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在王文川的卡牌上輕輕一點,選擇這個新的身份繼續開始試煉。
在他的面前,出現了新的天賦卡牌。
【辛·慷慨陳詞(藍色):你的發言變得更有感染力和說服力。】
【庚·意志堅定(藍色):你的意志堅定,有極強的抗壓能力,同時也會變得更加固執己見。】
【庚·觀察入微(藍色):你對細節的觀察力和記憶力得到提升。】
“三個藍色天賦,運氣還不錯。
“不過……該怎麽選呢?”
楚歌有些猶豫。
這三個天賦乍一看都是有用的。
既然是扮演王文川,那麽要做的事情肯定是推行新法。而在推行新法的過程中,必然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與挫折。
慷慨陳詞這個天賦,能幫助他更好地說服皇帝、壓制百官。
王文川之所以能變法,歸根結底還是因爲皇帝的支持,所以說服皇帝非常重要。尤其是還能搭配文士玩家的浩然正氣以及新的自帶天賦鼓舞士氣,所以雖然是個辛級天賦,實際的收益應該也不會比庚級天賦低。
意志堅定看起來有用,但似乎也沒那麽有用。而且,它還有一個負面效果,就是會變得固執己見。
俗話說,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如果特别固執己見、一意孤行,那就很難自我糾錯。
所以楚歌首先排除掉了這個選項。
至于第三個選項,觀察入微,在破案的時候顯然更好用一些。但此時是變法,王文川的主要任務是制定法條、監督各種法條的執行。
觀察入微或許能在吏治方面起到一定的作用,比如楚歌可以通過這個天賦來觀察身邊辦事的官員,提前提拔一批人或者打壓一批對新法有威脅的人。
但考慮到新法能否順利推行,關鍵其實不在于王文川身邊的人,而在于更基層的官吏,所以這個天賦其實收益也不是很高。
楚歌的絕大部分時間肯定還是在京城辦公,不可能沒事幹到處跑,去各地查看基層官員的工作情況。
考慮一番之後,楚歌在【慷慨陳詞】的天賦上輕輕一點,最終選定。
眼前的霧氣散去,楚歌看到了扮演王文川時的初始場景。
這裏是一處官衙,也可以稱爲中書門下,或者東府,或者政事堂。
這裏是齊朝時,當朝宰執辦公的地方,也可以看成是整個齊朝的權力中樞。
在東府之外也有西府,也就是樞密院,那邊主要掌管軍政,跟王文川目前要進行的變法關系相對沒那麽大。
楚歌甚至能隐約猜到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王文川作爲當朝宰執,一切的目的都是變法。所以,他主要出現的地方隻有兩個:第一個是朝堂,第二個就是此處的政事堂。
在朝堂上,他的主要任務是上早朝,向皇帝彙報工作,同時應對其他官員對新法的攻讦,确保新法始終都能得到皇帝的鼎力支持。
而在政事堂中,他的主要任務則是處理各種政務,包括制定新法的一些具體政策、在實行過程中出現問題及時糾正,等等。
而此時,楚歌的面前就有一份新法的細則,需要由他來最終拍闆。
這也意味着遊戲又進入了類似于“皇帝”身份盛太祖的那種“經營模式”。
楚歌首先拿起這份關于新法的細則,開始認真閱讀。
果然,跟他在曆史上學到的王文川新政基本上沒什麽太大的區别。
王文川新政的核心目的是,富國強兵,改變齊朝積貧積弱的局面。
而富國強兵,富國是強兵的前提條件。所以這次的變法,歸根結底還是以改善财政爲核心目的。
隻有國庫充盈了,才能有充足的物資軍械,才能再去談練兵的事情。
這一點,玩家們早就在“封侯非我意”那個副本領會過了。沒有錢,哪怕是鄧将軍這樣的一代名将,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那麽,錢從哪來呢?
