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切片中,整個世界不斷推演、變化,并最終定格。
大業十三年,同時也是義甯元年。
按照原本的曆史,梁高祖将率兵在這一年的十一月攻入長安,并擁立代王即位,改元爲義甯,并遙尊深處江都的舊帝爲太上皇。
而在義甯二年三月,舊帝被弑殺,梁高祖意識到機會難得,于是在五月接受禅位、建立梁朝,改元武德。
但由于在這條曆史中秦王已經早夭,所以曆史多半不會再像這樣發展。
除非有其他變量的加入。
霍邑。
孟原在軍帳中醒來,首先聽到了外面的雨聲。
“嘩嘩……”
這感覺,有點像是五隴阪的那個雨夜。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通傳:“啓禀大将軍,長史裴寂求見。”
孟原本來想不見的,但轉念一想,自己的行爲還是得基本符合人設,于是點頭:“讓他進來吧。”
此時的梁高祖還沒有稱帝,晉陽起兵之後,他建立大将軍府,自稱大将軍,而太子此時則是左領軍大都督。
至于右領軍大都督,當然就是秦王了。
隻不過這個位面已經沒有了秦王,那麽這個位置,很有可能交給了衛王。
至于裴寂,他作爲晉陽起兵的四元謀之一,此時地位尊崇,在大将軍府中被任命爲長史,還賜爵聞喜縣公。
在真實的曆史上,梁高祖跟他可以說是臭味相投,一直扶着他做到了宰相之位。
但孟原對他卻沒什麽好印象。
裴寂在史書上除了晉陽起兵之外還有兩件出名的事情,一是配合梁高祖敲打秦王,害死了秦王的好友、同爲晉陽起兵四元謀的劉文靜;二是在劉武周入侵太原時,梁高祖不想用秦王,他自告奮勇領兵前去,結果一波送了個大的。
除此之外,他在内政方面似乎也沒有什麽特别突出的功績。
非要說功績,也就是撺掇梁高祖起兵造反,以及在梁高祖準備接受禅位的時候跟梁高祖唱雙簧了。
既然這個人沒什麽特别的才華,又不是玩家扮演的,那孟原見他就有點多餘。
隻是爲了暫時維持梁高祖的形象、看看局勢,還是要勉強見一見。
片刻之後,裴寂掀開營帳進入。
“大将軍!
“此時大雨連綿,數日不絕,軍中士氣低落。而我軍糧草也即将耗盡,若是這樣拖下去,恐生變亂。
“還有探子奏報,說突厥與劉武周正在謀劃趁虛而入、偷襲晉陽。
“所以,我軍此時若與宋老生長期相持,恐生不測。不如先撤兵,回到晉陽堅城,等整頓一番之後,再做打算。”
孟原心中呵呵。
原來忽悠梁高祖退兵的就是你是吧!
罪魁禍首找到了。
在真實的曆史中,梁高祖在晉陽起兵之後打到霍邑,結果宋老生率精兵兩萬據城死守,久雨糧盡,于是梁高祖決定先回晉陽,之後再圖謀舉事。
是秦王在營帳外面大聲嚎哭,才讓梁高祖打消這個想法,繼續與宋老生決戰。
其實現在的局勢十分明确:梁高祖手下的士兵雖然不少,但都是這一路上收服的散兵遊勇,根本就還沒形成像樣的戰鬥力。
此時一旦退兵,想要有序撤退那是不可能的,這些散兵遊勇肯定會潰散,說不定會越跑人越少。
到時候宋老生再一追擊,就算是神仙再世也難救了。
已經提前知道了标準答案的孟原肯定不至于糊塗到重蹈覆轍,他沖着裴寂微微一笑。
“好了,我知道了,此事關系重大,我一定會慎重考慮。”
态度十分誠懇。
裴寂一看有戲,還想再說些什麽,但不知不覺中已經被推出了營帳。
“我一定會仔細考慮的!天色晚了,長史先回去休息吧。”
