻看到外面夜沉似水。
真是個跑路的好時候啊!
齊英宗不由得再次驕傲于自己的英明神武。
而這種氣氛,連帶着整個車駕的其他人,也都出現了短暫的放松。
到城門了!
這意味着城内基本上不會出什麽幺蛾子了。
周圍的這些侍衛,一路上也都是精神緊繃,此時終于可以稍微放松那麽幾分鍾。
等出城之後,就又得緊繃精神,繼續逃命了。
然而,就在去通知城門守軍開城門的時候,安靜的夜裏,卻陡然爆發出一聲怒吼。
“狗皇帝給爺死!”
齊英宗車駕周圍的侍衛們瞬間一驚,吓得趕忙戒備。
但在他們循着聲音的方向看去的時候,卻發現這聲音是來自于半空中。
有人竟然從道旁的屋頂上一躍而下,而他的目标,正是停在路中央的皇帝車駕!
由于齊英宗出逃要低調行事,所以并未走城中大道,道路本就不是很寬敞。所以此人從空中躍下的時候,跟齊英宗的車駕距離已經不足十米。
十米,按理來說也仍然是一個很難成功的距離。
若是在平地,不論是用弓弩還是什麽其他的遠程武器,都會被侍衛們用身體擋住。
而在空中,又很難保證弓箭或弩弓的準頭。
更何況皇帝在寬大的車駕中,層層帷幕遮擋,一根箭矢也很難準确地從車窗射入,再命中要害。
若是壓根沒射中,或者隻是射到手臂這種無關緊要的位置,要徹底殺死皇帝,也還是沒機會的。
但這名刺客在空中落下的時候,他手上卻舉着一個形狀奇怪的竹筒。
竹筒後方,還有引線在燃燒着。
一些侍衛認出了那是什麽,但還有很多侍衛眼神中透出迷茫,畢竟突火槍這種東西還隻是封存在兵部庫房中的稀罕物,并沒有大規模裝備到軍隊中,更不可能爲人所熟知了。
但很快,整個天下都會知道這種叫做突火槍的東西。
在李鴻運身處半空、尚未落地的時候,他的視野越過皇帝車駕周圍的層層侍衛,而黑洞洞的竹管,也對準了皇帝車駕窗口位置的車簾。
居高臨下,殺機畢露!
“砰!”
一聲巨響,李鴻運手中的突火槍冒出硝煙和巨大的火光,在這個瞬間,原本被壓實在槍管内的大量碎鐵塊、碎石子和火藥,如同火山噴發一般,呈放射狀射向齊英宗的車駕!
噼裏啪啦的密集聲響過後,原本放下的并不厚重的車簾瞬間被打得千瘡百孔,四散的火星還将車簾給點燃了,快速地燃燒起來。
李鴻運原本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成功了,但在突火槍發出巨大聲響之後不久,車駕内傳來了皇帝的慘叫聲。
“啊!!!”
周圍的内侍和侍衛們,從未聽過皇帝發出過這樣的聲音。
“護駕!快護駕!”
“捉拿刺客!不要讓他跑了!”
整個車駕周圍瞬間變得一片混亂。
但這些人的忙碌,終究是徒勞的。
李鴻運在空中打出一槍之後,就重重地摔入了侍衛的人群中。
但是在這些侍衛紛紛抽出佩刀要抓住他的時候,李鴻運已經毫不猶豫地抽出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在經曆過《暗沙》這款遊戲的反複毒打之後,面不改色地自殺,已經是玩家們的一項基本技能了。
内侍們趕忙去查看齊英宗的狀态,将他半拖半拽地從已經開始着火的車駕中救了出來。
但此時的場景,卻是觸目驚心。
突火槍自上而下開火,在最完美的時機燃盡引線、引發爆炸。大量的碎鐵塊和石子在火藥爆炸的催動之下,從車駕的窗口處射入,劈頭蓋臉。
齊英宗的臉上滿是可怕的傷痕,大量的鋒銳鐵塊和碎石子嵌入他的頭臉、脖頸、前胸等要害位置,還在因爲高溫而冒着硝煙,發出“滋滋滋”的聲響。
他的雙目已經完全失明,隻能雙手不甘地亂抓,口中發出憤怒至極的聲音。
“抓刺客!抓刺客!
