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後來風寒好了,她就又改拉肚子了。上次她吃了梨後喝了杯熱水,然後跑肚拉稀鬧得一逼,如今不知是剛病一場身體更差,還是她本就對這樣的進食搭配反應敏感,反正隻需那麽幾口,她就扛不住了。
反正就當減肥了,如今她身體是越來越骨感啊。
武梁有時候想,自己這麽折騰法,到時候就算要來了身契了,是不是也快完蛋了呀。反正她覺得自己也是蠻拼的,這麽拼法,還得不了自由,天理何在呀。
沒辦法,她又不能用别的鬧騰法。程老夫人說是怕過病氣,不讓小程熙過來探病。多新鮮哪,病了都怕過病氣不能探視,那所謂養子女防老是要怎麽防,端在身體好好的時候防麽?
不過是故意想讓她明白和小程熙身份懸殊,不能肖想他和他爲伍罷了。
可是小程熙卻分明不是個那般聽話的人。也不知道生了什麽法兒,反正就那麽偷跑過來好幾趟看她。
還悄悄附耳邊問她是不是裝病。因爲他去緻莊院那邊請安,聽到那裏有丫頭悄悄嚼舌頭。
說她不過挨個罰,跪一跪而已就病個沒完沒了的,是覺得奶奶不該罰鬧情緒呢,還是逃避奶奶繼續責怪故意假裝?這還能借機嬌養着不去奶奶面前伺侯呢……
武梁聽得微張着嘴,果然群衆的眼睛就是雪亮啊,到底哪位丫頭這麽真相啊?她就沖程熙眨吧眨吧眼睛,也悄聲道:“她們說得對,我就是裝病呢。不過這事兒咱堅決不能承認。”
小程熙就噗的一聲笑出來。
不過他仔細看了看武梁的臉色,又道:“姨娘你眼睛都變大了,我看就是病得不輕。都是那些丫頭子們渾說。回頭被我逮到,我就抽她們一頓鞭子。”
說着忙把自己腰間的鞭子取下來遞給武梁看,一邊興緻勃勃給她講解起來,“這是爹爹的鞭子,漂亮吧?你看看這手柄,你看看這梢頭,就是我握着有點兒粗。爹爹打了我後自己不好意思,我就乘機要了他的鞭子,等他給我制好了小号的我才還他。”
他指點着鞭子上的紋案給武梁看,道:“我要一模一樣的,但是這處,還要比爹爹的多一個尖嘴老鷹。”
他一臉的得意,“姨娘你不知道吧,這鞭子看着都是抽人,裏面不同可大了。象爹爹,他抽爛了我的衣裳,也沒抽傷我,歇一晚上紅印子就退了。爹爹還說,會鞭法的人,可能連最薄的衣裳也抽不破,卻還能把人内裏的肉抽爛呢……”
他兩眼放着光,“我一定要學會了,武師傅正教我呢,到時候,哼哼……”他說着自己賊笑起來,好像想起了什麽好玩的,或是已經讓誰吃上虧了似的。
這個年紀的小盆友,淘氣一點兒也上升不到品德的高度上去。相反他這麽活躍有朝氣,武梁真是老懷大慰。
不過麽,還是得适當引導,“咱自己學本事是好事,但犯不着爲了不懂事的丫頭去學……”
小程熙立馬反對,“我哪有爲了丫頭去學,我是爲了姨娘。”
武梁就笑。
……她是挺樂意就這麽裝着,也好過去小唐氏那裏再起沖突的,自己遭罪事小,萬一引得小程熙再亮爪子就不好了。
如今老夫人罩着他,他一天到晚神采飛揚的多好。萬一他老不聽話,最後引得老夫人對他失望,那才是壞事兒呢。
可就這樣病着,老引得他往洛音苑跑也不是個事兒啊,老夫人知道了,還不是一樣要生他氣的?再者,折騰久了,她的身體也真吃不消了。她還盼着好日子呢,可不想就這麽宅鬥着宅鬥着香消玉殒了。
武梁就覺得,自己也差不多該好了。
和男人置氣,也不能時間太久了。在程向騰面前堅持着傲驕,他還肯哄她就不錯了。若掙得久了,男人沒了耐性,沒準就掙脫沒得玩了。
她知道程向騰心裏是不舒坦的,但她也知道他一定會來哄她的。上次連他的賞賜都扔了,也沒見小唐氏也好,程老夫人也好,誰來問她的不敬之罪。
可見都是程向騰壓下來的。
然後他還裝沒事兒人一般,每次來探她病情,提都不提一句那事兒。他若不是覺得自己對不住她,能這般忍嗎?