顯然,曆次的變法,錢來的地方都隻有一個:那就是豪商、士紳、地主等階層。
也就是所謂的“劫富濟貧”。
這其實不難理解,一個國家的财政出了問題,最上層沒錢,那肯定不是底層的事。
因爲底層是最沒有反抗能力的階層,他們交的稅隻會多不會少。哪怕是太平盛世,底層人民也不過勉強吃一口飽飯,要說是因爲刁民太多而收不上來稅,那純粹是胡說八道。
歸根結底,還是因爲中層通過種種方式,将本該上交國家的稅款給截留了。
所以,變法的根本目的,就是讓這群人把錢給吐出來。
當然了,劫富的結果,不一定是濟貧。這筆錢收上來之後,到底能不能、會不會改善底層人民的生活,那都是最次要的事情。
但不管怎麽說,國庫充盈、富國強兵,至少能解決齊朝的困局,不要被金所滅。
新法的核心是青苗法,内容很簡單,就是每年青黃不接時,由官府出面代替那些放高利貸的富商、大戶,放出在當時來看相對低息的貸款,幫農戶渡過難關。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措施。
比如,允許不願意服差役的民戶交錢來免役,也就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丈量土地、核實土地所有者,把土地按土質分成不同等級,作爲征收田賦的依據;
鼓勵墾荒,興修水利;
在京城設置機構調節市場,收購滞銷貨物等市場短缺時再賣出,等等。
除此之外,王文川也提出了一系列的強兵之法,比如在農村中确立保甲制度、農閑時接受軍事訓練;比如鼓勵養馬、監督兵器制造、裁撤年紀過大或戰力低下的軍隊改爲民籍等等。
全都查看一遍之後,楚歌大緻确定了,這裏邊沒坑。
确實都是王文川當年新政變法的内容,這個副本應該沒有偷偷改變一些細則。
而且,從紙面上來看,這些内容都是毫無問題、無懈可擊的。
新法的核心是青苗法,如果青苗法真的能夠順利實施的話,那麽哪怕其他的各項法條都沒生效,這次的變法也可以說是成功了一半。
表面上丈量核實土地這一條似乎也很重要,但其實這種事情,曆朝曆代都在做。朝廷中樞,哪個皇帝不想查明各地具體有多少土地、每塊土地的産量多少?哪個皇帝不想根據土地的具體情況來收繳賦稅?
可查來查去,到了王朝末年,該收不上來賦稅還是收不上來,該滅亡還是滅亡。
所以,這條就算能推行得不錯,也隻能治标,不能治本。更何況大概率連治标都不見得好使。
而青苗法如果能順利實施的話,意義就遠不止于此了。
從表面上看來,青苗法隻不過是官府出面給農民提供的低息貸款,在現代看來這并非什麽驚世駭俗的操作。
但那可是比後世提出“國家幹預經濟”的凱恩斯主義提早了幾百年。
當然,王文川的變法肯定跟凱恩斯主義不是一回事,但這種超前的思想意識,确實被後世之人所稱道,就連很多外國人,也都驚歎有家。
青苗法的内容,其實很簡單。
青黃不接的時候,農民沒錢買種子、買肥料,他們能怎麽辦呢?
要麽是賣地,要麽是借錢。而借錢的話,也隻能找富商大戶借錢。這些富商大戶肯定要趁此機會狠宰一筆,收取高利貸,如果農戶還不上貸,那就順理成章地兼并土地,或者收買人身自由。
這樣一來,脆弱的農業經濟更是會遭受重創,農民破産了,國家在這個過程中也沒有任何好處。
便宜全讓這些富商大戶給占了。
而如果青苗法能夠順利施行,農民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就可以向官府借貸,度過難關的可能性大大提升。官府在這個過程中将富商大戶賺的黑心錢收歸國家,還可以将糧倉中的存糧進行置換,不管怎麽看,都是一種善舉。
但楚歌畢竟是後世的人,他很清楚王文川的變法最終以慘烈的失敗而告終。
也很清楚青苗法最終完全沒有像王文川預想中的那樣生效。
如果此時他再把這些新法的條目不加改變的推行下去,那麽結果也隻能是像當年的王文川一樣,最終黯然退場。
“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改變其中的一些條目,讓新法的成功率進一步提升?