“何人竟敢行刺朕!将他抓住!碎屍萬段!誅滅九族!
“殺!殺……”
隻是這種慘痛的嘶吼聲,卻逐漸地低沉了下去,這位剛剛登基沒多久的皇帝,就這樣死在了距離城門一步之遙的大街上。
其實如果他老老實實地在皇宮裏,李鴻運也絕對不可能找到刺殺他的機會。
哪怕是有楚歌這個禦史中丞做内應,也沒有任何成功的希望。
除非能直接将某個内侍徹底買通,或者掉包換成自己的人……但那種可能性确實太低了。
反之,皇帝自己要離開皇宮,跑到大街上,這就怪不得别人了。
隻能說……善于作死的人,總是會死在作死的路上。
……
李鴻運的眼前霧氣彌漫,而就在他以爲今天的快樂要結束的時候,突然發現眼前竟然出現了跟之前完全不同的景象。
齊英宗被刺殺的同時,金人也大兵壓境。
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時間大辦葬禮了,隻好一切從權。
一位新皇帝登基,而後,仍舊是李伯溪主持了京師的保衛戰。
隻是對于齊英宗遇刺的事情,也在刑部的調查中不斷推進。很快,這支突火槍的來曆被查明了,禦史中丞李浩也被牽扯其中,在家中畏罪自殺。
然而,視野中的畫面如走馬燈一般快速經過,李鴻運卻驚訝地發現,京師……竟然沒有被攻破!
至少,比原本的京師堅持了更長的時間。
之後的畫面并沒有再展示出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系統提示。
【試煉幻境:八千裏路雲和月】
【第一階段通關!已解鎖新的身份和英靈召喚功能!】
“啊?這樣也行?”
李鴻運懵逼了。
其實在最初他決定刺殺皇帝的時候,隻是爲了配合一下楚歌。而楚歌,其實并沒有時間向他仔細解釋這個計劃。
畢竟倆人都這麽熟了,互相信任,沒必要浪費時間進行多餘的解釋。
李鴻運來執行這個任務,一方面是出于自己的憤懑,另一方面也是覺得反正今晚的時間快到了,那不如幹一票大的。
但,殺了皇帝就能守住京師了嗎?
李鴻運覺得不見得,這多半是一次白忙活。但哪怕是白忙活,順手殺個皇帝,倒是也不虧。
殺不了完顔盛,還殺不了你個齊英宗?
結果成功刺殺之後,竟然真的通關了第一階段,這是讓李鴻運有些意想不到的。
霧氣再度彌漫,李鴻運意識到,自己快要在現實中醒來了。
一切都剛剛好。
……
“爲什麽殺了齊英宗,第一階段就通關了?”
李鴻運醒來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楚歌問出自己心底的疑問。
楚歌的臉上也洋溢着笑容。
很顯然,雖說他扮演的禦史中丞最後的結果是被追查,在府中畏罪自殺,但楚歌也在這個過程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他也通關了。
而這次通關,意味着他之前的很多猜測,得到了驗證。
“這事說來話長了。
“你應該知道,齊惠宗和齊英宗兩人的鬥争,這條暗線吧?”
楚歌向李鴻運簡單解釋了一下,自己是什麽時候起了殺皇帝的這個念頭。
事實上,楚歌做這件事情顯然并非臨時起意,而是客觀分析過它的可行性。
這還得從齊惠宗即位的時候說起。
齊惠宗的上一任皇帝是他的親哥哥,這位先皇自小就是被當做儲君來培養的,雖然年紀輕輕,但自從十幾歲親政之後,就做得很不錯。
先是重新啓用之前被文君實盡廢的新法,然後又在西北的戰事上取得了很大的進展。
以至于後世認爲,如果他再多活幾年,不用太多,隻要活到六十歲,撐到韓甫嶽将軍起來,就足以完成收複燕雲、讓齊朝中興的目标。
而且那将會是個大概率事件。
然而,這樣的一位皇帝,卻隻活了二十多歲,就英年早逝了。
而繼任皇帝的,就是他的弟弟,齊惠宗。
原本當朝宰執是十分不願意的,還給過一個十分中肯的評價:端王輕佻,不可君天下!