裴寂有些茫然地撓了撓頭,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打發走了裴寂,孟原立刻派人,将此時在身邊的玩家們全都叫了過來。
楚歌扮演的太子、羅英扮演的衛王,還有夏若淩扮演的平陽公主。
齊王此時還太年幼,留在了晉陽,回頭就立刻讓人帶信,把他喊來。
至于其他人,樊存扮演的尉遲敬德還在劉武周軍中,霍雲英扮演的秦叔寶、陸恒扮演的魏徵、李鴻運扮演的程知節還在李密手下,李唯易扮演的閻立德也還沒來投靠梁軍。
這些人,隻能慢慢聯絡了。
很快,三人來到營帳中。
四名玩家相視一笑,很快确認了彼此的身份。
讓衆人都有些驚訝的是,這位衛王确實是身材高大。雖然看起來有些面黃肌瘦的,但卻手長腳長、頗有蠻力。
看來沖鋒陷陣的事情,非他莫屬了。
楚歌展開行軍地圖,開始分析起這次的霍邑之戰。
他和趙海平的軍事才能都是玩家中的佼佼者,此時既然趙海平不在,自然就由他來坐鎮指揮。
“宋老生據守霍邑,如果強攻,恐怕效果不會太好。
“當年秦王也不敢強攻,隻是在城下指指點點、裝作很輕視對方、要攻城的樣子,才引得宋老生出城決戰。
“所以,我們也要想辦法把他引出來。”
孟原想了想:“那我們也像秦王一樣,在城下指指點點、騙他出來?”
楚歌搖頭:“不,我有更好的辦法。”
……
霍邑城中。
宋老生正在城頭眺望遠方的梁軍。
此時梁軍正駐紮在賈胡堡,近幾日陰雨連綿,而梁軍的大本營又在晉陽,糧道遠比宋老生要長得多。
因此,宋老生對這一戰,還是很有信心的。
“梁軍可有退兵的打算?”宋老生問道。
他身旁的将領搖了搖頭:“沒有,不過此時他們的軍糧必然已經不多了,若是不能速戰,遲早都要退兵。”
宋老生微笑着捋了捋胡須:“呵呵,速戰?我依托霍邑城池,爲何要與他速戰?
“雖說這支叛軍人數不少,但在我看來,那不過都是沿途招降的一些烏合之衆。說是有許多好漢,實則不過是盜匪、賊寇、亂民。
“隻要等到他們軍糧不繼,被迫撤退,我軍追上去,自可大破之!
“傳我的命令,任憑對方如何挑釁都萬萬不可出戰,敢有言出戰者,斬!”
身旁的将領趕忙行禮:“遵命!”
宋老生捋着胡須,好像一切都盡在掌握。
然而就在這時,他看到遠處賈胡堡的梁軍大營中,出來了一票人馬。
這不過是數百輕騎,而且看起來陣型也稱不上齊整,更加坐實了宋老生認爲對方都是一群烏合之衆的猜測。
隻見這支騎兵快速地來到城東,正好在宋老生的眼皮子底下。
“哼,如此低劣的誘敵之計,我會上當?”
宋老生完全沒有出戰的打算。
隻不過是數百騎兵而已,如果他真的帶兵出城,這些輕騎兵必然會快速撤離。
即便追上了,打赢一陣也不會有太大的意義,幾百騎兵而已,對方又不是損失不起。
沒必要,沒必要。
宋老生轉身準備返回休息。
然而就在這時,一名騎兵将領直接躍馬向前,來到霍邑城下。
而後,她伸手舉着馬鞭,對宋老生大聲說道:“宋老生!你敢出城與我的娘子軍一戰嗎?”
宋老生愣了一下,随即向城下看去。
他有些納悶,因爲剛才确确實實是聽到了女人的聲音。
戰場之上,怎麽會有女人?
還沒反應過來,下面的女将又喊道:“被一個女人堵在城中唾罵,你算是什麽好漢!諸位将士,既然宋老生不敢一戰,還不快快将他綁來歸降!”
宋老生頓時火冒三丈:“豈有此理!這是什麽人!”
