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上話的好處自不必說,看看陶家就知道了。
這個武梁很清楚,陶家也不過一介商賈,聽說就是因爲和這位親王關系鐵,牛氣着呢。
但武梁偏跟他打别,“是嗎,那陶家還不是辦不下來茶引,等着侯爺幫手呢。”
話說,今春又過,今年陶家的茶引鐵定又黃了。但是,這次他們應該也不急了。因爲今年的明前春茶,已經打包給了老外了。
武梁可是用了公道的市場零售價收購,連個批發價都沒跟他們拿。并且在傑克遜那裏也費了口舌,幫他們推銷出去的貨。
他們賺去的,可是實實在在武梁的利潤。
當然有錢了,錢就是其次的東西了。陶遠逸也不是就在意這麽一筆生意的利潤。但茶引又一年沒拿下,茶葉卻能同樣賣了個好價錢,這是他作爲當家人的政績之一,這才是這筆生意的意義。
武梁在價格上讓他,等于是在撐他。朋友嘛。
從前那番折騰,雖然後來開店該付的銀子也還上了,但到底是虧欠了人情的。如今這不就補上了嗎。
現在反過來是陶家欠她人情了吧。
當然她也不是白虧這一場。如今和陶遠逸合作那十家成衣店,都是武梁拿着大頭的股份做着甩手的掌櫃。
陶遠逸如果識做,就會讓她虧處兒有補的。
人和人的相處就是這樣,你有一來我有一往,幫着扶着往前走。朋友嘛。
如果人家處處吃虧,人家又憑什麽替你說好話。——沒準裕親王早早就一個不爽,在哪處給她穿了小鞋了。
“茶引?你現在還替他們惦記着?”程向騰道,“如果你想,那明年給他們操操心。”跟陶家婚事黃了,欠上的人情好說啊。
但裕親王這個人選,卻不是因爲陶家,而是武梁現在出息了,他幫着認真挑選的。
從前不是沒想過,隻是太有難度了。
找個低門小戶,她自己都辦到了呀。并且還挺有眼光,找個祖上出過秀才的,所以是讀書人家,清高着呢。
但如果找個高門大戶,畢竟武梁的出身在那兒擺着,還是爲許多人所忌諱的。
并且你會唱曲兒算什麽?人家教坊司多的是專業的呢,那不是能耐是玩藝兒。
他以前也問過她,可她一副不想唱的樣子,說自己不記得曲調了。從此後他就再沒有讓她唱過。——他自己還不舍得拿她玩樂呢,别人想聽她唱曲兒,那更不行。
但如今她有生意才能啊,這經商的手段讓人驚豔,斬獲豐滿,整個表現都很不同凡響。
自已有拿得出手的東西,想找人挂靠才有說服力嘛。
程向騰細細給武梁講這位裕親王相關。
這位裕親王呢,想想看,和如今的聖上越隔越遠了吧,稱号呢,雖然還是在位尊那一行列的,但指望俸錄過日子呢,必然是不能讓一家子都揮霍慣了的人繼續敞開了揮霍的。
聖上的賞賜已經一代不如一代,越來越表面功夫了。并且賞賜那回事兒,全仗人家的一時高興,這個真的能靠得住嗎?