而後世的史書也記載,齊惠宗這個君主,看起來似乎擅長書法和繪畫,據說踢球也踢得很好,很是多才多藝。但他做什麽都行,唯獨不能做皇帝。
隻可惜,當時那位宰執的話最終還是沒什麽分量。
而這其中,一個好皇帝和一個差皇帝之間,到底差的是什麽?
有人生來就是好皇帝,有人生來就是壞皇帝嗎?
确實不否認有這種先天的因素,但後天的因素,也是很重要的。
那位先皇之所以做得不錯,是因爲他從一開始就是被當做儲君來培養的,所以治國的能力不弱,政治手腕也不錯;而反觀齊惠宗,從小就沒有當做儲君來培養,可到了二十歲,人都已經成年了、性格等方面都徹底定型了,卻突然将他扶到了皇帝的位子上。
所以,這齊惠宗從根子上就有問題,而且是那種難以彌補的問題。
而到了齊英宗這裏,又遇到了類似的問題。
齊英宗雖然是齊惠宗的長子,但其實一直不被齊英宗所喜歡。
當時齊惠宗更喜歡的是自己的第三子。
這位三皇子前面還有個二哥,但很早就夭折了。所以他可以說是皇位的第二順位繼承人。
而相較于不太像齊惠宗的齊英宗,這位三皇子表現得要更加出色,他的才藝也很好,文化水平也很高,甚至有一次偷偷地瞞着齊惠宗去參加科舉,還考了個狀元。
齊惠宗自然很高興,認爲這個三皇子才是最像自己的,反而暗中對他百般培養。
不僅将武德司這種要害部門交給他掌管,甚至還讓他親自去前線,跟各路大将學習行軍之事。
當然,由于齊朝當時的軍事實力太過孱弱,所以這種學習很快因爲風險太大無疾而終。
但不管怎麽說,讓皇子跟軍權聯系起來,這意圖絕對是昭然若揭的。
因爲從曆史上來看,除了少數确實太能打仗、以至于被老爹當工具人用的皇子之外,凡是皇子與軍隊扯上關系,都必然在争奪繼承人的過程中占據很大的優勢,這無形中就表現出了老皇帝的某種偏向。
如果沒有靖平之變的發生,或許再過幾年,齊惠宗真的會考慮通過一定的手段,将皇位傳給這位三皇子。
可是靖平之變這個意外事件發生了。
當時齊惠宗即便想傳位于三皇子,各種條件也根本不成熟,更何況前邊還有一個長子齊英宗。所以,哪怕是齊惠宗萬般不喜歡這個長子,在當時急切地想要跑路地情況下,也隻能倉促傳位了。
而這次傳位,就給兩父子的内鬥,埋下了伏筆。
在齊惠宗看來,這皇位是朕禅讓給太子的,朕可是太上皇,怎麽不得比自己的兒子說話管用嗎?
所以,齊惠宗既抛開了責任,又不想放棄權力,總還是暗戳戳地想在南方搞個小朝廷,幹涉政事。而且,在金兵第一次入侵被打退之後,他就很快回到了汴梁,其中的目的,不言自明。
至于齊英宗,當然也不傻,既能感覺出來爹對自己的不喜歡,也能感覺出來自己的權力實際上很受爹的威脅。
畢竟朝中大臣大部分都是齊惠宗提拔任命的,他這個新皇豈不就是坐立難安麽?