旁邊将領趕忙說道:“似乎……這就是那位聚嘯關中的李娘子。”
按照正史記載,梁太宗晉陽起兵之後,平陽公主也進行了一系列謀劃。她回到家族莊園、女扮男裝,将當地的産業變賣、赈濟災民,很快招攬了一支幾百人的隊伍。
而後,她連續招降附近的起義軍,勢如破竹地占據多地,而且紀律嚴明、令行禁止。後來與秦王合兵一處,各自領軍攻打長安。
而此時,夏若淩扮演的這位李娘子已經是小有名氣,她的軍隊被稱爲“娘子軍”,威名遠揚,許多人都來投奔。
來到霍邑城下,夏若淩破口大罵,身旁的數百騎兵則是哈哈大笑,嘲諷度簡直拉滿。
宋老生的臉色漲紅,瞬間上頭。
“豈有此理!來人!取我的兵器!牽我的戰馬!點兵出戰!”
身旁的将領一驚,趕忙勸道:“将軍,您剛才還說不可出戰……”
宋老生怒道:“混賬!豈能被女人羞辱!”
不得不說,很多話從不同的人嘴裏說出來,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是一個身長八尺、五大三粗的壯漢在城下叫罵,不能說完全沒用吧,但作用往往也是十分有限。
宋老生完全可以哈哈一笑,在城頭裝作沒聽見,将士們的士氣也不會遭受太嚴重的打擊。
但女人叫陣,這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古代是男尊女卑的時代,在大多數将領、士兵眼中,女人都隻配做戰争的戰利品,哪有跟男人一起上棋桌、成爲棋手的資格?
所以,女人在城下叫陣,羞辱程度天然爆表。
隻是送女人衣服這羞辱程度都很高了,更何況是不敢迎戰真的女人。
宋老生也不能說完全是被憤怒沖昏頭腦,他也知道,如果這種情況都不敢出戰的話,對己方的士氣将是十分巨大的打擊。
所以,他沒有其他的選擇,隻能出戰!
很快,霍邑城中開始騷動起來,城門打開,宋老生領着大軍出城,開始列陣。
而梁軍這邊,也是傾巢而出。
在楚歌的指揮下,各路梁軍列着整齊的陣列。
孟原坐鎮中軍,楚歌指揮全局,而扮演衛王的羅英則是身先士卒。
至于夏若淩帶領的數百遊騎兵,在看到宋老生出戰後也沒有立刻撤離,而是遊弋在四周。
宋老生冷然道:“我看這賊酋真是糊塗了!
“本就騎兵不多,還将大量騎兵交給一女子統率。反倒是正面的将領,竟然都沒有戰馬可騎乘!
“随我沖擊賊兵軍陣,必可一戰而勝之!
“沖!”
宋老生一聲令下,大軍直撲向孟原所在的中軍。
他的這支大軍确實悍勇,在真實的曆史中,他直撲梁高祖的中軍。太子當場拉胯、墜落馬下,梁高祖也無力抵抗,正面已經隐約呈現潰敗之勢力。
在此緊要關頭,秦王率領騎兵沖下,沖斷了宋老生的軍隊,這才扭轉戰局。
但現在沒有了秦王,打法肯定不一樣了。
馬蹄聲揚起煙塵,宋老生的先鋒騎兵已經逼近梁軍的軍陣。
一邊是騎兵,一邊是步兵,怎麽看都是宋老生一方占據優勢。
但孟原和楚歌卻絲毫不慌,因爲有羅英在!
羅英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斬馬刀。
而後,他猛地大喝一聲,将上半身的铠甲扔在地上。
因爲匹夫的專屬天賦是在徒步、無甲的狀态下才能觸發,所以他不能穿铠甲。
但是一上來就不穿,就起不到激勵士氣的效果,大家隻會覺得伱腦子有點問題,不會覺得你很英勇。
必須得在戰場上,按照順序完成裸衣、大喊等一系列操作,才能最大限度地鼓舞士氣。
衛王的身形高大,手長腳長,但并不像李高陵一樣是個胳膊跟普通人大腿差不多粗的猛男,所以威懾力有點不夠。
但沒關系,因爲衛王身上,有刺青!
羅英也不清楚《暗沙》爲什麽要給這個位面的衛王安排這樣的一種人設,但也無所謂,好用就行。
此時他脫下铠甲,袒露上身,大喝一聲:“諸位将士!既欲舉大義以救蒼生,又豈可顧身?随我沖殺!”