并且上面就算高興了,就能想得起他是誰嗎?且遠着呢,以後更遠着呢。
身爲皇戚,該有的鋪張還得鋪張,又不能跌了皇家的份兒啊。
經濟上的局促可想而知。
在朝中又無實權,官員們最來錢的隐性收入他沒有,便隻好仙雲野鶴去了。
所以說,往好了說,這位是爲人寬厚樂善,喜在民間走動,與江湖人士也好,商人也好,品性相合,都能率性論交。
說不好聽呢,就是在京城混不出個頭臉,于是轉戰江湖,在那裏找存在感,順便給自家兒孫尋摸點兒繼續做富二代的資本罷了。
反正這位王爺要身份有身份,要輩份有輩份,出了皇城那高牆,這兩樣加起來,這天下間再沒有高過他去的了。
并且難得的是自己手頭不闊又無關政事,武梁那種見杆就能高爬的個性,很适合與這位搭上夥。
她越混越出息,他看着也高興。
從前她說,她做生意想做到陶家那樣的境界,在商人界能橫着走,見了貴人也不怯。
那他就遞杆兒給她,讓她越走越穩當吧。
并且隻要關系越鋪越多,别人就得忌諱着。
看以前,那鄧夫人領着一幫女眷來酒樓裏擺譜,還不是仗着身份在那兒呢。那時候武梁什麽狀況,能明着替她撐腰的,隻是他程侯爺和鄧統領了。
以後各種關系層層多起來,那什麽鄧夫人了,唐夫人了,甚或他程府裏的前侯夫人了那些個,不管來酒樓正常消費還是找事發飙,都要多想一想吧。
——後來沒多久,程向騰捎信兒說這位裕親王爺風雅,自家王府後花園要改建成蘇式園林風格了呢。
問武梁做爲對江南熟悉的人物之一(她才去過兩趟好不好),有沒有熟悉蘇式園林風格的人才呢。
而程向騰問武梁很直接:你的銀子舍不舍得花?
賺來就是花的嘛,不舍得留着幹嘛呢。
于是武梁很海氣的掏腰包。
當然,大頭是陶家。
武梁隻說自己認識賣石料的商家,有假山石和太湖石可選,然後用了個白送的價格供貨。就那麽的,也白花了小十萬兩銀子。這是正宗的投石問路。
她心裏當然明白,這腰包吧,還不是想掏就能掏的。好在銀子扔出去,然後人家接收了。
所以她這算是成功了吧,算是搭得上話了吧?
而陶家,聽說也供石材。從鋪路面到修湖的湖底和湖岸,就不知道花了多少去。
當然陶家肯定也能想法找補,得些好處吧。反正武梁這邊,裕親王是給了回報的。
某天裕親王帶人來成兮吃飯,和一幫人喝得很嗨。席間叫了武梁過去說話,借着個話頭便說:“聽說你們成兮酒樓還出過畫冊書冊?想必姜掌櫃有些文采。”
讓她給他新修園林裏的一個池邊小亭子取名。
嘿,十萬兩銀子得了個冠名權哪。
好想就取名妩娘亭,姜姑娘亭之類的呀,讓這些人花人銀子就手軟嘴短感恩戴德什麽的念着她去啊。
當然那隻是想想,她得認真想名,親王交待的第一單指令,敷衍不得。
可形狀亭貌外圍環境什麽的,她一無所知,就能起出什麽文雅的名字來?
但是當着滿席的人呢,這話她是不能說的。她得說得她去過至少聽說過那亭子,對王府庭院很熟悉的樣子才行,唬弄人嘛,就得虛虛實實。
好在裕親王席間提過,說他喜歡傍晚去那湖邊小亭裏小坐什麽的,大約夕陽是好的?所以“晚望亭”如何?“了然亭”、“陶然居”之類的,怎麽樣呢?
