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殺出去!”
李鴻運又一次開始了沖出敵營的嘗試。
經過之前的幾次嘗試之後,他已經可以穩定地混入軍營中、見到馬安邦。但想要完成這個挑戰,抓到馬安邦才隻完成了一半。
反而是如何将馬安邦帶走,成了困擾他的大問題。
李鴻運試了好幾次,發現突圍的路線也是很有講究的。
此時的軍營中,有些人是馬安邦的親信,基本上會拼死想要把馬安邦給救回去;但也有一些人是之前被收降的義軍,見到虞稼軒和陳世龍将軍等人都會摸魚劃水,不會真的出力。
而且,想要從營寨的正門沖出去顯然也很難,因爲他們從正門進入,正門的守備力量已經處于警戒狀态。
反而是從營寨的其他門沖出去,成功率更高。
總之,經過了好幾次的嘗試之後,李鴻運已經大緻确定了最佳的路線,接下來隻需要再多嘗試幾次,加上億點點的運氣,就有可能成功。
對于其他玩家來說,運氣這種東西需要大量的時間和反複的嘗試才能獲得,而李鴻運的優勢卻正在于此。
終于,又一次嘗試之後,李鴻運終于找到營寨的薄弱之處,帶着衆人沖了出去!
“金兵!金兵追上來了!”有人大聲喊道。
李鴻運回頭一看,隻見追在最前面的是幾名具裝的重甲騎兵,而後面還有更多的輕騎兵。
金軍的具甲騎兵是曆史上出了名的,有“鐵浮屠”之稱。
這種重甲騎兵的頭盔都是特制的,戰時就可以放下來,隻漏出兩隻眼睛。
在韓甫嶽将軍大破鐵浮屠之前,這種重甲騎兵給齊朝造成了巨大的威脅,甚至可以說是毫無辦法。
而非常不巧的是,這次來到馬安邦軍營中的幾名金軍将領,就有這樣的重甲。
按照曆史上的時間線,在虞稼軒進行這場五十對五萬的表演之前,韓甫嶽将軍已經冤死多年了。玩家扮演的虞稼軒手中,更是沒有一個标準的破解鐵浮屠的辦法。
隻能各憑本事。
之前李鴻運曾經嘗試過,什麽都不管,就一路狂奔,想要憑借着輕騎兵的速度優勢甩開鐵浮屠。
但問題在于,鐵浮屠的人馬具甲雖然很重,但李鴻運的馬上,此時還馱着一個人。
所以,雙方的速度其實差不了太多,在前方不斷有敵人攔截的情況下,李鴻運很容易就會被追上、幹掉。
所以這次,李鴻運不能再不管不顧地往前跑了,他必須得想辦法解決這些鐵浮屠的威脅。
在史書上,關于這件事情就隻有簡單的幾個字:“金将追之不及”。
但在遊戲中,卻遠沒有那麽簡單。
李鴻運深吸一口氣,取下一把騎弓,轉身,張弓搭箭!
“沒用的!快跑,我來掩護!”陳世龍将軍趕忙勸阻,同時放慢了速度。
顯然在他看來,李鴻運扮演的虞稼軒這是白費功夫。
對方是鐵浮屠,是重甲騎兵,全身上下除了馬腿和頭盔上的眼睛之外,全都披着铠甲。
此時虞稼軒身上的又不是神臂弓,隻是一把普通的騎弓,根本沒有穿透重甲的威力。
神臂弓是齊軍中精銳才能獲得的大殺器,而且據考證,神臂弓多半是一種偏架弩,既然是磅數很高的弩,那麽就不太可能用作馬上的制式武器。
總之,在陳世龍将軍看來,李鴻運扮演的虞稼軒這一箭射出去,結果無非是在金兵的重甲身上被彈開,不僅不能對敵人造成傷害,反而會拖慢自己的速度。
此時的唯一辦法,隻能是犧牲一部分人來斷後,給拖着馬安邦的虞稼軒創造突圍機會。
然而,李鴻運卻并沒有理會他的勸阻,而是張弓搭箭,順着自己的心意,一箭射出!
“嗖!”