“應該從哪入手呢……
“從青苗法的借貸利率開始?”
楚歌首先想到的,是青苗法的借貸利率。
按照王文川當年的規定,青苗法的利率是20%,最高不得高于30%。
以現在的眼光來看,年息20%,這顯然是偏高的。
而且,在青苗法實施之後,确實導緻了很多農戶的破産,一時之間,民怨沸騰。
民怨沸騰這一點,給王文川造成了巨大的輿論壓力,這也影響了皇帝的判斷,最終變成了他被罷相的直接誘因。
“看來,這個利息還是要降低。
“降到年息10%?5%?
“似乎……還是有問題啊。”
楚歌想來想去突然發現,這個問題,并不全是數值問題。
不管多低,都不安全!
事實上,曆史上的王文川顯然已經預見到了利息可能對農戶造成的壓迫,所以,他在變法的細則中,已經對此做出了預防。
比如,“不願請者,不得抑配”,也就是說青苗法中的借貸屬于完全自願,農戶不想要的,不能強制攤派;
又比如,明确規定了利息最高不能超過30%。
如果青苗法真的能夠嚴格按照王文川所制定的标準來實行,那絕對不會有民怨沸騰的情況出現。
但楚歌很清楚,青苗法推行之後,王文川制定的這些限制,根本就是形同虛設。
底下負責新法的官員,很快就突破了這個上限,把年息20%,私自改成了兩季各20%,也就是全年高達40%。甚至很多官員還把這個數值定得更高,達到民間借貸100%利息的也大有人在。
至于“不願請者,不得抑配”基本上也沒被執行。因爲根本沒辦法考察到底哪些是民戶自願、哪些是被強制攤派的。
官員們強制攤派後,完全可以說是民戶因爲還不上借貸而撒謊,說自己被強制攤派了。
而且,爲了确保新法的效果,王文川也必然要給這些官員們劃定指标。
青苗法完成了多少業績,要作爲官員的考核内容之一。
從動機上來看,業績考核當然是必要的,否則如何确定哪些官員在辦事,哪些官員在陽奉陰違?
那些舊黨搞非暴力不合作,不推行新法,隻有用業績考核才能揪出來。
可問題在于,一旦考核,官員們就必然會層層加碼。既然以青苗法的收益爲考核标準,官員們就肯定會強制攤派、暗中提高利息,這樣才能顯得自己業績突出。
不管定多少利息,這些官員總能想辦法突破。
那麽能不能改變考核标準呢?不單純以收益爲标準,而是綜合法條執行的準确度、民衆口碑等等方面進行綜合考量?
這顯然又完全不具備可行性。
楚歌思前想後,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這20%的利息,不管降多少,都沒意義。
因爲哪怕定1%的利息,官員們也總有辦法給它提高到100%,而從事後諸葛亮的角度來看,王文川對此也沒有太好的辦法,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也是新法最終失敗的一個重要原因。
所以,楚歌思前想後,決定才用更果決的措施。
“既然不管利息降到多低、都有可能被這些官員給暗中擡起來,那我幹脆強制規定,發放無息借貸!
“這麽做,至少有三個好處:
“第一,沒有了利息,官員們就沒辦法明目張膽地收取利息,最大限度地阻止這些官員‘唱歪經’,這樣一來就不會有民亂,也不至于産生讓王文川罷相的負面輿論。
“第二,很多舊黨彈劾王文川,說他‘與民争利’。不管利息定多少,他們都會認爲這是‘與民争利’。那我直接用無息貸款,總不是‘與民争利’了吧?這就變成了一個救濟性質的100%的善政。執行如何暫且不論,至少在道義上站住了腳。
“第三,雖說無息貸款沒賺頭,但如果青苗法真的能順利施行,一方面是會在普通民戶中産生巨大的聲望,形成不錯的輿論,支持新法;另一方面,民戶能順利度過青黃不接的階段,地裏的收成越來越好,那麽農戶能夠繳納的糧食自然越來越多,客觀上也是能增加國庫收入的。
“就這麽辦!”