具體各個名字啥意思她也說不清,反正一些詩文裏愛這麽用嘛。各位自己揣測附會一番,總能不同角度出些意境。
裕親王聽了竟然說都好,他那苑子裏好幾個亭子呢,就都可以用呢。
一幫的馬屁精跟着說“都好都好”,有的還要分析出好的原由一二三來。
——總之有這麽一小出兒,就方便拿來做文章。要不然那錢豈不是白扔的。
後來外面便有些傳言,說成兮的老闆交遊廣啊,連某親王府的匾額都讓她提名呢。唉喲喂牛掰啊,看看人家這人脈。
至于是哪位親王,怎麽提的名,就語焉不詳了。想知道?大家各憑本事去猜去查了。
沒本事搞清真相的,也就傳傳閑話,以及羨慕敬佩着,别來招惹人家了。
當然這事兒哪算完啊,花了那麽多銀子,就起個亭名就結了?武梁也不答應啊。
很快她就給裕親王進言,說城外西郊河上,因爲少一座橋,附近的村人們想進個城,枉走了許多的路。她長于鄉間,如今手裏有些銀子,便想修一座橋以惠鄉鄰。
隻不過她女人家,不想那麽招搖揚名,想借借裕親王的威名,以及他修園子的人工。
這個裕親王當然願意,這種好事兒嘛,隻有表揚的份,也肯定不嫌多。
并且也正好讓人知道知道,他結交商賈,不僅僅隻顧着給自已個兒添磚加瓦,還與民謀利了呢。
于是很積極地号令下去,組織人馬鋪路修橋幹起來。
當然有裕親王的加入,從材料到人力,武梁的費用也省下不少。當然,還是要給工部打招呼的,那更不用她費事了。
當然裕親王呢,隻要是他自己一力促成此事,就功德圓滿了。真要說成是他掏的銀子,也不怎麽有可信度。
并且他也不想那樣。要知道朝廷的賞賜,可是他最大的明面上的收入。如果他那麽有錢,還用朝廷替他操心嗎。
所以對于武梁來說,名聲那些個,那是不怕的。
她全資搞出來的東西,就算暫時挂挂裕親王的羊頭,回頭有需要時,想正名成她自己,也是極方便迅速的事兒。
···
而關于燕南越,程向騰仍然是連提都沒提。
話說他們都相處多久了?如果武梁對他動心,如果他們能成事兒,那早就成了,還端等到現在才開始才子佳人?
程向騰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兒。
兩人來往多了,自然程向騰少不得是要起膩的。
這天就又說起兩人間的事兒來。
表深情,很想你,是必說話題,然後對往事還做了一番回顧與反思。
“我最後悔的事兒,是從前沒聽你的話。你說希望我不娶妻,但是我娶了,結果你跑了。
這些年我心裏煩亂,也沒有好好待小唐氏。還有燕姨娘,從前在府裏很乖順安靜,也從沒鬧出個什麽出格的事兒來。
但自從你走後,我對小唐氏的諸多不耐煩,成爲了燕姨娘不安份的動力,這些年她和小唐氏針鋒相對的,沒把小唐氏當個主母敬重,亂了規矩。兩人的積怨越來深,最終才釀成大禍。”
所以他說是他錯了,他從前不是沒有發覺不妥,但小唐氏本身立身不正也讓人厭煩,他便懶得顧及她那麽多。
如果他端正态度,對她們嚴厲些,誰的錯誰領走。那麽姨娘是姨娘的本份,主母是主母的規矩,她們也不緻于最後是那樣的結果。
所以他說,他就不該娶小唐氏進門。
那樣的話,這些事兒都不會發生。小唐氏便不會橫死,燕姨娘也不敢做惡。
他說現在也一樣,他再不敢娶别人進門的,因爲他的心裏裝不下别人,娶别人進門就是害人害已,那是眼見的不會有好日子,不會有好結果。
從前他還盼着嫡子,現在他早就放下了。
他說,妩兒,我不該放你走,我早就後悔了。後來你不願回府,我也一直沒勉強過你。
可是現在不同了,小唐氏沒了,府裏空空的,你不能老在外漂着,你沒着落,讓我和熙哥兒心裏也沒着沒落的。
所以你快回來,咱們就象從前說的那樣,我再不娶妻,守着你一個人,咱們一家子,和和樂樂的過。
他還說了很多。
說大房那邊,既然想捏着程家軍不放,必然還是要回充州去的,家裏還得武梁幫着掌家。
就算他們不回去,大嫂是寡婦,一些事兒上也該回避着。并且,老大程烈還沒訂親,以前他們不急,現在就等着立下世子就謀一位高門呢。老二也不小了,後面一個個的都跟着了。
大房也不敢這時候得罪他。畢竟他才是侯爺,才是程府當家人,京城裏的關系人脈,都在他這兒呢。這些事兒,也都指着他呢。
如果他也盯着呢,如果他們有什麽不對頭,他就嚴厲些,絕不故息。不讓那些暗晦的事兒再發生了。
說他自己能力有限,内宅外院,朝堂政事,他總有顧不到的地方。
他說妩兒,你早些回來幫我。
然後順便問:你說你是現在回府好呢,還是等我過了孝期再回來好呢?
我覺得你又不是旁的新立的姨娘啥的,還要顧忌着日子。你就直接回來,沒關系的。我早跟熙哥兒說了,等你回京就接你回府,他早就等急了。
……
總之程向騰話還是說得很有真摯的,但武梁就一句話:甯嫁販夫走卒,絕不與人爲妾。
從前她是求過他,想讓他不要娶妻,府裏就那麽過着算了。
但此一時彼一時,當初他不答應,到了今時今日,她早不是當初後宅裏一無所有的她,她的局面已豁然開朗。
雖然闖開這個局面沒少仗着他的勢,但從今往後她也可以不仰仗他,她甚至可以依仗傍附他人,或者走不通的路直接拿銀子砸開即可。
裕親王這樣的人還是存在的,應該也還不少呢。
她甯願嫁與小民,她吃得住對方的那種,随便他平庸渾噩,花用些銀子,都沒關系,她自己闖蕩即可。
雖然沒了程向騰這棵大樹必須會艱難許多,但那又怎麽樣,無依無傍的平民百姓多了,大家都好生活着,都想法過着。
再說程向騰說不娶妻就能不娶嗎?如今老婆才去世多久,宮中的貴人家裏的老娘,還有親鄰友長七姑八婆,都已經蠢蠢欲動給他操心找人了,還此生不娶?誰信他。
程向騰長篇大論出口,被人一句話秒殺,失望是肯定的。
但他還不至于太難過太不能接受,這個女子,哪是她哄勸幾句就可以的?他早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了。
程向騰不氣餒,繼續拿程熙說事兒。
你看現在二房無人,家裏亂着,你不擔心我,那孩子怎麽辦?我是個管顧不周的老爹,你這當娘的呢,孩子出事兒時你在哪裏?
如果你在身邊看顧提點着,縱使旁人有心,也不容易得手吧?并且日後,府裏也不知道太不太平,還會不會有人繼續針對他,你不想在他身邊看着?你真不管他嗎?
萬一我一個疏忽不防,叫熙哥兒真出了什麽大事兒,到時你後悔都來不及啊……
——這話,邏輯哪裏不太對吧?
武梁鄙視他,“後悔你妹!程向騰,你若連你兒子都護不住,你就自挂東南枝去。”
程向騰點頭認同,“嗯,我自挂東南枝。我和熙哥兒一起沒了,就剩你一個人在,你隻說,你到時怎麽辦吧,你後不後悔吧……”
尼妹,這又是什麽鬼話。有這麽說話的嗎?還扯上自個兒子?
武梁忽然明白過來,跟着他的話頭扯什麽扯,幹脆撇清道:“熙哥兒多少年離了我,一樣該怎麽過怎麽過,我可不覺得我有那麽重要能影響到他,影響到你。
同樣的,我也從來不敢說熙哥兒是自己的兒子,你們與我無關。這麽多年了,我也該爲自己打算,我是真的要嫁人的,人選已經有了。”
她提起裕親王大人的那句話:隻要她心甘情願嫁,你就絕無二話……
她說程向騰,你說過的話,你可不許反悔。我如今,可是有裕親王做證呢。
倒知道拿他的話噎她,對她的好就不知道感念。程向騰收起滿臉那種溫溫綿綿的表情,開始瞪她,“那黑小子有什麽好?你不一口回絕了去,還考慮什麽考慮?”
武梁也瞪回去,“他二十多歲了,雖然在農村,二十歲才娶上老婆的也不稀罕,但他不是娶不上,他是不肯娶。他是獨子呢,頂着讓他家祖墳斷煙的危險就這麽挺着,硬是挺到了如今中了舉,才向我提起。就這份用心,就值得我認真考慮。”
程向騰冷哼,拒絕發表意見。
這話題也就不了了之。
···
燕南越如今有自已的宅子,便不住在成兮這邊。并且他在筆墨店照看,他娘和妹妹在成衣店幫忙,都不在成兮這邊點卯,所以其實武梁很少見到他們。
幾天後,這天一大早,燕三娘和燕家妹妹便一起來成兮左院找武梁。那時武梁還睡着,她們便先在前面酒樓裏等着,等她起了床,兩人便一齊過來見她。
按說這麽早來,一定是有什麽事兒才對的,但兩人互相使着眼色,似乎是想讓對方張口去說。然後吭哝半天,到底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兩人又一起紅着臉,很有些客客氣氣低眉順眼的走了。
武梁想,可能是想來催問一下她考慮得怎麽樣了,然後到底沒好意思問吧。
如果人家問了,她的确也還沒想好該怎麽回答。并且武梁覺得,如果回話,自己還是直接回燕南越的好,隔了人傳話,有時候總是會有偏差。
所以兩人就那麽歎着氣走了正好,要不然就該她歎氣了。
燕南越沒有不好,她真的想過了,她連販夫走卒都能接受了,燕南越比那些好多了。
更難得的是越仔細回想,越覺得這位有情有義。隻不過從前隻在隐約之間,條件不允許,這位便内斂隐忍了。雖然如今來表白時,她的條件大爲改善了,但她不能因爲這個,就看淺人家的真心。
并且最主要是,這位二十多的大小夥子了,燕三娘在村子裏也是個潑辣的,硬是拿這個兒子沒法,可見他的主意有多定。
她喜歡這種知道自己要什麽,拿得正主意的男人。
所以時至今日,這位是不是還是個處?
好吧,這個她其實不該關心,重要的是以後對吧。
兒子立場堅定,婆婆小姑縱使難搞些也有限,何況武梁自己也不是個無能的,就任由誰來把她欺負趴了。目前來說,貌似這母女倆也沒太敢在她面前放肆過?
沒有婆媳問題,妯娌問題,最主要是沒有後宅女人問題,幹幹淨淨的過日子。縱使一家生計都交到她身上,多花用些銀子,也都是小事情。
錢就是用來買好日子的,隻要能買來。——如果她沒有一份産業在手,燕家三口又如何都滿意她呢?人家大把的選擇不是麽?
似乎燕南越沒有任何問題。
是她的問題。她就是激情太少,缺少那種孤注一擲把自己嫁出去的勇氣。
總想着再看看再說。再看什麽呢,猶豫什麽呢,她也沒想明白。
也許是因爲程向騰的反應不正常讓她不踏實,也許是燕南越設想的未來太遠讓人看不清?
武梁于是默默把自己責怪一番。那母女倆能窘成那樣,其實也都是實在人吧?
可是到了第二天,她就知道不是那麽回事兒了。
燕南越過來見她,也是一副低眉順眼小媳婦兒的樣子,本來就黑的臉膛,那麽帶上紅色,越發的黑了。
他低着頭不敢瞧武梁神色,嚅嚅道:“前兒老師家宴,我在席上多喝了幾杯。然後晚上歇在了老師府上。”
燕南越和很多進京的外地學子一樣,下場前認下了師門,得了些關于考場經驗考官習慣等等的教誨。
一般的達官要職人員,都不是随便就将什麽人都收入門下的。他們也是擇優錄取,一般是需要人引薦的。象燕南越這種寒門子弟,能順利認下師門便是幸事,以後官場行軍,也可以抱團取暖,結隊前行了。
師座請客,赴宴時喝多了什麽的,很正常的事情嘛,不需要這麽羞愧難言吧?
武梁不吱聲,等着下文。
象燕南越這種單人獨行,沒有配備個小厮書童什麽的,若醉得不醒人事,人家也問不出個家在何方,連送都不知送去何處。
于是老師留宿過夜,更見關系密切。
燕南越哼唧半天,終于道:老師賞了個女子……
他也說不清是怎麽回事兒,晚上喝多了,有人侍侯着歇息,他不大習慣有人給他解衣寬帶的,還說自己來來着。
但早上醒來,身邊睡一女子。
老師笑說:人不風流枉少年。這是綠蘿,服侍過你,送與你了。
長者賜,不能辭。
燕南越就将人領回來了。
武梁:……
程向騰,絕逼是那貨幹的沒錯的!!
奶奶個熊!你這個死逼臭不要臉的皮條客!!!
實際上,燕家那對母女,見兒子夜不歸宿,當天就找上那老師的家門問過,那家人說,燕南越歇下了,還暗示她們燕南越正洞房呢,可打擾不得。
總之好事了,明兒人就回去了。将燕家母女打發了。
鄉下民風相對開放許多,偶爾也有那些情熱的小年輕把持不住滾了地溝的事發生。
如果是兩廂情願的,一般父母該賠禮賠禮,該彩禮彩禮,悄悄成就了好事也就罷了。沒有誰在生米成了熟飯的時候還鬧個不停,丢自家的臉逼自己兒女去死麽?
但這到底屬于非正常情況,發生在戶外野地背着人的,而象這種堂堂皇皇在人家家裏面麽,那就是人家家長默許的吧,要不會連門房都知道了?
燕家母女隻能往好處想,難免想着會不會是那老師看中自己兒子高材,所以用這樣的手法搶女婿?官家小姐,那可比武梁身份高貴多了。
一時又覺得這樣很對不起武梁,畢竟那時求親,燕南越是當着衆人的面兒求的,如今把人扔到腦後,讓人家臉面往哪兒擱啊。
那麽熬到天明,也不敢聲張,直到燕南越回去了,還帶了那麽個能掐出水兒來的姑娘來……
姑娘卻不是小姐,更不是那老師的女兒,隻是人家府上一個舞姬。
這母女倆失望之餘,越發覺得愧對武梁。
鄉下人不興妻啊妾啊那一套,如今雖然兒子出息了,但這成親大事上,她們還沒跟上他那已經出息了的身份。隻覺得那邊求了親,沒說個囫囵話兒呢,這邊先弄個進門,十分打人臉。
想想燕南越臉面重要,不如她們兩個先來給武梁開這個口請個罪,順便探探口風再說,隻是最終也臊得沒說出口。
那邊燕南燕回去睡了一覺,然後坐着傻了一陣兒,然後又蒙頭睡了。
再然後,他硬着頭皮,來跟武梁見面了。
武梁心裏把程向騰祖宗拉出來挨個兒問候了一遍,然後對着燕南越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最後隻木木道:“老師親近你,好事兒嘛……回去吧。”
燕南越這才敢擡頭看她臉色。
他說,我真沒想對不起你,誰知道就……就那樣了。
他遲遲疑疑問武梁:你比我有見識,你覺得,我如果把人退回去,老師可會怪罪?
武梁愣了一愣,然後看着他,半天沒說話。
如果真想把人退回去,不是擔心老師可會怪罪,而是不怕得罪。
如果他說,我如果把人退回去,得罪了老師,還有沒有什麽辦法補救。
那她沒準就替他想想法,看看怎麽辦才好。但是現在……
武梁還是失望的,至少有點兒怅然。她說:“回去吧,這也是好事兒嘛,好好待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