破空聲響起,箭矢直奔爲首的一名金兵。
這名金兵當然沒有做出任何的閃避動作,作爲鐵浮屠,他已經參與過很多場戰鬥,無一不是憑借着重甲踩過去就赢了。
躲避箭矢?在穿戴全身重甲的情況下,既無餘力,也無必要。
然而下一秒鍾,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一幕發生了。
金兵看到一個黑點向自己急速飛來,而後,這個黑點開始不斷擴大,甚至占據了他右半邊的全部視野。
這支箭矢竟然精準地從鐵浮屠頭盔眼部的縫隙中射入!
這名金兵慘叫一聲,瞬間墜馬!
箭矢直透入腦,當場斃命。
他倒下的瞬間,披着沉重铠甲的身體也拖累了戰馬,雙腳在馬镫中絞住,被驚慌失措的戰馬拖行了很遠。
而爲首的金兵一倒,自然也給身後的金軍騎兵造成了很大的麻煩,讓這支正在狂奔的騎兵部隊不得已慢了下來。
“這……”
兩邊的人全都驚呆了。
在這麽遠的距離上,直接射中移動靶?
而且射的還不是身體,而是眼睛,鐵浮屠頭盔縫隙中的眼睛……
這箭法,百步穿楊啊?
李鴻運呵呵一笑,将騎弓收回,繼續策馬狂奔。
他沒打算再射第二箭,因爲下一箭還能不能有這麽好的運氣可就不好說了。
而且,他的目的是拖延對方的速度,既然這個目的已經完成了,就沒必要再糾纏。
就算他把這些金兵全都射死又如何?很快還會有其他的追兵趕來。
還是抓緊時間逃走,才是正事。
很快,李鴻運帶着衆人沖出敵營,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路線向南方狂奔。
前方不遠處就是張駿将軍安排好的馬匹。
衆人翻身下馬,換上體力充沛的快馬,繼續向着南方狂奔。
終于,又跑出一段距離之後,李鴻運的視野漸漸升高,逐漸來到高空中,看着虞稼軒領着衆人飛奔而去,馬蹄将煙塵遠遠地甩在身後。
這意味着副本的這一階段,總算是成功度過了。
“成功了!
“真不容易啊,這個副本中的第一個小難關,幾乎就花掉了一整晚的時間。
“不過收獲也是蠻大的,成功複刻了虞稼軒在萬軍叢中擒獲叛徒的操作。
“這次的攻略寫出來之後,應該能賺很多的閱讀量吧?”
李鴻運不由得洋洋自得,這次“五十騎劫營”的解法,在他看來一般人确實很難解得出。
說不定就連楚歌也做不到呢?
不過轉念又一想,楚歌作爲文士玩家,多半不會選虞稼軒的身份,而是會選擇另一個人吧?
鏡頭一轉,李鴻運的眼前霧氣彌漫。
轉場了。
李鴻運有些感慨,齊朝的副本确實比盛朝的副本要難一些,上來就搞了個五十人劫營的下馬威,不知道接下來又要有什麽樣的挑戰?
不得不說,還挺讓人期待的。
霧氣散去,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行系統提示。
【距牛渚之戰:9年】
李鴻運不由得一驚。
“這就過去兩年了?
“我還什麽都沒幹呢!
“不對吧,系統應該給我安排點其他的事情做吧?怎麽直接把這兩年就給跳過去了?”
李鴻運一臉懵逼地打量四周,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處全新的地點。
這裏是一處看起來十分富饒的莊園,遠處有一處湖泊,而依據着湖泊的地勢,低處有農田,高處有房舍,看起來還頗有格局。
一派怡然自得的田園風光。
此時,他所扮演的虞稼軒正在莊園中的一處臨近湖畔的亭台中,石桌上擺着酒菜,還有筆墨紙硯。
而在他對面的人,剛剛運筆如飛,寫下一首詩。
“坦夫兄,你看我這首詩作的如何?”此人說着,将手中寫好的詩交到李鴻運的手上。
李鴻運愣了一下,快速地打量對方一番,這才接過來。
因爲他發現,這個人他竟然見過。
這就是他在最開始的場景中,看到的另一個身份卡牌的上角色,也就是對應着“長劍一杯酒,男兒方寸心”這句詩的角色!
李鴻運低頭看向對方遞來的詩句。
“人間滾滾竟何營,隻爲蠅頭利與名。
“千裏瘅鄉吾逐客,一箪窮巷子書生。
“文章相誤終須别,寵辱無關自不驚。
“赢得白頭閑處坐,一竿風月有誰争。”
李鴻運看了半天,本想點評一番,但憋了許久之後,還是隻能勉強擠出了兩個字:“好詩。”
沒辦法,文學水平達不到……
如果是曆史上真正的虞稼軒,此時或許可以跟對方探讨一下這首詩的格律、典故、内涵等等,但李鴻運對于古詩詞的了解畢竟僅僅局限于高中的語文知識,此時說多了反而可能會露怯,不如不說。
對方似是有些失望:“坦夫兄,你我二人乃是莫逆之交,有話不妨直言。”
顯然,對方看到李鴻運如此冷淡,誤以爲是他很不喜歡這首詩。
李鴻運輕咳一聲,看來是躲不過了,隻能硬着頭皮說道:“詩是好詩,隻不過……詩中所表達的豁達之意,似乎有些過了,反而透着些失意。”
說完這番話,李鴻運也有些忐忑。
因爲他單純隻是覺得,對方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正是年輕的時候,作的詩卻像是五六十歲、看開了之後才做出來的詩,終究是有點奇怪。
所以就這麽随口一說,反正就算失敗了,也可以重來。
到時候大不了刷新一下天賦,看看有沒有什麽“詩詞精通”之類的天賦技能可以拿……
然而讓李鴻運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知我者,坦夫也!”
說完,他不說話了,默默地斟了一杯酒,看向遠處的湖泊。
李鴻運安靜如雞,此時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因爲他連對方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不過他很快眼前一亮,因爲仔細看才發現,在這首詩的末尾還有一行小字的落款。
之前沒注意,但現在仔細一看,上面分明寫着這人的名字:張任俠。
李鴻運的眉頭瞬間蹙起,而後又快速地搖了搖頭。
“咦?難道說……
“不,不對啊,這時間對不上。”
李鴻運的思維快速運轉,又有了一種猜測。
“難道說,這也是妖魔扭曲曆史切片的一種表現?既然有重要的曆史人物直接消失了,那麽不同年代的曆史人物被糅合在一起,似乎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除了他之外,我也想不到第二個叫張任俠的人了……”
李鴻運之前做功課時準備的曆史知識瞬間串聯起來,勾勒出一種他之前從未想過的可能性。
在副本的初始場景中,這個人物的卡牌上寫着一句詩:長劍一杯酒,男兒方寸心。
這句詩并非齊朝人所作,而是梁朝的一位大詩人寫的。
就算這副本再怎麽扭曲,梁朝的人也不可能來到齊朝。
所以,這句詩是引用,或是表現此人的性格,或是暗示此人的一些特質。
原本李鴻運想不通,但現在他知道了。
這個特質,就落在一個“俠”字上!
長劍一杯酒,男兒方寸心。這句詩就是在描寫俠客,而張任俠,名字中就有一個“俠”字。
而從他曆史上的作爲來看,不管别人怎麽看他,他自己心中,多半認爲自己确實是将“俠”字一以貫之的。
當然,張任俠也是個詩人,雖然沒有脍炙人口的傳世之作,但也有一些不錯的詩句。
至于遊戲中爲何沒有引用他自己的詩句,而是用梁朝大詩人的詩句,這可能是因爲,張任俠的詩句中并沒有寫“俠”寫得好的詩。
想到這裏,李鴻運試探着問道:“介夫兄,莫不是有什麽心事?”