一番思考之後,楚歌還是決定,先莽一波看看。
因爲他發現,哪怕他帶着數百年後的智慧坐在這裏,綜合當時的社會實際,也根本沒辦法給出一個十全十美的解決方案。
每一種方案,都是有風險的。
但他是玩家,最大的優勢在于可以一次次地重來。所以他完全可以大膽地嘗試。如果不行的話,那就從頭再來,不必像王文川一樣瞻前顧後的。
想到這裏,楚歌改掉了青苗法的規定。
在青黃不接時,官府要提供無息借貸,也就是不收取任何利息。
官員的考核中,也不再以青苗借貸數量爲考核标準。
楚歌倒是也想過是否找到另外的一種考核标準,但想來想去,還真沒辦法考核。
于是幹脆,不考核了吧!
楚歌知道,王文川變法失敗的一個關鍵原因,就在于用人不當。
而用人不當,一方面是因爲許多鑽營小人爲了更快地獲得提拔,混入了新黨的隊伍中,而另一方面也是因爲這種過于急功近利的考核制度,給了這些人可乘之機。
以青苗借貸爲考核,最終選拔出來的,一定會是一些急功近利之徒。
假設有兩名官員,一名官員嚴格按照王文川的辦法來執行,不做強制攤派;而另一名官員則暗中強征、提高利息。
那麽最終的結果,一定是後者的業績更好看,更容易獲得提拔。
久而久之,整個新黨上下,就全都變成爲了業績不惜扒房拆屋、強制攤派讓農戶借貸的官員了。
所以,楚歌幹脆大手一揮,不考核了!
不做強制要求,沒有業績考核,這些官員肯定會偷懶,但不管怎麽說,農戶找上門借貸,他們總不至于置之不理吧?
隻要他們稍微幹點事,就比之前強。
改革嘛,不求一步到位,隻要比之前好一點,那就是進步。
當然了,楚歌其實心裏也清楚,自己現在也還是紙上談兵,要說前人絞盡腦汁都沒解決的問題,自己一拍腦袋就搞定了,那多半是不可能的。
但這是試煉幻境,失敗了也不會怎麽樣,試一試看看結果如何嘛。
更何況,楚歌能預知未來,知道不久之後天下就将面臨一場大旱災。
而這場旱災将進一步放大青苗法的負面影響,讓百官找到了攻讦新法的理由,加速了新法的失敗。
如果說原本的青苗法,最終結果是損了富民、損了貧民而富了國庫,那麽現在楚歌改動以後的青苗法,就純粹是爲了讓百姓過上好日子,而讓國庫承擔了巨大的風險。
他想的很簡單,至少先把百姓喂飽了吧?
原本的變法,可以說是各個階層全都得罪了,就連民衆也遭受了很大的損失。所以那些流民才會跑到京城來反對新法。
但現在,楚歌覺得自己先把這些底層民衆給安撫住,讓他們來念着新法的好。
這樣一來,至少新法能多堅持一段時間吧?
考慮一番之後,楚歌最終拍闆,将這個自己改造之後的青苗法,推行了下去。
……
霧氣彌漫,而後又逐漸散開。
楚歌的視野中出現了一行系統提示。
【距牛渚之戰:8年】
“一眨眼一年就過去了麽……
“如此看來,每一輪試煉在最樂觀的情況下,我都有十次對新法進行改良的機會。
“這也合理,畢竟法令從制定到推行下去、看到成果,總需要一定的時間。
“十次嘗試之後,如果還是未能達成應有的效果,那就隻能從頭再來了。
“當然,十次嘗試這是最理想的情況,也有可能中途就直接被皇帝給罷官,前功盡棄。
“嗯……讓我先看看新的青苗法實施得如何。”
系統并沒有讓楚歌以上帝視角看到全國各地的情況,而是用各種各樣的文書來回答他。
這其中,有各地官員上報的内容,也有反對新法的政敵攻讦他的内容。
楚歌獲取信息的途徑,并沒有超出當年王文川的範疇。
他随意打開一份文書,認真查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