武梁不甚擔心程向騰真翻臉的原因還有,她這次鬧歸鬧,話說得難聽歸難聽,但并沒有實際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兒來。程向騰還是個很看重結果的人。
單是私下裏狠辱罵他們幾句也好,甚至象他說的那樣撒潑捶他幾下也罷,他都還是能忍的。
并且最重要的是,她這次這麽急眼,完全不怕觸怒他的大發作,但卻從頭到尾都沒有提起身契。
那張紙片兒,才是點爆程向騰的大殺器。她沒有相當的把握能拿到時,最好提都不要提。
武梁就等着合适的時機,等程向騰表情達意夠“深刻”的時候,她就表示一下感動,然後,就無奈的,委屈的,誰讓“你是俺滴心上人”的,和好吧。——愧疚那種東西,越深越好。
···
程向騰過來問候,武梁一直都不怎麽理會他,這開口和他說話了,卻仍是一開口就噎死人的架式:“奴婢和你,有什麽好說的?”
程向騰都忍不住想歎息了。他和她充州一别後多日不見,剛從莊子上接她回來的那天,他們還是那般的好。可轉眼之間,不但對他冷言冷面,還總把頭扭到一邊,是連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了。
他們一起過了這麽久,他們甚至是一起經曆過生死的,如今一回府,卻就成這樣了。他不想他們變成這個樣子,他就不信,他們之間有結不開的結!
“可我和你有話說。”程向騰道,雖然面有不悅,卻不是霸道,而是耍着小賴的樣子。
“侯爺又何必呢,你的後宅女人,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程侯爺有心裏話,和誰不能說去?”
程向騰打别,“後宅女人多,就不能少你這一個!”
武梁:……
她本來還想着要放緩姿态尋機下坡呢,這一氣急,加上最近恣意放肆嘛,便口無遮攔,說出了她早就想說的話。
“說起後宅的一堆女人來,我卻想起了别的來。”她說着緩緩綻開了笑來,雖然那笑很讓人産生不好的預感,“說起來,勾欄妓院裏的那些妓子,其實活出了你們男人的風範呢,侯爺覺得是不是?”
都是被人輪的貨,人家還能賺點錢。
程向騰哪能沒聽出來她的意思,他想說的話梗在喉中,隻擡手摸了摸額角:容我,将青筋按按先。
武梁卻仍然氣死人不償命,“人們都說,一心不能二用。你說,那些上慣别人床的人,他們可有真情?那些妓子,她們有了心裏話,該對哪位恩客說去好呢?”
程向騰:……
容他深呼吸一個。
“高貴?低賤?我有時傻傻不會分。還想着那些自诩高貴的男人,爲什麽卻總愛逛個花街柳巷。也不怕和賤人同流會染賤麽,怎麽那麽上趕着犯賤?
後來我卻是想明白了,原來除了咳嗽流涕,拉屎放屁都一樣外,其他的低賤人該有的惡心的龌龊的卑劣的賤格的行爲和思想,那些高貴人士也一樣不會少啊,所以還是能混到一起的嘛。
并且關鍵是,他們去那裏,大家有共同語言啊,都是經驗豐富的主兒,可以一起總結出,不同男女之間的N種睡法……”
“還不住口!”程向騰低喝道,伸出手去摸上她的頸,真的好想掐死她算了。
她不但瞧不上那些規矩,還瞧不上主母,原本她最瞧不上的,是他啊。
瞧不上他後宅裏有這樣那樣的女人,拿他和什麽人作比?她覺得該如何?後宅唯她一人而已?
她從前提過娶她,如今又說這樣的話,她是真的就這般想?那她還是這世上的人嗎?怎麽她驚世駭俗的言論調子那麽多?
還是說,她就故意不斷給他提難題考驗他激怒他?
他的手觸着她微溫的肌膚沒動,眼睛卻危脅的狠狠的瞪着她。
武梁斜眼瞥他一眼,也怒聲道:“怎麽,又想掐死我?早多少年前就是這心思,侯爺能等到現在還沒動手也真不容易。你要掐幹脆使勁兒大點兒,一下掐完得了,别讓人反反複複捱着。”
程向騰的手,便使不出半分勁兒來。
這情形和從前太過相像,讓程向騰一下想起她剛生完程熙那時候來。
那時,她也是這般的蒼白羸弱,也是沖自己橫眉豎眼的,也是毫不怯場又踢又打……
如今的她躺倒在床上,便是發怒,也沒有了從前的氣勢,隻更顯冷蕭和犀弱。
後宅不甯,讓程向騰也十分郁悶。他深深覺得,這不是從前的日子又回來了,他是過得連從前都不如了呢。可是看看她,也是一樣的回到了從前的情形吧。
作者有話要說: