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東夷賊寇,很多都沒穿褲子,隻有少數穿着铠甲,大部分賊寇隻戴了個頭盔,甚至連頭盔都沒有。
他們的铠甲是夷人特有的紮甲,衣服的紋路也完全符合東夷的風格。尤其是賊寇首領戴着的頭盔,造型誇張,辨識度極高。
在賊寇們高喊着沖過來的時候,大盛朝的兵卒陣列之中明顯能夠感覺到騷動。
很多兵卒甚至兩腿打顫,明顯有退卻的想法。
顯然這些兵卒并不是什麽百戰精銳,他們不僅戰鬥意志不高,就連身上铠甲的扣子都有沒扣齊的,一種膽怯的情緒自然而然地擴散開來。
“不許退!
“準備作戰!”
爲首的将軍大聲呵斥道。
他騎着戰馬,馬的側面還挂着鎮元弓,看起來磅數很高,造型優美。
而将軍身上穿着的則是大盛朝武官的高級盔甲,看起來英姿飒爽、威風凜凜。
“随我沖殺!”
将軍一邊大聲喊着,一邊揮舞着長槍一馬當先地沖了出去!
兵卒見狀,也紛紛抽出腰側的戰刀跟上。
他們手中的腰刀是大盛朝後期的制式戰刀,刀身細長偏直,與夷刀有着明顯的不同。
這些大盛朝的兵卒們有些持長槍,有些持腰刀和圓形的藤牌盾,與沖過來的賊寇砍成一團。
蘇成柏一邊被其他兵卒裹挾着前跑着,一邊打量四周極度真實的環境。
這一切都太真實了,真的有一種穿越了的感覺!
隻是看清楚這一切之後,蘇成柏卻感到一陣惶恐。
不是說真賊不過十之二三嗎?怎麽會有這麽多賊寇!
他在網上引用的那幾句,比如“真賊不過十之二三”,确實是史料的原文。
蘇成柏作爲一個微博大V,其實并不是真正有研究的專家學者,其實對很多内容都是一知半解。
有時候看到一些标新立異的觀點,隻是略加驗證就信了,并未真正深入研究。
當然,他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去深入研究。
因爲一方面他作爲大V,并非專業學者,哪怕學術上有謬誤也不會有人追究;另一方面,這些标新立異的言論也能更好地引發争議、爲他帶來熱度。
而且,他也有一些僥幸心理,覺得不會有人能拿自己怎麽樣。
可現在,他發現自己竟然真的置身曆史中了!
這七八百名賊寇看起來都是純正的夷人,不論是他們的衣服、铠甲、兵器還是各種細節,都與曆史上的記載别無二緻。
各種細微之處,根本就是無懈可擊,挑不出任何的錯,這一切都在嚴重沖擊着他的觀念。
“不,不可能,這絕對不是真實的曆史!”
蘇成柏絕不願意承認是自己錯了,他努力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想要找到一些硬傷,想要拒絕承認這一切。
爲首的将軍騎着戰馬,殺入敵陣中左右沖殺,他手中握着一杆大槍,看起來槍法相當了得,而且持握的手法與一般的兵卒不同,握的是長槍的尾端,出槍甚長,很多賊寇揮舞着長刀還沒碰到他,就已經被捅翻在地。
看起來,形勢似乎不錯。
但在最前方的兵卒與賊寇交戰的瞬間,情況立刻就不對勁了。
隻見後方的賊寇從容不迫地給夷弓上弦,而後一陣箭雨,射中了前排的不少兵卒。
那些拿着藤牌的兵卒還好,可以高舉藤牌防禦,拿長槍的兵卒多有中箭,還沒沖到賊寇面前,就已經倒下了許多。
随着兵刃交擊聲不斷響起,雙方也開始交戰,然而,這些大盛朝的兵卒的戰鬥力卻完全無法與那名勇武的大盛将軍相提并論,簡直是一觸即潰!
蘇成柏眼睜睜地看着一名兵卒揮舞着腰刀沖上去,卻被雙手握持着夷刀的賊寇從容架開,而後一刀砍倒!
最後一擊,這賊寇的夷刀刀刃向前刺入兵卒的身體,抽出之後左手握住刀柄,右手将夷刀一轉,抖落上面的鮮血。
甚至賊寇中還有手持大薙刀,身高達到一米八九左右的壯漢,在一衆身材較爲矮小的夷人賊寇中就像是一個小巨人,揮舞着長長的大薙刀,接連擊敗四五名兵卒。
緊接着,這些大盛朝的兵卒們開始潰逃!
這是名副其實的“一觸即潰”。
在隊列中後方的兵卒們本來就不是什麽善戰之輩,又看到前方的兵卒被賊寇輕易地突破、完全沒得打,此時更是一窩蜂地轉身逃跑。
甚至還有些兵卒将手中的藤牌和長刀全都扔在地上,讓自己能跑得更快一些。
爲首的将軍憤怒地大聲喊道:“不許退!”
但卻無濟于事。
蘇成柏還沒反應過來,一名賊寇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手起刀落!
“啊!”
蘇成柏慘叫一聲,感到一陣劇痛傳來,随即摔倒在地。
賊寇高舉夷刀刺下,抽刀、血振,轉身離開。
蘇成柏眼前一黑,逐漸失去了意識。
……
很快,蘇成柏的意識又恢複了。
他發現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初始狀态,回到了大盛朝的兵卒與賊寇交戰前的一刻。
賊寇們又是高舉着夷刀,大喊着從山坡上沖了下來!
“無限循環?
“不玩了,我不玩了!”
蘇成柏的心中突然升騰起一陣驚恐,他努力掙紮着想要退出,之前的死亡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那名賊寇的刀光仿佛還在眼前,而之前被夷刀刺穿的地方,仿佛還在隐隐作痛。
太疼了!
不是說這遊戲隻有20%的痛覺嗎?但那時的痛覺,絕對不隻有20%!
蘇成柏就像是真的死過一次,他的内心完全被恐懼所填滿,隻想逃走。
然而這一幕立刻被其他的士兵看在眼中。
蘇成柏感覺到,這些人看自己的眼光有些異樣。
似乎是在說,兄弟你真勇啊!
這些兵卒們都是看到完全打不過的時候才會一起潰退,哪有像這樣還沒打起來就自己一個人先跑的?這是想試試将軍的刀夠不夠鋒利?
将軍面色森然:“臨陣,軍不顧将先退者,立斬不赦!”
說罷,他輕輕一夾馬腹,快速追上想要逃走的蘇成柏,長槍刺出,一槍穿心!
“再有敢未戰先潰者,殺無赦!”
将軍拍打着戰馬,再度回到前方指揮沖鋒。
蘇成柏則是倒在地上,口鼻流出鮮血,發出不甘的聲音。
……
一次又一次,蘇成柏不斷地回到原點。
被夷刀捅死。
被弓箭射死。
被大薙刀砍翻。
甚至還會因爲潰逃而被自己人幹掉。
至于受傷的地方,更是五花八門。
胳膊、腿、前胸、後背、脖頸……
幾乎沒有一處完好。
有好幾次,蘇成柏甚至在一開場就崩潰地伏地痛哭,對整個世界充滿了絕望。
但這也沒用,因爲将軍立刻就怒了,大喊一聲:“亂我軍心、殺!”
然後蘇成柏就又回到了最初始的狀态。
終于,在經過許多次的死亡折磨後,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哭?哭也算時間的!
不知道爲什麽,這天殺的遊戲給他的待遇,跟其他玩家根本就不一樣!
身體素質、歸序者能力和痛覺調整,一概沒有。
最要命的是,甚至連退出選項都沒給他留,根本不能像其他玩家一樣中途主動退出!
看來必須要等到第二天早上6點、遊戲關服,他才能出得去了。
“這簡直就是非法監禁!
“我也是有人權、有自由的,這遊戲不能這麽對我!
“我絕對不信這就是真實的曆史!肯定是假的,是騙人的……
“好好想想,一定有辦法能出去……”
在無數次的死亡之後,蘇成柏瀕臨崩潰了。
一方面是因爲他仿佛被困在了循環中,不斷地死亡,不斷地受苦;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爲,這一切确實太細節、太真實了,就像是真實的曆史。
他是絕對不願承認這一切的。
因爲如果他承認了《暗沙》就是真實的曆史,豈不是全盤否定了過去的自己?還怎麽壟斷曆史的解釋權?還怎麽搬弄是非、爲自己謀求利益?
到時候等待他的,就隻有萬人唾罵。
“等等,我記得這遊戲的官方曾經說過,它的原理是利用了夢境的原理,所以這一切才顯得如此真實。
“那麽,想要從夢中醒來,首先要意識到這是夢境,其次要找到夢境與現實中不符的地方,于是整個夢境就會不斷地瓦解、崩塌……
“對,我一定要想方設法地找到這個夢境中與真實曆史不符的部分,比如這些夷人的服飾細節、大盛朝兵卒的兵器、戰法等等,隻有想辦法找到破綻,我才有救!
“說不定還能讓整個夢境崩潰,讓我成功逃離這裏!”
蘇成柏打定了主意。
這遊戲有官方背書又如何?
像蘇成柏這樣的人如果僅僅因爲一個官方背書就退卻,那他也不可能幹這一行了。
……
此時,參商看着蘇成柏所在的試煉幻境,問道:“你給他留了離開這個環境的方法了嗎?”
孟原點頭:“留了啊,通關就能出來。”
參商一時語塞:“那豈不是等于沒留?不過,到了明天早上6點,他自然也會出來的。到時候他肯定不會再戴遊戲頭盔了。”
孟原呵呵一笑:“他不戴是他的事,但他做不做夢,就是我的事了。
“他不是這麽喜歡給東夷賊寇洗地嗎?好說,那就讓他去跟東夷賊寇充分地接觸,讓他好好感受一下他喜歡的東夷賊寇,到底是一群什麽人。
“像這樣的人,多多益善。反正我不需要分給他歸序者的力量作爲保護,往試煉幻境中一扔就可以了。”
孟原雖然給了蘇成柏一個體驗《暗沙》的機會,但這個體驗資格,跟玩家的内測資格,顯然有着天壤之别。
玩家們是會分走孟原一部分歸序者力量的,所以要限制人數。
但孟原可不會把自己的力量給蘇成柏這樣的人,直接讓他以現實中的弱雞普通人身份進入試煉幻境。
讓他在這裏面好好享受就是了。
好好感受一下,東夷賊寇到底是不是東夷人,好好感受一下,這些賊寇到底會不會因爲你給他們洗過地就饒你一命。
而且,這也是一次試驗。
可想而知以後肯定也不會缺蘇成柏這樣的人,總不能每次都讓杜剛去封殺、找人,那太麻煩了,也有點過于粗暴,不太講究。
精神上的“治愈”遠比封鎖他的言論要更好。
如果這次在蘇成柏身上的嘗試能夠成功,那麽以後對付這些人,就有了一套标準流程。既省去了杜剛等人的奔波之苦、讓他們可以專心于其他方面的工作,又可以最大限度的剔除可能存在的妖魔隐患,簡直是一舉兩得。
當然,對孟原來說,蘇成柏到底會不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讓他爲自己的言行,付出代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