李鴻運的這一問,其實隻是一次确認身份的試探。
他其實沒什麽壓力,反正就算是問錯了,造成了一些不可預估的後果,也可以重來。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張任俠給他的回答,卻包含了讓他震驚的信息量。
“坦夫兄啊,又何必明知故問呢?還不是因爲荊公新法的事情。”
張任俠的回答很自然,也很輕描淡寫,但對于李鴻運來說,卻不啻于晴天霹靂。
首先,張任俠認可了李鴻運對他的稱呼。他字介夫,也就是說,毫無疑問就是李鴻運知道的那個張任俠。
其次,張任俠的話中還提到了“荊公”和“新法”這兩個關鍵詞,這也跟李鴻運知道的那個張任俠,完全一緻。
曆史上,齊朝确實曾經有一次規模很大的變法,被稱爲“王文川新政”,而王文川又被稱爲“荊公”。
這位張任俠,原本算是王文川的後輩,本來很受王文川的賞識,多次想要提拔他爲新政做事。然而,張任俠最終卻走到了新政的對立面,甚至成爲新政失敗的關鍵人物。
從曆史評價上來說,王文川的曆史評價一直到近代,都極差。
極差的意思是,幾乎可以與害死韓甫嶽将軍的、古今頂級奸臣秦會之相提并論。
比如,後人說王文川“**肆虐、流毒四海”;又比如,說他“國家一統之業,其合而遂裂者,王文川之罪也,其裂而不複合者,秦會之之罪也”。
又有人概括說:秦會之是“明進佞言悅昏君”,而王文川則是“暗以奸策惑英主”。
總結起來就是說,秦會之是個明明白白的大奸臣,明着蠱惑昏君做壞事;而王文川則是大奸似忠,表面上是個能臣,實際上卻暗中用很壞的計策來迷惑明君做壞事。
甚至将齊朝滅亡的原因,歸結到他們兩個人身上,認爲這兩人一前一後,是齊朝滅亡的根本原因。
當然,到了近代,随着人們對于政治、經濟、社會發展等各方面知識的了解加深,王文川的評價才有了反轉。
對于李鴻運來說,這是很基礎的曆史知識,他當然都是了解的,按理說沒什麽可震驚的。
但問題在于,年代對不上!
王文川死後過了十幾年,韓甫嶽将軍才出生;而韓甫嶽将軍死時,虞稼軒才兩歲。
也就是說,虞稼軒跟張任俠、王文川等人,根本就不是一個時代的人,中間至少隔了上百年。
可是在“欲說還休”這個副本中,兩個人竟然變成了同時代的人。
以張任俠爲參照物,此時的虞稼軒和張任俠都該是二十出頭的年紀,而王文川則應該是四十多歲,已經來到齊朝的權力核心,剛剛開始他的新政。
如此一來,李鴻運對于這個副本的預估,就完全變了。
原本他以爲,這很可能是虞稼軒的個人副本,但現在看來,必然不是了。
想想倒是也合理,因爲按照《暗沙》官方的說法,隻有像盛太祖這樣對整個曆史階段影響極大的人,才會有單人專屬的大型副本。
其他的大型副本,基本上都是一些重要的曆史人物共同構建的。
隻不過之前都是同時期的曆史人物,而這次,副本中的情況相比曆史上的真實情況,卻有了很大的變化。
結合進入這個副本之後的見聞,李鴻運不由得有了許多新的猜測。
“副本一進來,就是牛渚之戰,而通關副本的标準,是在趙彬甫這個關鍵人物失蹤的情況下,打赢牛渚之戰。
“那麽這個任務,多半得由虞稼軒來完成。
“但考慮到牛渚之戰中的金軍得到了史詩級加強,光靠虞稼軒一個人肯定是完不成的。
“得有一支有作戰力的軍隊,還得有足夠的糧饷。
“既然初始人物中有張任俠,考慮到王文川新政在曆史上的重要地位,那麽這肯定也是一條極爲重要的線索。
“明顯是一文一武兩條線。
“也就是說,能否打赢牛渚之戰,既要看扮演虞稼軒時的個人武力和戰略戰術,又要看王文川變法的結果?”
李鴻運一番分析,這才發現,這個副本到目前爲止,才算是展開全貌。
跟他原本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隻是他沒時間想更多了,因爲他的視野中很快霧氣彌漫,他感覺到自己即将在現實中醒來。
今天的遊戲時間結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