說罷,他上前一步,孤身一人站在所有士兵的身前。
手中的斬馬刀寒芒畢露,滴滴答答地淌着雨水。
不管是宋老生的軍隊還是梁軍的兵卒,全都震驚了。
這是要鬧哪樣!
連宋老生都能看出來,這人顯然就是梁軍的先鋒将領。一名将領,豈能這樣以身犯險?
如果他有戰馬,此時還可以在亂軍中戰鬥一番,看情況不好就突圍,站得靠前一點情有可原。
可在沒有戰馬的情況下,一旦陷入重圍被殺,先鋒豈不是會瞬間崩潰?
看到這裏,宋老生不由得大喜過望:“沖!先将他斬殺!”
一名騎兵拍馬上前,手中長槍向着羅英刺來。
而羅英沒有妄動,他仍舊安然地站在原地,等到騎兵已經近在咫尺,他才突然發力,手中斬馬刀一橫,揮砍過去!
“噗!”
這名騎兵感覺到眼前一花,長槍似乎刺了個空。
而下一秒鍾,他感到胯下的戰馬似乎瞬間失去控制,“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而後一陣劇痛傳來。
他低頭一看,隻見戰馬的馬頭連帶着他的右腿,都已經被對方手中的斬馬刀一并斬斷!
但很顯然,宋老生這邊的騎兵也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們仍舊向着梁軍的陣列發起沖鋒。
在羅英身後,梁軍的士兵紛紛舉起長槍,與宋老生的軍隊肉搏。
但畢竟此時的梁軍還不是後來的府兵精銳,而隻是從各地招攬來的義軍、賊寇、流民等等,戰鬥力參差不齊,所以在宋老生正規軍一輪沖鋒的情況下,就已經隐約有了小範圍潰退的迹象。
然而,宋老生想要乘勝追擊,卻根本不可能。
因爲他震驚地發現,那個袒露上身、手持斬馬刀的前鋒将領不僅沒有死在亂軍中,反而還左右沖殺、如入無人之境!
既然沖不破前鋒,那麽自然也就沖不到孟原和楚歌近前。
而看到這一幕之後,梁軍士氣大振,奮勇争先!
在冷兵器戰鬥中,這種個人勇武對于士氣的鼓舞實在是太明顯了。
很多猛将能夠以一己之力扭轉戰局,正是因爲他的表現全面壓制了敵方士氣、提升了己方士氣,此消彼長之下,戰争的結果才發生根本改變。
“全軍壓上!”
楚歌一聲令下,也不多逼逼,上來就是一招F2A。
當然,也不能真的這麽無腦。
在梁軍士氣大振、全面進攻的時候,兩千騎兵也從山坡上沖了下來。
而一馬當先的,正是夏若淩!
趙海平扮演的齊王還在晉陽,暫時還沒法過來,所以這些騎兵部隊就全都交給夏若淩指揮了。
宋老生不由得震驚,因爲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女将竟然真敢出戰!
他本來以爲,這不過是梁軍的激将法,這個女将在城下叫罵之後就撤了下去,似乎也證明他的想法是對的。
但沒想到,撤回去才是爲了起到迷惑作用。
真正的目的,是讓宋老生下意識地忽略掉梁軍還有這樣一支騎兵部隊!
“攔住他們!”
宋老生立刻親自帶人迎上。
他看出來了,此時正面戰場雖然焦灼,但還沒到必輸的時候。可如果他被這支騎兵給從中截斷,那整個戰場就會立刻崩潰。
到時候就是神仙難救。
“先斬那個女将!”
宋老生一馬當前,手中長槍向着夏若淩刺出。
然而下一秒鍾,他卻看到對方竟然在馬上站起,縱身一躍!
夏若淩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線,而後,刺客的天賦瞬間發動,左手在宋老生肩頭稍稍一撐,整個身體掠到他的身後。
匕首深深地刺入宋老生铠甲的縫隙中!
宋老生萬萬沒想到,對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本以爲是個隻負責嘲諷、拉仇恨的,後來又以爲對方是個正兒八經的騎兵将領,可最後才發現,其實是個刺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