所以,在金人第一次被打退,京師暫時轉危爲安之後,父子倆就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内鬥,不僅李伯溪被排擠出了朝堂,本來說好要重建的黃河防線也搞得稀巴爛,甚至連之前聚集起來的勤王軍,也全都遣散了。
一系列糊塗至極的操作,這才導緻了靖平之變的發生。
而在靖平之變發生後,這位三皇子也随皇室宗親一起,被擄走北上,并在兩三年之後,就因爲悲憤交加而去世。
……
聽楚歌講完這些之後,李鴻運不由得恍然。
“原來如此!
“曆史上的這些昏君,大部分都是小時候沒有正經接受過帝王教育的,所以長大後還保留着做親王時的那種愚蠢、驕橫的病根,而且性格已經定型,難以更改……
“如此說來,那位之後繼位的九皇子,也完全符合這個條件了。
“我能理解,殺掉齊英宗之後就可以讓三皇子繼位。可是爲什麽,三皇子就一定能比齊英宗做得好呢?”
按照當時的繼承順位,齊英宗死後,也就正好輪到這位三皇子了。
不論是齊惠宗的意思,還是當時的繼承順位,都非他莫屬。
但是,三皇子繼位就能讓他們兩個通關這個試煉幻境麽?就能對當時的曆史造成足夠大的影響麽?
萬一這個三皇子,本身也是個廢物呢?
畢竟從齊惠宗這個人的不靠譜程度來看,他的那些皇子們,也很有可能是一幫歪瓜裂棗……
楚歌解釋道:“曆史上,這個三皇子并沒有真正的當過皇帝,而且靖平之變之後很快就因爲悲憤交加而死,所以他到底能不能當一個好皇帝,這隻能打上一個問号了。
“但從種種細節來推斷,他上位,大概率是要好過齊英宗的。
“首先,他跟父親齊惠宗的嫌隙要小得多,齊惠宗最喜歡這個兒子,所以父子之間不會有那麽多的猜忌,也就不會有那麽嚴重的内鬥;
“當然,圍繞權力的鬥争多半還是會有的,但不至于鬧到這樣難以收拾的地步;
“其次,這位齊英宗本身是一個拉低下限的君主,他在靖平之變中,主要幹出過這麽幾件不如豬的蠢事。
“先是用六甲神兵開門迎敵,導緻京師的城門被金人攻破,但即便如此,金兵也還是沒辦法攻入城中;緊接着,齊英宗又非要自己親自去金營講和,然後就被扣住了,開始不斷地傳書到城中索要财物。
“連齊惠宗都知道絕對不能去金營,去了就回不來了,但就是因爲齊英宗這個奇葩帶頭前去,所以客觀上連累了整個王室都被一窩端了。
“也就是說,哪怕齊英宗哪裏都不去,就留在京師,堅決不講和,死撐着,最後的結果也無非是金人在周邊擄掠一番離開。而齊英宗一番操作之後的結果,卻是替金兵在城中搜刮了所有百姓的金錢财物、民壯婦女,甚至還把所有的王室成員也全都給賣了,要說他是金人的頭号卧底,這一點都不誇張。
“既然齊英宗本身已經突破了人類智商的下限,這個三皇子就算再怎麽蠢,多半也比他強一些。
“最後,就是這位三皇子本身所展現出來的一些特質了。
“他執掌過武德司,也上過前線戰場,而且,還去偷偷參加了科舉考試并考取了狀元。暫且不說這裏面有多少鍍金或者暗箱操作的成分,但這絕對不是蠢貨所能幹出來的事。
“這足以說明,這位三皇子本身是好學的,否則即便放水他也考不了狀元;而且,他應該是沒有太耽于玩樂的,畢竟他得把大部分時間花在讀書上,才能有這樣的水平。
“與之相比,後來重建朝廷的那個九皇子,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唯一鬧出來的新聞就是活活把自己的侍女給玩死了……雖然是同一個爹生的兒子,有時候,差距卻比人和狗還要大。
“所以,按照原定曆史去推演,如果真能把齊英宗給殺了,那對于靖平之變的影響,也多半是正面影響大于負面影響的。”
李鴻運恍然點頭,這樣一來,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而這也就意味着……
他跟楚歌找到了一個讓刺客和文士路線配合一下,就大概率能直通第一階段的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